10封印·金(一)

10封印·金(一)

【〇一〇】

話音剛落,唰的一聲,平沙萬丈從地上倏然湧起。

青雲青霧剎那間鋪滿了整個天際,龐大的青色從地底一飛衝天,沖向了滂沱大雨瀰漫的地宮上方,伴隨着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聲,所有的雨都捲入了龐大的青色之中,爪子如虹橋鋒芒乍現。

瀧煥啊了一聲,握住商辰他的手:“啊,出來了。”

商辰驚訝地看着小青鬃獸仰天嘶吼三聲,在地宮上盤旋了三圈。

雨消,雲散,復歸明朗。

小青鬃獸對天宣告所有的往昔在此蕩然消遁,嶄新的天地重新開始。

天上無日,小青鬃獸的眼睛如日光照耀,光芒萬丈。雙目被耀得無法睜開,商辰閉上了眼睛。待光芒消融,他睜開眼,眼前是一個巨大的爪子,嗡嗡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凡人,是你將我從封印中救出來。”

商辰來不及回答,瀧煥大聲喊道:“是他救出來的沒錯,但你別想當他的坐騎,他已經有我了。”

“你?原來是小小瀧獸!”小青鬃獸冷哼。

難道一出來就要找事?商辰揚起頭,只見那龐大的青色身軀閃着光芒,只聽那說話生冷硬蹭:“我不會當任何人的坐騎!但我允許你,為我命名!”

商辰張口結舌:“可是……我不能。”

命名是很重要的事,不管是對人,對獸,還是對妖。明淵魂君封印了老青鬃獸的記憶,卻不能消除自己取的“宗卿”這個名字,否則老青鬃獸就會迷失它自己。

小青鬃獸不耐煩地說:“既然是你救了我,你就必須為我取名。”

不合情理啊,這個小青鬃獸不僅不感恩戴德,還一副欠它的樣子是怎麼回事?商辰惱火了,瞪着小青鬃獸,小青鬃獸也俯視瞪他,互相瞪着,商辰沒它高,眼睛沒它大,沒它凶,瞪得有點吃力。

看着小青鬃獸那灼灼發亮的雙眼,商辰忽然想,神獸腦子都不太好使,跟它較什麼勁啊。這麼一想,商辰不由得就笑了,望着那根本就看到全樣的墨綠色身軀,琢磨了一下說:“鬱郁青青,宗郁,這個名字喜歡嗎?”

小青鬃獸鼓着眼睛瞪了他一眼。

商辰俯身,手指在平沙上寫出兩個字:宗郁。

一筆一劃無比端正,寫完,商辰滿意地端詳一番后抬頭,發現小青鬃獸不見了蹤跡。瀧煥踞於一塊高石之上,一襲綠色的長裳垂下:“已經跑了,這個青鬃獸一點兒也不懂規矩。”

三千年被壓着,它倒能學到規矩啊。

雨散雲收,四下明亮,商辰的心情變得愉悅一些。曾經的地宮毀於一旦,但是不久的將來這裏又會變成另一幅生機勃勃的模樣。生與死從來相偎相依,此消彼長,與其流連往日的興盛,不如壯志雄心再起一片連天高樓。

雖說有點悵然,彌寶粟的兩大難算是解決了。

關於第三難,彌寶粟遇金則滅,且必須一天之內收割完畢,商辰認為不是問題,師父一個咒就能搞定。

好幾天疏於照料,紅通通的彌寶粟東倒西歪的一大片,土都乾裂了,活得很艱辛。商辰引水灌溉,把倒得十分厲害的彌寶粟用木架支起來。瀧煥跟在他背後,殷勤地扶苗子,喜滋滋地說:“再過半個月就可以結粟子了,想想都要流口水。”

商辰把他往身後一拽:“你才是彌寶粟的最大難吧!”

三黑和師父還在閉關修鍊,商辰很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他知道修真者萬一被驚擾可能走火入魔。好在,有瀧煥陪着他,也不寂寞。只是,瀧煥總問他為什麼不修仙入魔,明明答案都說了好幾遍,瀧煥還喃喃自語說行不通。

瀧煥自稱沉睡了好久,是被彌寶粟的香味喚醒的,商辰就當他太久沒說話,所以話多。

累了好幾天,商辰睡了個囫圇覺。

夢裏,他正期待彌寶粟開花呢,忽然一道金光閃過,商辰嚇了一大跳。

直覺將他驚醒了,商辰跳下床跑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麼:火紅火紅的彌寶粟迎風招展,一派喜氣。商辰走進田地,一畦一畦地看過去,在田地的最中央,他,驚呆了。

中間的幾排彌寶粟倒下去,形成了一個圓形真空地帶,一棵真金彌寶粟杵在最中間。

真金的、金子的、閃閃發光的。

那金桿金葉如同真的一樣,流溢着金色的光輝,商辰如夢如幻,走過去,一摸,一片金葉掉了下來。商辰撿起咬了咬:還真是金子做的,純金的。商辰呆了,迷迷濛蒙的瀧煥過來,呀了一聲:“哎呦,遇金則滅,更別說這麼一大坨了!”

遇金則滅,不是這個金的意思吧?是鐵器能物吧?

但毫無疑問,金子是金的一種,所以這一大片彌寶粟都枯萎了。受過苦的人,對金子都是很親切的,商辰喜滋滋地把金彌寶粟挖了出來,扛回院子。一個破院子裏一棵金樹,要多閃瞎眼有多閃瞎眼,商辰覺着幾排彌寶粟換一大棵金子再划算不過了。

但是,一連三天,每天扛回來一棵金彌寶粟,商辰就哭了。

因為一大片的彌寶粟都死了,以這種越擴越大的局勢看,要不了兩天,彌寶粟就得全死光光。商辰再他要種的是糧食不是金子,金子再多,沒糧食也會餓死啊——更何況還有兩個修鍊未成仙的人要養呢。

商辰咬牙,發誓要連夜蹲地里看誰種的。

瀧煥打着哈欠說他得躺被窩睡覺,要不然妖力就跟不上了。

商辰就一個人,在黑夜裏等着,沒想到等得瞌睡時,金光一閃,等商辰看清,彌寶粟已死了一大片,金彌寶粟活了一棵。瀧煥撫摸着下巴說,百里界奇怪的事多了,得去問問冥界那些先人們。

在浩渺的典籍中尋找“金光之謎”,商辰得到了答案:定昏之際,持土誘之。

半夜,瀧煥又睡覺去了。

這傢伙真是靠不住啊靠不住,商辰氣得牙痒痒,站在彌寶粟的中間,想,自己手裏抓的兩坨泥土,能有用?

他艱難地等待着,然後時辰一到,就聽見輕微的彌寶粟簌簌的聲音,一棵倒下、兩棵倒下、三顆倒下……商辰心痛得都快跳腳了,連連壓制情緒:忍住!忍住!

彌寶粟倒了一大片,忽然停下了。

靜寂的夜裏,商辰聽見輕微的驚嘆聲。有戲,商辰慢慢地開口了:“送金彌寶粟的大仙,商辰,求見。”

風呼啦啦吹過,手裏的土揚起,吹得商辰一頭一臉,他不得不趕緊以手遮目,背對着等那股風過去,忽覺背後一片光芒大盛,商辰連忙轉過身,只見萬道金光流轉,又瞬間,消失了。

地上,站着一個髒兮兮的小孩。

這小孩圓嘟嘟的,眼睛水汪汪的,一看就是又活潑又淘氣,臉上手上都是髒兮兮的土,一件肚兜也髒的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雖然臟,一笑兩酒窩,十分可愛。

努力剋制住把他拎起來質問的衝動,商辰和顏悅色蹲下:“你就是送我金彌寶粟苗的小仙?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咧嘴一笑:“我叫陳愛。”

陳愛,倒是人間氣挺濃的名字,商辰更加溫和:“你為什麼要送我金苗呢?”

陳愛仰望商辰,那雙眼睛澄澈得沒有一絲雜質地,只聽見他稚聲稚氣地說:“因為你們人都喜歡金子啊。”

原來是討好自己啊,不是來偷苗吃的。

商辰牽着他的手走出了彌寶粟地,牽到圓鏡塘,給他把手和臉洗了,洗過之後的陳愛更招人喜歡的——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商辰完全沒法克制這種由心湧上來的莫名喜歡:“你也是一個人無聊,想跟我玩嗎?”

陳愛拚命點頭:“我等了三百年,好不容易等到一個人——你收了我的金苗,那就是答應我的請求了?”

這是強買強賣啊,商辰無語:“什麼請求啊?”

陳愛露出苦惱的臉色:“因為我屬性為金,跟百里界的地相剋,這裏的生靈都不喜歡我,我想出去,到真正的人世去!我爹我娘說,人世里,我們可受人喜歡了。”

真正的人世?這裏不就是人世嗎?無非就是妖靈多一點怪事多一點。

陳愛卻搖頭說:“我要到人間去受萬人景仰!”

萬人景仰?這志氣挺大的,商辰樂了:“你是什麼妖物啊?”

陳愛鼓着雙頰,哭喪着臉說:“我是小財神啊,看不出來嗎?啊,一定是衣服太髒了!唔,你看,我在這裏給你變一身金縷衣的法力都沒有!”

原來是財神啊,難怪一見面,那麼髒兮兮也叫人喜歡,商辰疑惑:“為什麼啊?”

陳愛奇怪地看着商辰,反問說:“你不知道嗎?因為封印了啊,所有的妖靈都出不去,只有修仙或者修魔的、法力強大的仙君魔君可以突破封印入口!”

這是第幾次聽到封印這個詞?三黑說過地被封印了,老青鬃獸也說過,現在這個小財神還也說這種話,難道,其實整個百里界就是一個被封印了的地方?

陳愛又說:“當然,法力強大也會受到很大創傷。”

商辰恍然大悟,三黑曾提過師父虛弱。莫非正是師父以強大的法力讓自己和三黑進到了百里界來的,因此受了重傷,所以師父和三黑的閉關修鍊其實是療傷吧?

陳愛再度喜上眉梢:“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你,把我帶出去吧!”

我,愛莫能助吧?

“可是我沒有強大的法力,師父也受傷了……”看着陳愛那無辜的渴望的大眼睛,流溢着崇拜、崇敬和無限希望,商辰把拒絕的話咽了下去,“……有什麼不用法力的法子嗎?”

陳愛啊了一聲又拚命點頭:“有的有的!有一個封印最脆弱的地方能過去。”

“在哪裏?”

陳愛立刻沮喪了:“我不知道啊!我還是小財神,很多事都不懂的!”

不知道你還那麼篤定幹什麼,商辰又暈了,在陳愛信誓旦旦的“一定有的”的念叨中,他扶着火紅的彌寶粟杆子,艱辛地說:“那我們,去找找?啊,我就是安安靜靜想種個地,怎麼就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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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修仙我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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