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喬然拒絕穆家的車子,這是毫無疑問的。

司機按照穆梓歆的吩咐開着車子再往山莊去,沒多久就看到了二小姐。

在車燈的照射下，穆梓歆現在的樣子着實有點狼狽，愣是將年輕的司機狠狠地嚇了一跳。

穆梓歆沒那心情去管司機是什麼表情，她只是冷着臉上了車,坐在後面吩咐：“把車燈關了,調頭慢慢跟着喬然。”

“……”秉持着完全遵從二小姐命令的理念，小司機乖乖地把車燈關了,小心翼翼地調頭遠遠跟上喬然。

好在這路上的路燈還行,人和車子又少,也不至於有多大問題。

一直走了將近小時,喬然才走到稍稍繁華點的街道,攔下了出租車。

小司機默默看着出租車載着喬然絕塵而去,偷偷看一眼後車座上看不清楚的二小姐，心中感嘆二小姐的心思難猜。

兩個人似乎是鬧了彆扭，二小姐這一路上跟着，到最後還不是拿電話叫了出租車來載喬小姐。

“回去。”穆梓歆突然說。

小司機嚇了一跳，不過反應挺快，立刻點頭打開車燈，也放開了速度往穆家開去，今天的任務終於是快要完了。

半路上，穆梓歆收到一條短訊，她拉開屏幕，挑眉看着上面顯示的喬然，這時候發短訊來？應該還在出租車上吧。

想了想，穆梓歆本就不好的心情變得更糟。

劃開屏幕，短訊中的話正如她所想的。

[這幾天我要休息。]

喬然上了出租車，眼前彷彿還能看到穆梓歆刺目的血，口中始終有散不去的血腥味。所以，她很快發了這條信息，她現在完全不想、也不敢看到穆梓歆。

看着這條短訊，穆梓歆扯起一道笑容，眼中閃爍着凜冽的光芒。

她很快給了回復，笑容中帶着一絲殘忍，即使這讓她的下唇又是一陣刺痛。

[明天也就罷了，後面幾天可不行，喬然，你可得好好地配合，不然這違約的金額，你是想讓誰來幫你出呢。]

失去了冷靜和耐心的穆梓歆，將一切推到了無法再後退的境地。

喬然繼續按着穆梓歆的安排不停地參加着活動，又或者是四處採風，可是兩人間的氣氛卻連凝滯都算不上了。

明顯的抗拒，讓穆梓歆越發的煩躁，而煩躁的穆梓歆，又更是用這種方式強硬地控制着喬然。

這樣的境地，對兩個人都是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摺磨。

穆梓歆買醉的次數越來越多，喬然也顯得格外的疲憊。

這樣子的狀態，哪裏還能瞞得過她們至親的人。

“然然，你最近是怎麼了，有遇到什麼問題還不能跟我說嗎？”姜敏最近也是忙，好不容易抽空來看喬然，卻發現喬然的氣色實在不算好，立刻焦急自責起來。

可是，喬然只是一味搖頭，只告訴她最近畫廊的事比較多，所以有點累而已。

姜敏眼看着喬然這樣子，皺着眉想了一會兒：“然然，如果是穆梓歆的事，不管你做什麼決定，姐姐都會幫你的。”

然然現在這狀態肯定不會是答應了穆梓歆的戀愛期，思來想去，也許是那個穆梓歆做了什麼讓她煩擾的事。

[沒事的，我現在與她只說公事。]喬然回答。

看喬然一臉平靜的樣子不肯開口，姜敏也不禁有些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催促的電話又一次響了，晚上約好的飯局，姜敏也不能缺席，只好囑咐了喬然多注意身體，先行離開。

等姜敏走後，喬然熱了昨天留下的一些飯菜，隨意吃了一些，便回了她的畫室。

揭開畫架上的布，裏面露出一副畫，畫上的是未完成的夕陽下的銀杏林，那她最終沒有再去的地方。

這幅畫，已經停在上色這一塊好幾天了，穆梓歆又一次拿起了畫筆，可是始終調不出滿意的顏色。

不知怎麼的，記憶里燦爛艷麗的夕陽美景，現在總覺得太過鮮紅，揮不去的殘艷感。

不知不覺中，喬然又看愣了神，手中畫筆上沾着的顏料滴落，看上去就像穆梓歆眼角的淚痣一般。

怎麼會想到這個？

喬然一怔，緊接着被震動得快跳起來的手機驚了一下，手中的調色盤一時沒拿穩翻到下來，撒在她的褲腿上。

喬然低頭看一眼狼藉的地面，再看着震動的手機，神色有些複雜。

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是穆梓歆，她是在打電話，顯然是想引起喬然的注意。

震了一會兒，大約是撥號的時間到了，手機暗了下去，但很快，又一次震動起來。

喬然想要忽視這隻手機，以前她總能輕易做到這點，完全投入到繪畫中，可是這一次，手機的震動彷彿被放大了許多倍，喬然甚至覺得就連面前的畫架都在微微的顫抖着。

在手機第三次亮起時，喬然終於還是拿過手機，直接掛斷。

屏幕上除了三次未接的通話記錄，還有一條短訊，時間是幾分鐘前，手機的設定讓喬然不得不看到裏面寥寥的幾個字。

[我在門外。]

喬然看着這四個字，一直看到屏幕暗了下去，她不敢去開門。

可是，手機再一次亮了起來，在她手中震動了一下。

[喬然，我在門外。]

這次來的是一條短訊，跟上一條幾乎一模一樣。

喬然的手顫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最終選擇去開門。

或許，有些事還是直接說比較好。

她走出畫室，打開了門。

幾乎在門打開的一瞬間，穆梓歆跌了進來，喬然下意識伸手去接，才讓她免於摔倒在地的下場。

“喬然……”穆梓歆勉強站穩了身子，身上帶着明顯的酒味，讓喬然皺起了眉，“喬然。”她又喊了一聲，目光有些迷離地看着喬然。

喬然見她基本能站住，立刻收起不小心泄露出來的擔心，鬆開手退後兩步看着穆梓歆。

驟然離去的溫度，讓穆梓歆清醒了一點。

原本她也只是放任自己沉溺在那一點酒精的作用當中，微醺而已，還不至於真的失去自控的能力。

只是，在這種的情況下，情緒多少都被放大了一些。

穆梓歆直直地看着喬然，那目光讓喬然想逃避，卻發現連逃的機會都沒有。

“喬然，我喜歡你，這你已經知道了，但我還是想對着你說一次。”穆梓歆的雙頰被酒精醺得微紅，但這句話卻一字一句說得非常清楚。

清楚到，讓喬然甚至都不可能沒看懂。

可是喬然只能看着她，沒有一點回應。

當她想告訴穆梓歆，她不喜歡她時，喬然發現竟然不想說出口。

一時間，她只能沉默以對，這也是她從小到大說“不”的主要方式。

穆梓歆笑了。

“呵呵，又是這樣的態度。”她看着喬然，不再像之前那樣順着喬然的意思，而是踏進了一步，逼問着，“喬然，你真要像陌路人一樣對我？！”

眼前的穆梓歆就像那晚山莊外時候的一樣，讓她心慌，她下意識又退了一步。

穆梓歆停下了腳步，她靜靜地看着喬然，咄咄逼人的氣勢消散一空，變成了一身的悲哀。

“喬然，你好殘忍。”她看着喬然，安靜的話語中悄無聲息地帶上了一絲絕望，“為什麼？明明你也是喜歡我的，為什麼要拒絕？！”說到後面，她的聲音變成了嘶吼。

這嘶吼撞擊着喬然，她無措地搖着頭，不敢再看穆梓歆的質問。

不，她沒有用那樣的感情喜歡穆梓歆，沒有！

眼前穆梓歆的身影突然一晃，喬然抬頭看去，卻發現穆梓歆手上不知何時竟然拿了一把美工刀，程亮的刀刃正對着她自己的耳朵，眼中帶着瘋狂，看得喬然心驚膽戰。

“喬然，是不是只有我也殘了，你才願意接受我！”穆梓歆大喊着。

“啪！”喬然搶上一步，一把抓住美工刀用力將它拉開，另一隻手狠狠甩了穆梓歆一個耳光。

耳朵有些發懵，臉頰上灼燙的痛覺將穆梓歆瀕臨發狂的神智拉了回來，她捂着那半邊臉瞠目結舌地看着喬然：“你、你打我？”從小到大，幾乎從來沒人打過她。

美工刀砸落在地上，刀刃上沾着的血液濺開，喬然像是沒注意到自己一向愛護的手在淌血似的，伸出食指直指着敞開的門，臉上冷得彷彿結了霜。

[滾！]喬然的意思不言而喻。

“好。”穆梓歆自嘲地笑了，將淚牢牢噙在眼中，“好！”她咬牙道，轉身大步離開，重重地摔上了門。

大半分鐘后，喬然才垂下了手，慢慢走到門后，低頭抵着這扇門。

[對不起。]她心中念着這句不可能對穆梓歆說的話，順着她的手滴落在地上的血泊中，似乎有透明的液體混入。

門外，穆梓歆卻沒有離開。

摔門幾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背靠着門，一點點滑落下來，蹲坐在地上，伸手捂住了臉。

她剩下的所有的力氣，都在竭力讓自己的聲音消失在喉間，雙肩不停地顫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