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沒等喬然回答，隨身小包中的一陣震動打斷了穆梓歆的思路。
她給周老和喬然一個抱歉的眼神，掏出裏面的手機。
然後，喬然就看到穆梓歆低頭掃一眼屏幕後，原本精神奕奕的笑臉立刻垮了下來，帶着孩子氣的沮喪，輕聲咕噥了一句。
從穆梓歆的表現看來，她的聲音應該很輕，即使是近在咫尺的周老師也聽不到。
但喬然能夠讀出來。
她說：“居然這麼快就來抓人了。”
她甚至能想像出穆梓歆說著這話的時候滿是沮喪和鬱卒，滿腔的不樂意。
不過，穆梓歆還是抬起頭，完美的帶着歉意的微笑：“周老師，喬然，實在是抱歉，家中有急事得走了。”
周老點頭，喬然當然更不會挽留，只是看着穆梓歆這個與自己幾乎完全不同的人，一個只會是這樣一次一面之緣的路人，出於禮貌準備着目送她離開。
但是，穆梓歆也不會失禮地說走就走：“周老師，改天我去X院看您，到時候可得賞臉讓我請客吃飯。”
周老失笑，這歆丫頭還真是什麼都掛在嘴邊，跟小時候一個樣，連連答應了讓她快走，別誤了家中的事。
一直到穆梓歆姣好的身子穿過人群消失在門口，周老轉頭看到喬然目光落在門那兒似是出神，不禁開口道：“繪畫也需要靈感，喬然，你得放開自己，多去感受各種各樣的生活，交幾個不一樣的朋友，才有可能在繪畫上更上層樓。”他看着自己鍾愛的學生，語氣中有些感懷，“穆梓歆……雖然十多年未曾見了，但就剛才她對那些畫的見解，不，僅僅似是她這個人，我覺得你可以接觸一下。”
穆梓歆出身好，見識廣，她的世界和喬然的完全不同。但是穆梓歆打小表現的開朗熱情，加上對畫的愛好，想必不會對喬然太冷漠或者應該說——
想到這，周老又皺了眉，發覺自己似乎自以為是了：“喬然，這件事我也欠考慮，就先這樣吧。”
他看着自己這弟子面上沒多少神色，只是安靜地點點頭，習慣性地斂着眉眼，不禁搖頭嘆氣，喬然的性格有多倔強，他這做老師的當然清楚。
大概，是自己也免不了因為喬然的特殊而給了特別的考慮了吧。
喬然當初考進美院，有多少人因為喬然的特殊最終選擇放棄極富才華的喬然，挑了別的學生來教導，即使周老本着不予偏見的心培養她，依舊難以徹底將喬然視作一般的學生。
“周老師，我想再去那邊看看。”一個白色的手機出現在周老面前，上面輸入了這樣一串字。
拿着手機的，當然是一言不發的喬然，認真地看着周老。
“去吧。”周老點點頭，讓喬然自己看去，露出一個笑容，“一周后交分報告上來。”
喬然一愣，隨後點頭離開。
周老看着自己這學生漸漸走遠，也不禁嘆口氣。若是其他學生這看個畫展就多了份作業，只怕要哀怨求饒了吧？可是喬然永遠都是點頭應答，然後按時交上一份儘可能完美的作業。安靜而執拗。
有時候，周老甚至會想，喬然究竟是本身就認真，所以從不抱怨，還是因為無法“抱怨”而認真的呢？
離開畫展，穆梓歆才剛走到路邊，思索着該用什麼方法回去時，就看到路邊停靠着的黑色奧迪駕駛座門打開，走下來一個身着黑西裝手戴白手套的人，一副司機的標配，走到身前恭敬地鞠躬行禮：“二小姐，大小姐命我來接您回去。”
“……”穆梓歆默默看了他一眼，倒是沒有反抗，往奧迪車那兒走去，在要進入司機上前打開的後座門前，她斜睨他一眼，“你在這裏等了多久？”
“二十五分鐘。”司機恭敬地回答。
“嗯。”穆梓歆應了一聲，彎腰坐進後座，車門輕輕關上，司機飛快返回駕駛座發動車子往目的地行駛而去。
穆梓歆一邊側頭看着車窗外的風景，一邊腹誹着自家大姐。
打電話讓她回去是十分鐘以內的事，這司機卻已經到了二十五分鐘，顯然在她下飛機后沒多久，家裏就掌握了她的行蹤啊……
真是，不就是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嗎，需要這樣勞師動眾？
不知道這次回去，家裏都有誰？大姐肯定是在了，爸媽不知道怎麼樣，至於其他那些個，也跟他們沒關係，應該用不着看那些難看的嘴臉。
想到這，穆梓歆長呼出口氣，這次是念完書歸國了，該做點什麼打發時間呢？
沒等穆梓歆安靜多久，手機鈴聲響起，穆梓歆慢悠悠拿起手機掃了眼屏幕，一挑眉將自己靠入後座椅背接通：“喂。”語調微微上揚，聽上去輕鬆愜意。
也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穆梓歆嗤笑一聲：“得了，我還不知道你們，接風洗塵這種話，說給誰聽呢。”她現在就連頭也靠入身後，閉上眼，空閑的手鬆松環在身前，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聽着電話那頭繼續的話語。
過了會兒，穆梓歆才睜開眼：“這還差不多，就後天吧，老時間老地點。”
電話那頭似乎又說了什麼，穆梓歆眼中透出幾分不屑和冷意：“韓家算什麼東西，不過是藉著東風而起的暴發戶，別跟我說你們幾個會把韓學韜放在眼裏。”說到這，穆梓歆皺了眉，明顯表達出她的不耐，“好了，我這快到了，後天再說。”
直接表達了沒有再繼續話題的意思，穆梓歆在聽到對面的連連抱怨后直接掛斷電話，將手機隨意丟在一旁。
駕駛座的司機忍不住從後視鏡看了自家二小姐一眼，卻沒想到二小姐立刻轉過視線與自己在後視鏡中相對，心虛地立刻平視前方，心咚咚地慌亂跳着。
好在，穆梓歆沒有說話，這讓那司機在戰戰兢兢開過幾條街后，終於悄悄鬆了口氣。
他來穆家當司機也才三年時間，現在專門給大小姐穆梓瀟開車，對於這位已經出國五年的二小姐只是聽過寥寥數語，多是說二小姐性格開朗愛笑，卻沒想到她如此敏銳。
果然，這種富了幾代的家裏沒有人是簡單的。司機心中不禁感嘆。
“你叫什麼？”就在司機走神時，穆梓歆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驚得司機一突，心又一次被吊了起來，砰砰跳着。
“二小姐叫我小雷就好。”他急忙恭敬地回答，務求讓穆梓歆滿意。
“嗯。”穆梓歆的聲音也聽不出心情，只是又問了個問題，“張叔叔應該還在穆家吧？”
“是。”小雷立刻回答。
這張叔叔，指的便是負責穆家安保和司機安排的主管張華成，早年就跟着穆梓歆的爸爸穆延生，如今算得上是穆家最忠誠的老人了。穆梓歆幾乎是張華成看着長大的，從小與他親近，每一次歸國都是由他開車來接。
這一次派來的是居然從未見過的小雷，大概也是要給穆梓歆一個下馬威，壓壓氣焰，暗地裏先冷她一回。
想到這，穆梓歆不禁好笑地搖搖頭，這不是大姐的行事風格，所以……爸媽還真是太小看自己了吧？
終於，車子開進了別墅區，拐了幾個彎後到達一扇大門前，門緩緩打開，車子開入其中，又是一小段距離后才緩過了花園到達主屋前。
穆梓歆從車上下來，抬頭看了看這低調地奢華着的房子，長抒口氣。
距離上次回來也已經有兩年時間，不過這房子和小時候一樣，從未隨時間變化過，聽說還是自己那位並未婚嫁的小奶奶做的設計，也難怪後人不會輕易做更改。
門適時打開，這一次終於看到了張成華，他快步上前，保持着應有的尊敬：“二小姐，老爺夫人和大小姐在客廳等你。”雖然被勒令不能多說，但張成華還是給自己看大的二小姐一個小小的提醒，客廳里都有誰。
“嗯。”穆梓歆點頭，往屋內走去，“小安和寧寧呢？”
“小少爺和小小姐由李嫂帶着去外面玩了。”張成華立刻回答。
穆梓歆趁着周圍沒人，朝張成華小小地翻了個白眼，以表示自己此刻的心情。
張成華看這到現在還喜歡偶爾搞怪的二小姐，不禁無奈地笑笑，沒有多說。他能給的提醒也只有到此為止，二小姐這次做的事情太大，可不是一個“搞怪”能解釋清楚的。
穆梓歆當然明白接下去要面對的是什麼。
父母和大姐就連兩個孩子都安排出去了，這三堂會審可厲害得很吶，這算不算是打算給她這個一直寵愛驕縱着的小女兒好好敲打一番了？
這也是讓穆梓歆翻白眼和誇張地苦着臉的原因。
但是，在轉過拐角從門廳進入客廳的那一刻，她的臉上又掛上了完美的笑容，帶着女孩子的嬌態，開心地喊：“爸媽，大姐，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