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開窗說亮話
秦月明微微蹙眉,道:“你……”潛台詞:你來做什麼?!
魏青山泰然自若地說:“我來關心一下,我那侄兒,就是東流的孩子,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秦月明扶額,說:“魏先生,你……你覺得以你的身份,關心這個孩子合適嗎?一般人只會認為你居心不良吧?”
魏青山無所謂地挑眉一笑,很坦然地說:“你說對了!我和鍾可盈的確是水火不容的關係。長期以來,我和她都是在我家老爺子的眼皮底下互相出招,各有消長,目前算是打了個平手吧。可是,這一回,我看出來了,你和那個孩子,算是她的心頭之患。我看她這幾天就像是在火上面烤着似地,坐立不安。呵呵呵,所以,我想要幫助你,叫她不爽,我就爽了。”
秦月明探究地看他,魏青山聳聳肩,說:“我說的是真的,不信,你自己看。鍾可盈口頭答應得你好好地,實際上呢,她有沒有真心實意地給你幫忙?是不是把那孩子真當孫輩看待?她給你找去檢測的人都是她娘家的親戚,好些都是遠親,還有一個人是原來得過乙肝的,現在已經轉移成肝硬化了,你想想看,即便是那個人真匹配得上,你孩子的血液病治好了,也要得乙肝,你說說,那孩子算是她的親孫子呢,她這樣做,算不算是個人?還有沒有人心?”
秦月明本來還極力剋制着不露出一點波瀾的臉上也不禁怒氣涌動。
魏青山接著說:“我是真心想要幫助你,還有,那個孩子,就算是私生子,也是我的親侄兒不是嗎?我可以給你聯繫魏家這邊的親戚,動員他們過來做檢測。你別看鐘可盈在你面前拽得人五人六的,她在魏家……呵呵,不是我自誇,還不如我說得上話。”
秦月明將擋着房門的身體讓開,說:“進來說話吧。”
魏青山進來之後打量了一下局促狹窄的房間,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說:“這種酒店住一兩天還行,長時間地住着恐怕不好,一個不安全,二個這酒店是新建的吧,屋裏有沒散開的裝修味道,對身體不好。我有好幾處空着的房子,可以借一套給你暫時住着。”
秦月明一邊給魏青山倒茶,一邊敷衍地說:“謝謝。不過,不用了,我在這屋裏獃著的時間少,基本都在外面,沒多大問題,這就不勞煩你費心了。”受人恩惠本身就是不好的,何況這恩惠還來自魏青山?若不是為了昊昊,他一定離着這肚子裏不知道賣什麼葯的傢伙有多遠是多遠,怎麼可能還自投羅網,住進這傢伙安排的房子裏?
魏青山正想再說點什麼,此時,秦月明的手機響了。
秦月明做了個“抱歉”的手勢,然後拿着手機往窗戶那邊走,接起了電話:“昊昊?”
電話那頭的昊昊拖着哭腔說:“爸爸,你怎麼還不回來?我剛才做夢了,夢見爸爸回來了,我好高興,可是……嗚嗚嗚……爸爸,我好想你……”
真是父子連心啊,難怪剛才我也夢見了昊昊……秦月明忍住心裏的傷痛,對電話那頭的小寶貝兒百般撫慰:“爸爸也想你啊,昊昊,好想把昊昊抱起來玩‘舉高高’。可是,爸爸現在還回來不了……對,有很重要的事情……對,是為了昊昊生病的事情……爸爸在這邊的醫院裏和醫生叔叔們研究着昊昊的病,等研究出來了,就給昊昊做一次手術。手術做好了之後呢,昊昊就再也不用輸血了,還可以和別的小朋友一樣蹦蹦跳跳地玩兒,到時候爸爸教昊昊打籃球,還帶你去看《超凡蜘蛛俠》的電影,好不好?”
秦月明掛了電話過來,抱歉地說:“不好意思,讓魏先生你久等了。”
魏青山搖搖頭,說:“別那麼客氣。你是我那侄兒的養父嘛,也算是親戚了,我侄兒現在生病了,我們魏家沒出上力,倒是累得你東跑西跑,還到處求人……”
秦月明忍不住打斷他的話,說:“魏先生,我必須說明一點。為了孩子,我沒辦法,只好接受你的幫助。但是有一點必須和你們魏家人明確,這個孩子、是、我、的、兒、子,我一個人的,和魏東流沒關係。”
魏青山蹙眉說:“怎麼會……和東流沒關係呢?就算東流失憶了,也不能對什麼都沒印象吧?這是他下的種呢,就這麼丟手不管……”注意到秦月明的臉色變了,魏青山馬上機智地轉了口氣,說:“生子恩不如養子恩,的確,你在孩子心裏的地位肯定是高過東流很多倍的。”
秦月明修長的手指敲了一下手邊的水曲柳圓形小茶几,不耐地說:“魏先生,我們能不能換個話題?”
秦月明也很清楚,這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魏青山找上門來,雖然口口聲聲“侄兒”、“侄兒”地喊得親熱,可是,秦月明才不相信他會真心認下一個來路不明的侄兒,還自願提供各種援助,多半都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但是,秦月明現在就算是明知道面前的是砒霜是鶴頂紅,為了昊昊,也只能仰起脖子一口喝下了。
不過,魏青山倒是還有幾分風度,沒再繼續提及魏東流相關的事情了。這是因為,魏青山做夢也不會想到魏東流,秦月明和那孩子之間是這樣一種匪夷所思的關係。
魏青山只是私心裏猜測,秦月明不知道得了什麼機緣偏巧就收養了魏東流的私生子,傻不拉幾地當親生的一般養着,是太便宜魏東流了。魏東流那小子可真是會裝逼啊,以前裝得跟那天山上的白蓮花似地,結果呢,還不一樣是個偷嘴吃的主兒!不光是偷嘴吃,還他媽的吃了不擦嘴,最後還吐他媽的一地,德行太難看了,偏偏有秦月明這樣的傻蛋趕着上來幫忙收拾跪舔……還有,秦月明之所以迴避魏東流這個話題,可能是人之常情吧。畢竟他現在收養了那孩子,這世上會有幾個養父母樂意讓孩子和孩子的親生父母多接觸的?誰不怕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知道了親生父母之後就光是念着那一頭,和養父母不親呢。
魏青山自以為“理解”了秦月明。
此後的幾天,魏青山陸陸續續找來了八、九人,基本都是他們哥兒倆的堂兄弟姊妹、姑表親的兄弟姊妹等,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說服這一大幫子人的,而且,魏青山直接從他公司那邊劃了一筆款項過來,說是專門供這件事用的,不需要秦月明再去繳費了。還有,據醫生說,魏青山後來又轉了一百萬的款項過來,說是憐烏及烏,關愛同樣的得了這樣的絕症的孩子們,捐贈給實驗室,祝願早日攻克醫學難題什麼的。所以,現在這邊的醫生一個個都對秦月明客氣得不得了,並主動提出希望秦月明將患病的孩子轉院到這邊醫院來,他們將集合G市血液病方面的醫學精英,對孩子實行一次專家會診。
這樣一來,倒是叫秦月明從心底感激魏青山,不管對方是出於什麼目的,能為昊昊做到這一步都已經很了不得了。
這一天,魏青山親自陪着個五十開外的長者過來,給秦月明介紹說,這一位是他的叔叔。
秦月明頓時覺得有些亞歷山大,連長一輩的都被魏青山說了過來給昊昊配型,不得不魏青山確實很肯幫忙,就怕……
驗型完畢後秦月明和魏青山一起講那一位魏家的叔父送到了他自己的汽車前,魏青山親自拉開了車門,招呼說:“叔叔。”又轉頭對司機說:“你開車慢點,我叔叔今天抽了血,可能有些不舒服。還有,回家給廚師說一聲,晚飯盡量弄點補血的東西吃,還要清淡一些。”
叔叔頷首,說:“青山,別看我上了年紀,身子骨還硬朗着呢,抽一管子血,也不會怎麼樣,你就別擔心了。”
魏青山狗腿地說:“是是是,不過,小心總是好的,身體上的事情馬虎不得。要知道,叔叔您的健康,就是我們小輩們的福氣。”
叔叔笑了一聲,卻又轉身看往秦月明,目光銳利,然後說道:“恕我冒昧地問一下,那一邊等着配型的孩子,是不是和我們魏家有什麼淵源?怎麼會……”
秦月明垂下頭,深深地鞠了一躬說:“對不起,給您們添麻煩了。孩子的事情,我不想多說,只求勉盡我一個做父親的最大努力吧。”
叔叔蹙眉看了秦月明一眼,似乎還想說點什麼,最終抿了抿唇,說了一聲“再見”就上車了。
送別了叔叔,秦月明望着對面而站的魏青山,說:“你是不是和你叔叔說了什麼,為什麼他會那樣問我?”
魏青山嘆了口氣,說:“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好心辦了壞事,我這是看着做了七八例檢測了,連兩點型別匹配的都很少,心裏有些着急,就搬出了這些老輩子。可是,你知道,我叔叔這樣的人是商場裏打慣了滾的,原是個人精,我才說了個話頭呢,他就猜出了幾分原委,追着我窮追猛打的,我總不能說那孩子是我的私生子吧,於是……”
秦月明盯着他的眼睛裏終於冒出了幾分怒火,說:“其實,你之前介紹來的人都只是鋪墊,這一位叔叔才是你真正要引出來的重磅炸彈吧。因為你很清楚這一位叔叔生性機敏,又喜歡追源溯本,即便你只是藏頭露尾地表露出一點意思,他也一定能揪住蛛絲扯出馬跡的。呵呵,現在你目的快要達成了吧?我猜想……很快,魏東流在外面養出私生子的事情就會傳到你父親的耳朵里。那就是你的終極目標,好一個處心積慮啊。”
魏青山也不抵賴,直截了當地說:“好吧,算你識破了我的小人之心。沒錯,我就是想叫老爺子知道,魏東流哪裏是什麼乖乖兒子?我是明着在外面花,他是暗着在外面花。不,他比我厲害多了,居然連私生子都搞出來了,最後呢,卻不負責任,始亂終棄,把親骨肉丟在外面不聞不問,釀成現在這樣的慘劇!說起來,他和他媽媽鍾可盈,兩個人都不是東西!別跟我扯什麼失憶不失憶的,我還就不信了,他在美國治了那麼久,治療費都花了一大筆出去,還能沒治好?其實是故意的吧?難怪他那毛病叫選擇性失憶,像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就選擇性地忘了,好會取巧啊。可是,他小時候得過幾張獎狀那樣的事情他倒是記得一清二楚!也偏偏有你這樣的傻瓜,樂意撿人家不要的孩子,還為了人家孩子的病鞠躬盡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