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伶仃湖與徘徊(8)
有些時候夏竹會覺得疑惑,比如說林遠柒這樣的性格是怎麼鑄就的。
她試着分析過林遠柒,可是在不經過人允許的分析畢竟是一種不怎麼好的辦法,尤其是林遠柒……
直覺告訴夏竹,林遠柒有一段不願意被提及的過去。
外表毒舌,霸道又□□,實際上彆扭又有那麼一丟丟溫柔,這樣的性格背後總是隱藏着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夏竹總是覺得,如若是林遠柒不願意說,那就算了。
強行打開人的心並不是什麼好事情,更何況是面對林遠柒。
此時,林遠柒正快速翻看着教授的名冊,天文系的教授並不多,尤其是人在學校的則更是少之又少。
林遠柒翻了一會,便抽出三份:“去調查。”
他的目光沒有看向任何一個人,彷彿是在對空氣說話。
夏竹非常自覺地伸手將那摞資料接了過來:“嗯,我這就去。”
林遠柒伸手將人一攔,表情淡漠地看向鄒霂遠;“特警隊的呢?”
鄒霂遠默然扶額,伸手招呼過來幾個人高馬大的警員:“你們跟着。”
“不必,”林遠柒有一種堪稱挑剔的表情看了兩人一會,便對其中一個還算機靈的點點頭:“你們兩個自己去,記得看到人以後,直接帶過來。”
那人怔了怔,有些疑惑地問道:“我們……不需要專家意見嗎?”
“不需要,我不會和你們去的。”林遠柒淡淡道,回身將一摞廢紙拍到夏竹胸口:“你拿去。”
夏竹手忙腳亂地接住,表情有點點尷尬,剛剛林遠柒的動作正好碰在了不該碰的地方,總覺得有一點微妙。
林遠柒看了某人一會,發現這素來沒什麼脾氣的夏竹竟然臉都紅了,他帶着審視的目光在她身上從上到下轉了一圈,最後嗤笑出聲:“沒人會介意的。”
夏竹怔了怔:“……啊?”
“剛剛,我以為碰到的是防彈衣。”林遠柒又一次發揮面癱神功,表情平靜而淡漠。
拿着一大堆廢紙去碎紙機的夏竹默默在心底罵了林遠柒一百遍……
很平就很平吧,有那麼硬么!
簡直缺德。
待到二人將一切都打理好了,太陽卻也昏昏。
那兩個特警回來的時候,將三位教授都請了過來。
夏竹看着,就發現那三人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走路的時候特別喜歡看路,這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夏竹想着,順便不動聲色地打量三人。
三個人都是五十歲上下的年紀,看上去和顏悅色,是好教授的典型,然而彼此也不怎麼說話,只有一個人一直在自言自語,表現地有些微妙。
夏竹蹙着眉看了一會,便對林遠柒耳語道:“我覺得那個人表現地有些奇怪。”
右邊,林遠柒默默戳了戳她:“我在這裏。”
鄒霂遠默默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似笑非笑地看向夏竹:“沒事,我也覺得他很奇怪。”
他嬉皮笑臉的模樣沒來由地讓林遠柒有些不爽,男人鮮少感受到這樣的情緒,只一伸手將夏竹拽到了身旁,表情如常:“怎麼?”
“嗯,就是表現地太過浮誇。”夏竹用了一個特別流行的詞。
林遠柒笑了,他笑得樣子特別好看,就像是雲開雨霽一般,短暫而溫和的陽光,只是他的笑容散的也是着實地快,不多時便重又蹙着眉道:“不要理他,看他能演上多久。”
正常人只有在兩種情況下才會有這樣的反應,第一種是太過緊張,第二種就是太急於掩飾。
而現在需要找出的就是,他們到底都是怎樣的人。
林遠柒坐陣,夏竹負責和他們一一聊上幾句。
夏竹本來就生着一張好孩子的臉,也正是因此,和她說話的時候,那幾個教授明顯表情都很放鬆。
“您好,”夏竹伸手示意麵前的人坐,邊默然打量着眼前的人,他們現下在學校的保安室,也是目前能夠借到最好的臨時辦公地點了,夏竹給面前的老教授倒了杯水:“請,抱歉帶您過來問上幾句話。”
“沒關係……”接過水的老教授名字叫做柴慕林,他慢慢喝了一口水,這才抬起頭問道:“是那孩子的事吧?”
夏竹靜靜地等着他說下去,就聽柴慕林說道:“是個好孩子,可惜了。”
“冒昧問上一句,您平時會照顧顏默秋的學業嗎?”夏竹問道。
柴慕林似乎是有些驚訝,想了想便搖搖頭:“你也是從大學裏走出來的,大學中沒有幾個老師會指導學生學業的,不過她是個好學生,而且很有天分。”
“冒昧問上一句……”夏竹隨便聊了幾句,最後問道:“您在顏默秋走的晚上,人在哪裏?”
柴慕林自然明白這是在錄不在場證明了,他微微蹙眉,便問道:“那天……是哪一天?”
“去年冬天。”夏竹道。
“那段時間我在辦公室,應該是一個人做研究,中間保潔進來打掃衛生,或許見過我一次。”柴慕林這樣說著。
“那麼……您還記得是幾點嗎?”夏竹問道。
這一次柴慕林露出疑惑的神情,最後頹然地搖搖頭:“忘記了。”
“謝謝您。”夏竹笑了。
第二個人則是另一位沉默寡言的教授金鑫,他就坐在夏竹的對面,手似乎是神經質地抖動着,目光一直沒有和夏竹對上。
夏竹給他也倒了一杯水,然後問了差不多的問題。
“顏默秋走的那天晚上,您在哪裏?”夏竹問道。
金鑫眉眼微微一動,想了想道:“我在操場。”
夏竹的筆微微一頓:“那麼……應該有很多人?”
“那天晚上風箏社辦活動,確實是很多人。”金鑫道。
“謝謝您。”夏竹蹙着眉,慢慢道。
而第三個則是一直情緒都非常激進的那一位,他的表情有些忿然,又帶着一種莫名的憤世嫉俗,他看了夏竹一會,忽然一巴掌拍向了桌子:“我告訴你們,你們現在是非法拘禁。”
夏竹哭笑不得,她還沒說話,就見林遠柒已經不動聲色地坐在了旁邊:“教授的法律學的一定不是很好,因為現在叫做訊問,依法我們有保留24小時的訊問權利。”
老教授不說話了。
“同樣的問題,”林遠柒的聲線低沉,卻是帶着一種莫名的磁性:“那天晚上,你在哪裏?”
“哪天晚上?”老教授挑眉。
夏竹接了過去:“顏默秋走的那天晚上。”
“她的死亡時間不是沒確定嗎?”老教授蹙着眉嘆了口氣:“可惜了,是個好孩子。”
“您平時喜歡去湖邊嗎?”夏竹忽然問了一句。
老教授點點頭:“我有去那邊散步的習慣。”
他的瞳仁看上去微微有些散,那種感覺不太像是回憶,反而像是疑惑或是被人控制了的情緒。
“就到這裏吧,”林遠柒看了他一會便淡淡道,伸手幫夏竹收好了本子:“就這樣。”
“我有想法了。”夏竹道。
林遠柒微微一笑:“很好。”
儘管殘忍,可是一切都帶上了讓林遠柒最熟悉不過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是很久以前他曾經深深淪陷過的,而現在一切終於結束了,卻好像重新拉開了帷幕一般。
那束藍色妖姬的主人,回來了。
“夏竹。”林遠柒忽然道。
夏竹抬起頭來,就見林遠柒雙手合十閉着眼睛道:“來試試分析。”
“有一個人說謊了,另外有一個人他被人控制了語言,我暫時還沒有想出解決的辦法。”夏竹蹙眉道。
“他下的鎖,只有他一個人可以解開,這是一種思維控制,也可以說是讓人被迫忘卻一段記憶,填補出新的空白,”林遠柒解釋道:“就好像把畫的一個部分塗改掉並不難,可是補充上差不多的東西就很難,他到底還是退化了。”
他的語氣平靜而淡漠,不像是在說一個仇人。
夏竹看了林遠柒一會,忽然想起他手上的傷疤,莫名地,就有些心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