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三十二 章

32第 三十二 章

第三十二章、

自那晚通話,杜若蘅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和周晏持沒有一絲聯繫。

他們之間的關聯向來都是靠周晏持來維繫,杜若蘅自從知曉他婚內不忠,便不再對他施以半分主動。現在他不肯將兩人的繩子主動提起,那麼一刀兩斷就變得很容易。

杜若蘅很難形容心中的滋味。說沒有失落是假話,但同時又鬆了一口氣。一個人如果能輕飄飄就改掉難移本性,那一定是虛偽的謊言。杜若蘅一直秉持這樣的觀點,現在她終於得到了論證。

周晏持天性涼薄,大概她這一次終於觸及到他的底線。

杜若蘅去跟蘇裘泡溫泉,兩人趴在按摩室里做按摩,蘇裘安慰她,說其實你哪來什麼失落,你早就失望透頂了,現在只不過是未了的余情燃盡了最後那麼一點點而已。或者還有就是,你只不過是平常依賴周晏持依賴得慣了,他一向都有本事給你驚喜,這一次他終於沒法再給你罷了。

杜若蘅停了一會兒,說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哪裏有那麼一點不甘心。

蘇裘說那是自然,周晏持既沒有依照你的心愿醍醐灌頂對你痛哭流涕跪求你諒解,同時你也沒有來得及理直氣壯把他揍到頭破血流紓解你心中悶氣,你就說了輕飄飄那麼一句話,然後人家就不理你了,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你當然不甘心了。

杜若蘅在一月份上旬時候回了一趟T城,因為周緹緹始終哭鬧不休的請求。她刻意避開了周晏持,通過張雅然傳達這項意願,後者請示了老闆之後回復說可以,然後表示要派人去接機。杜若蘅婉拒了她,從機場去幼兒園接到周緹緹,母女兩人在酒店住了兩天。周緹緹一直試圖把她拽回周宅,杜若蘅蹲下^身來,頭一次對女兒展現出嚴肅態度。

她跟她平視,說媽媽現在不想見到爸爸,你不要為難媽媽,好不好?

周緹緹安靜下來,乖乖說好,然後說你們是吵架了嗎。

杜若蘅說沒有。周緹緹追問,那是不是爸爸讓你生氣了。

杜若蘅想了想,最終將實話用溫柔的語氣說出了口:“緹緹,媽媽和爸爸的觀念不同,以後不能再生活在一起了。”

跟預想中的一樣,杜若蘅收到了周緹緹的一場大哭。

她哭得撕心裂肺,任性地要跑出房間找爸爸。杜若蘅把她抱在懷裏,周緹緹掙扎着要下地,撒潑又打滾。一個小時后她仍然哭得中氣十足,一張小臉哭得不像話,杜若蘅解釋什麼她都不聽。

周緹緹說她只要媽媽和爸爸在一起。

杜若蘅不擅長安撫受驚的小孩,她一直以來都很慶幸周緹緹的懂事和乖巧。今天晚上她對女兒沒有辦法,周緹緹不累她已經累了,想着自己為什麼要先說出這樣的話。明明該把責任全數推到周晏持的頭上。他一手導演了這場好結局,憑什麼讓他比她更好受瀟洒。

周緹緹一直哭鬧到半夜,終於不甘不願地睡着。醒來以後小臉依然皺着,對杜若蘅不理不睬。杜若蘅沒有辦法,只有帶着她出門逛街散心。兩人在一家雪糕店坐下來,周緹緹剛吃了沒兩口,兩條小腿突然一蹬,哧溜下地,頭也不回往外跑。

杜若蘅頭疼地跟過去,在一家成衣店外抓住了周緹緹的胳膊。兩人衝力太大,沒能及時剎住車,周緹緹的小身板一下子撞到一名女子的身上。

杜若蘅抬起頭看見對方精緻妝容,覺得眼熟,大概是從哪裏模糊見到過。但她確實又不認識,正要禮貌道歉,周緹緹已經先她開口,仰着臉喚對方道:“張雅然阿姨。”

對方手裏拎着各色珠寶與衣服的手提袋,臉上尷尬神色一閃而逝。杜若蘅覺得詫異,還未開口,就見對方身後不遠處,周晏持收了電話正從拐角處走過來。

杜若蘅回過神來的一瞬間,眼神像是要將周晏持千刀萬剮。

她站定在那裏,一時沒動。如果不是有妝容遮住,旁人一定能注意到她面色通紅。這已經不是尷尬可以解釋得通的場面,她覺得被深深羞辱。

她避了又避,離婚之前她就避免遇到這種場面。有一段時間她抑鬱症發作嚴重,總是疑心出門便會看見周晏持同哪個女子呆在一起。她一直以來受到的教育告訴她,對待這樣的事要清高傲慢,可是如果一旦遇上,她無從知道哪種程度才算得上清高傲慢。事實上當現在的她避無可避地遇上這種場景,她的第一個和最後一個反應都是狠狠甩給周晏持兩個耳光。

他讓她從未有過的難堪。簡直讓她覺得,之前她對他所做的那些心理掙扎,統統就是一場笑話。

這個男人執迷不悟,他根本不具備道德觀。

周晏持與她的視線對上,她看過來的眼神亮得不同尋常。同時臉色冷厲,微微抿着唇,這已經是杜若蘅極怒的前兆。然而不過片刻功夫,他還未有動作,她已經從他身上輕輕移開了目光,那一刻她的神情平靜如水,不帶一絲感情,有如極致爆發過後的死寂。

周晏持看得晃神,下意識向前邁出一步,人已經被飛撲過來的周緹緹抱住大腿。她的眼裏攢着兩包淚,像是受了極大委屈一樣,自下而上仰臉望着他,抽噎着喊爸爸。

杜若蘅連眼尾都沒有再掃過來,她對着那名女子笑了笑,溫婉問道:“你就是張雅然?是那天從幼兒園接走緹緹的人?”

三個人六隻眼睛盯着藍玉柔,讓她訥訥不知如何作答。杜若蘅接着開口:“我是緹緹的母親,姓杜。聽說那天晚上張小姐你請了緹緹吃晚飯,現在正好也到了中午,作為回禮,不如我來請你一次午餐,順便再問你幾個問題。”

藍玉柔立刻扭頭望向周晏持,後者表情高深莫測,遲遲不予回應。她想拒絕,可是杜若蘅的態度雖柔婉,卻不容拒絕,到頭來藍玉柔只能眼睜睜被動地跟着她走。四個人往商場頂樓的餐飲區去,周晏持一路肅着神色一言不發,周緹緹抱着他的脖子,跟他咬耳朵:“爸爸,你怎麼不說話?”

四人落座時,杜若蘅與周緹緹坐一邊,剩下周晏持和藍玉柔在對面並排挨着。杜若蘅首先彬彬有禮地邀請藍玉柔點餐,後者像是受到了極大驚嚇,僵硬着身體不知所措,最後求助地看向周晏持。後者接過菜單。隨意點了兩個,然後杜若蘅接過來,讓周緹緹點了兩個,最後打發服務生離開。

這樣的四人組合,本來就沒有什麼話說。藍玉柔完全是杜若蘅問一句她答一句,可以看得出來她竭力想保持鎮定,卻還是掩飾不住的心虛。周晏持吃得很少,話更是少,到後來他索性放下筷子,一直盯着杜若蘅。

全場只有杜若蘅一人談笑風生。她神色自如,先是問出了藍玉柔的職業,又得知了其剛剛跳槽到了索藝娛樂公司,接着又問藍玉柔與周晏持相識了多久,如何相識,等等問題。藍玉柔被盤問得終於受不了,她打斷她,有些報復的成分問道:“杜小姐和晏持因為什麼而離婚的?”

杜若蘅放下餐巾,笑了笑:“我嫌他臟。”

杜若蘅在當天下午離開T城。周緹緹要跟她一起去機場,杜若蘅柔聲說你如果跟我去了機場那誰送你回來呢,周緹緹理所當然說有爸爸呀,杜若蘅正好在這空當接到康宸電話,她避開父女二人接完電話回來,摸了摸周緹緹的後腦勺,哄着她說乖跟爸爸回家去吧。

自始至終她神色如常,沒有往周晏持身上瞧一眼。只當他是空氣,自然也就懶得理會他長久不散的鐵青臉色。

杜若蘅在飛機上想了一路。她從S市機場直接回到景曼,正逢上康宸找她來抱怨。他說她不在這兩天,他幫她頂替副總職位期間不知受了多少氣,不過就是幾個小明星,因為一首歌偶然走紅,經紀人跟他們的臉色就要甩到天上去,只在這裏開演唱會住兩天而已,就把總統套房的擺設裝潢損得一文不值。最後他祝他們早日過氣。

杜若蘅笑着請他消氣,隨口問是哪幾個。

康宸報了幾個名字,杜若蘅正好認識,喝的一口水差點被嗆到。

康宸給她遞抽紙,杜若蘅道了謝,說:“索藝娛樂公司旗下的藝人?”

他瞥她一眼:“你認識的?”

杜若蘅鎮定道:“我幫你擺平他們。”

康宸靜了一會兒,幽幽說哎你不覺得這話應該是我對你說么。

杜若蘅說下次再輪到你說的時候也不遲啊,這次是正好我有索藝的一點股份,可以順便利用一下嘛。

康宸看向她,杜若蘅的笑容溫柔:“我今天才突然發現,原來離婚的好處不止是解脫這麼一條。”

晚上杜若蘅邀請康宸吃飯,以還那晚酒醉的人情。後者問她中午吃的什麼,杜若蘅一一報上來,康宸便說你這中午吃得不少晚上再吃大餐不好,要麼咱們換個健康的方式,去健身房吧。

杜若蘅沒有多加思索地同意,兩人換了衣服一起去健身房。康宸看着斯文瘦削,力量與速度卻不可小覷。他站在原地,杜若蘅從旁邊變換着角度去絆他的小腿,半天都沒有絆倒。最後她放棄,扭頭要離開,康宸在後面說哎你別走啊,你再絆一下,說不定我立刻就倒了。不是還有個最後一根稻草的說法嘛,你這人怎麼這麼不堅持呢。

他說了兩遍,杜若蘅被成功叫了回來。這回她只拿腳尖輕輕一碰,康宸應聲而倒。

杜若蘅終於被逗得露出一點笑容。兩人跟着去跑步機上跑步,杜若蘅仍然不及康宸,只兩公里就心跳劇烈,正好她接到了電話,一邊停下跑步機一邊接起來,喂了一聲的時候仍然有些氣喘吁吁。

康宸在一旁笑着說你這體力太差回頭可以跟我一起好好鍛煉。

電話另一頭卻一時沒有講話,杜若蘅又喂了一聲。然後她終於察覺出不對勁,看了一眼來電人,顯示的是周晏持三個字。

杜若蘅溫言開口,問他有什麼事。

周晏持在那頭遲遲沒有開口,又過了片刻,電話被他默不作聲地掛斷。

一個小時后康宸送杜若蘅到她的公寓樓下,在下面看着她客廳的燈光亮起才離開。等在窗邊目送他的車子遠去,杜若蘅才重新把燈光關閉,房間裏面漆黑一片,她一個人倚着沙發慢慢滑坐到地板上。一動不動,雙手抱膝,始終安靜。

過了一會兒,她沒能壓抑住喉嚨里的一絲抽咽。又過了片刻,她終於捂着臉,在黑暗裏大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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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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