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有眼無珠

“主上仁善。”一旁穿着東廠太監服的白面中年人適時的拍了個不大不小的馬屁，“不過這種野小孩就算天賦上等，但因着沒有從小培養，豈不是很難為我們所用，主上為這種小孩花費那麼多心思似乎……”

“不值？”那人呵呵笑了笑，“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要我能給他們足夠的利，不怕他們不能為我所用。”

分別處在不同地方的唐子奕、陸炳、石正則、方清野，和楊廷和的兒子楊慎同時打了個噴嚏，其他四人以為自己感冒了，倒也沒太在意，只有唐子奕微微皺了皺眉頭。

那人說完唐子奕的事又擺了擺手，“先不管那歲星轉世的事，皇帝現在情況如何？”

東廠太監搖了搖頭，“看樣子就是這兩天的事了。”

“很好，那些人肯定都坐不住了，咱們不要摻和，不管誰贏，咱們都是有利的。”那人淡淡囑咐了一句后，便示意身邊那個東廠太監離開，自己則抬頭仰望漫天的星星，目光所及正是那愈發黯淡的帝王星。

*

大約因為風疾疫情爆發的緣故，京城的街道上人並不算多。平整而寬闊的馬路上可以讓四輛馬車並齊走，還不顯得擁擠。兩邊的商家們刻意表現出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樣，但當看到經過的人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毛頭時，瞬間又蔫了。

唐子奕摸了摸肚子，有點餓了，正好經過一家飯館，聞到飯館裏飄出來的香氣，唐子奕口水都要流下來，腳步一轉，便朝着那間飯館走去，然而才走出幾步，就感覺一道氣息從他的身上劃過，然後消失。唐子奕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現，繼續朝着氣息消失的那間飯館走去。

沒想到剛走到門口，另一邊來了一個身着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他身邊跟着一個管家模樣的老頭，身側還有個漂亮的小丫鬟一臉傲氣的跟着，時不時還跟那公子嬌嗔幾下，真讓人弄不清她到底是丫鬟還是小妾。

飯館的小二老遠就見到這三人，連忙一臉熱情的迎了上去。敲好走在三人前面的唐子奕就倒霉了，被那老管家跟趕乞丐似得使勁推開，唐子奕遲疑了一下，悄然卸掉了身上的力量，順勢站到了一邊，不想因為這些小事再在京城裏招惹是非，更不想被這家飯館裏的某個修真者發現異樣。

但唐子奕彷彿麻煩事召集體，就算他老老實實站那裏，麻煩事依舊自己沾染上來。只見那小丫鬟經過唐子奕身邊的時候，故意用手帕捂住口鼻，皺眉抱怨，“哎呀，怎麼來吃個飯，還要遇到這種小乞丐啊，好難聞，弄得人家都沒了食慾，臭死了啦！”小丫鬟好不容易勾搭上了自家公子，還被公子親自帶出來遊玩，正是得意的時候，總想要模仿家裏那些嬌貴的小姐做派，好抬高自己的身份。

唐子奕聞言有些無奈，他只是穿了一身布料普通的衣服罷了，甚至連補丁都沒有，已經算得上是普通人家小孩正常穿着，而且作為修真者，唐子奕身上很難沾染灰塵，更甭提污穢之氣。

飯館小二有些為難，他們這家店鋪雖然並不算大，卻是京城裏排的上號的“百年老字號”，店家出了名的和善，最不喜捧高踩低、歧視人的行為，也正因為這種清高的脾性，才惹得不少王公子弟、才子狀元之流，頻頻來這裏吃飯聚會，偶爾還會留下一點墨寶為這家點增色。

但他也不能得罪伯爵府的榮少爺，只好略帶歉疚的看向唐子奕，“小朋友，這裏不是小孩子玩耍的地方，你要是餓了，待會哥哥帶你去店鋪旁邊那點吃的？”掌柜的平時都會準備一些糕點小吃，專門用來接濟窮人的。

唐子奕聞言眼底閃過笑意，開始覺得這家店鋪挺有意思，原本他還想着不如換一家，如今看來倒是挺想進去嘗嘗這裏的美食。

但那個小丫鬟卻不爽了，她難得能裝一次大小姐，這裏的店家卻不給她面子，於是拉着自家少爺嬌嗔，“爺，您看嘛！這家店的人怎麼這樣，吃個飯都不讓人安安心心的！”

唐子奕都無語了，實在不想搭理這個腦殘的女人，誰知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位看似富貴的伯府少爺智商也不咋地，“王管家，沒見到小月不開心了嗎？有點眼力見兒啊！”

那王管家也是個專愛溜須拍馬的傢伙，連忙走到唐子奕面前，一把拉住小孩的胳膊就要往旁邊扯。店小二見狀急了，上前想要阻止王管家，“哎，您別介啊，這只是個孩子，我馬上讓他離開。”

唐子奕眼睛微眯，有些不悅，雖然他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正打算給這三人一點小教訓的時候，恰好看到不遠處有幾個人走了過來，唐子奕嘴角一勾，不懷好意的掃過伯爵府這三個蠢貨，讓這三人居然因為一個小孩的目光而心底發毛。

那伯府少爺何時被這些平民用這樣的態度對待過？！這些泥腿子見到他，就應該膽顫心驚才對！於是這傢伙上前一步，“可惡的賤民！”高抬手臂想要親自教訓這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結果剛剛抬起的胳膊就被人單手抓住，伯府少爺還沒弄清楚咋回事，以為是店小二拉住的他，頭也不回的怒斥道，“放開本少爺！否則小心本少爺讓你坐牢！”

“呵，你倒是讓誰坐牢啊？”一個略顯尖細的聲音響起，周圍已經漸漸圍了一些看熱鬧的人，大家齊齊朝着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當看到說話的是一個面白無須、身邊還走着幾名身着錦衣衛服飾的男子時，一個個臉色都嚇白了，那激靈一些的果斷偷偷離開，生怕惹上了這些瘟神。

那伯府少爺正是被其中一個錦衣衛抓住了胳膊，他不過是個富貴人家的閑散少爺，平日裏只能通過欺負平民老百姓顯擺一下自己的地位，若是見到有點官職的，都得避着些，更遑論這些一品大員們都害怕的太監和警衣衛，嚇得雙腿一軟差點跪地上，“我、我……饒命啊！我不是說的您！我、我說的是那個賤民！幾個大爺饒命啊！”竟是嚇的語無倫次了。

這家飯館裏還有不少客人，風疾疫情的事剛剛結束，大多數老百姓或許還不清楚，不過他們這些官員或是富戶早早就得到了消息，風疾疫情已經結束，便呼朋引伴的出來聚聚，順便交換一下那個最新炙手可熱的“小仙童”，是否真有那麼神奇。

至於飯館門口的麻煩事，這種常見的小糾紛在京城裏很常見，經常有些外地來的平民或是小富戶不懂事，得罪了京城裏的大爺，少不了吃一頓教訓，便也沒什麼人關注，直到錦衣衛居然主動幫忙，這可把這群小官員、大戶少爺們驚到了，什麼時候錦衣衛這麼好心了？

尤其當他們再多瞄幾眼發現那位大爺居然也在，更是震驚到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對方畢竟穿着普通錦緞衣服，貿然相認打擾到對方可就不好了，但遇到那位大爺，當看不到也不合適，一時間，所有人都鬱悶了。

“哪個賤民？”面白無須的中年男人走到了唐子奕身邊，居然微微一彎腰，向著那名男童直接行了一禮！這下子可把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尤其樓上那些認出這位身份的人，更是下巴掉一地。

而那伯府少爺雖然不認得面白無須的中年男人，但一個能讓錦衣衛保護自己的太監，必然是地位極高的，這貨現在是徹底腿軟的站不起來了，回頭看那惹事的小丫鬟時，那眼刀子恨不得剮了那女人。而那小丫鬟此時早就一臉灰白之色，她再蠢也知道經過今天的事，她完了……

唐子奕有些無奈被這人弄出了這麼大的陣仗，“谷公公好久不見。”這位正是正德皇帝身邊頭號大太監谷大用，想到這唐子奕忍不住詢問，“張公公最近如何？”張公公就是張永，一個修鍊毀滅道的太監，負責護着正德皇帝的肉身，唐子奕打探張公公也就是打探正德皇帝肉身的情況。

“小公子，不如我們進去邊吃邊聊，如何？”谷大用直接跨過那三個蠢貨，根本懶得搭理伯府少爺這等小角色，直接丟給錦衣衛一個眼神，就有人出面直接一手捂住伯府三人的嘴巴，防止他們喊叫饒了貴人的興緻，然後直接就拖走了。至於這三人的下場，沒人敢去猜測，只感嘆現如今的京城越來越暗潮洶湧，誰會知道一個普普通通的小男童居然也有恐怖的背景呢？！這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啊？！

在場認出谷大用的官員富戶們在心中淚奔，能讓第一太監谷大用主動行禮的人，這世上沒幾個吧？！皇子皇孫也沒這待遇啊！

不過好在那小男童先點破了谷大用的身份，他們便也無需糾結，一個個急忙過來見禮，雖然基本都被拒之門外，但他們禮到就行了。

唐子奕跟着谷大用進入一間雅室，飯館又重新恢復“熱鬧”，只不過這種熱鬧帶了一種虛假，畢竟誰在錦衣衛和大太監眼皮子底下，都很難盡興，但他們也不敢立刻離開，只能佯裝開心，然後努力想要快點吃完離開。

至於那個唐子奕一開始感覺到的氣息的主人，這會居然光明正大的注視着唐子奕和谷大用，似乎好奇一個大太監為何看重一名不過是普通小孩的唐子奕，而這人藝高人膽大，仗着自己實力強悍，就這麼直接將氣息丟了過來，“看”得唐子奕好想丟個小麻煩到那股氣息之上。

谷大用坐定后，順勢看了眼身後一名錦衣衛，那人有鍊氣期三層的實力，已經算不錯了，對方點點頭表示這裏“安全”。谷大用這才放心的準備開口，卻被唐子奕阻止。

“谷公公，不知道宮裏的美食比之這裏，如何？”唐子奕左顧而言它，讓谷大用愣了一下，進而很快意識到這是唐子奕在提醒他這裏並不安全，心中當下微驚。

“宮裏的美食雖然精緻，但或許精緻過頭，也失了外面這些美食的特色，所以我才想着到外面找找有趣的美食給陛下嘗嘗鮮。”谷大用自然就順勢扯別的，卻話中有話的告訴唐子奕正德的消息，看來情況是不好了，所以才跑出來找唐子奕的。

唐子奕點點頭，表示明白谷大用的暗示，笑着回道，“陛下有你等忠僕實屬福氣，家母做了一些很特別的美味，我這次來京城，就是想給陛下嘗嘗，保證是陛下從未品嘗過的新鮮美食。”他此時來京城，正是為了正德皇帝肉身大限將至的事。

谷大用激動的點點頭，“陛下早就等着您了，早些年品嘗過老夫人做的飯菜，陛下一直很想念呢！擇日不如撞日，乾脆今天就進宮吧！”說著竟是想立刻就走。

唐子奕有些無語，“谷公公，我還餓着呢。”反正算算時間，正德皇帝還有30多個小時可活，不着急，吃飽了才好乾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