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再生個孩子
“我們?”魏東流迷茫地跟着秦月明重複了一句,過去的五六年裏趙巧慧一直理所當然地佔據着他“初戀女友”的位置,媽媽也灌輸着他們是青梅竹馬的思想,雖然就在前幾天被證實為是個騙局,可是,魏東流沒法一下子就接受自己居然是個同性戀的事實。
魏東流忽然就暴躁了起來,被趙巧慧和媽媽練手騙了那麼些年,剛剛回國自以為遇見知根知底的故人好友,卻被對方像牽着鼻子玩兒似地,難道他長着一張很好騙的臉嗎?
魏東流冷笑着說:“好,你繼續編。還有兒子呢,你不會告訴我那是我們兩個生的吧?”
說完,魏東流甚至被自己設想出來的這句話給逗笑了似地說:“你實在要編,也編個有點技術含量的好不好?這叫我想起一個笑話,螞蟻對大象說,昨晚上我們□□了,我有了。然後,大象說,那我們再來一次吧。”
秦月明被他說的那個“編”字震得身體一哆嗦,再一聽後面的話,他的臉一下子褪盡了血色,隨即緊緊地閉了閉眼睛。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秦月明的唇角揚起,是個苦笑而自嘲的弧度。
秦月明也在嗓子眼裏短促地笑了一聲,說:“還真是很可笑。呵呵,你一直逼着我告訴你,現在真告訴了你,你卻不能接受了,……”秦月明正了臉色,說:“我們曾經是情侶也好不是也好,總之都過去了。現在,你是你,我是我,塵歸塵,土歸土。只是有一個請求,昊昊的事情,還要請你幫忙。”
魏東流皺着眉頭,說:“還要我怎麼幫忙?”
秦月明說:“能不能請你做一次HLA檢測?如果能匹配得上的話,還要請你給他做一次骨髓移植。”
魏東流的眉頭皺得更緊,說:“可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即便是個陌生的孩子,只要我能幫得上,我都會施以援手,並不需要你捏造出來的那什麼父子血緣關係。”
秦月明的臉更加白了,半日後,頹然地說:“你不信我就算了。不是我非要糾纏你,一個勁兒地向你索取這個那個,而是……”他的眼裏滿是祈求,咬着唇,說:“昊昊真的是你的兒子,你的血型和他一樣,HLA能匹配上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魏東流不置可否。
※※※※※
到了第三天,昊昊才被轉出一般病房,依然是全身都插滿了管子,但是,脫離危險了。
雪白的牆壁,雪白的被子,雪白的床單,還有陷在雪白的被褥中的孩子的小臉,因為蒼白失血也是雪白如紙,魏東流凝視着他,感覺自己的腦子也變成了空白一片。
甚至不需要做DNA檢測,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會認定他們是父子。
正如秦媽媽說的,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長相。
魏東流本來抱着徹底戳穿秦月明的謊言來的,這一眼看痴了,竟然身不由己地一歪身,在椅子上坐下。
秦月明被朱醫生叫去醫生辦公室了,病房裏除了一個一直昏睡不醒的小人兒昊昊,就是魏東流和秦媽媽了。
秦媽媽拭着眼淚,對魏東流說:“那天的事情對不起了,我是老糊塗了,也是着急了,說話沒過腦子,你別在意……”
魏東流搖了搖頭,閉緊嘴巴沒說話。
秦媽媽的那點兒語言冒犯,他是真沒在意,但是,這孩子……魏東流的腦子裏閃過許多的猜測,卻被他自己一個個地否決,叫他百思不得其解:看樣子,昊昊真是他的兒子,那麼,昊昊又是怎麼變成秦月明的孩子的?收養?
怎麼想都覺得想不通。
魏東流望着還在絮絮叨叨地自怨自艾的秦媽媽,沉吟了一下,忽然開口,說:“阿姨,昊昊的媽媽是誰?”
秦媽媽呆了一下,說:“這……你難道不知道嗎?”
魏東流低聲說:“我失憶了呀,好些事情都記不得了,阿姨,你能告訴我嗎?”
秦媽媽蹙眉看着他,說:“昊昊沒有媽媽,一直都沒有。或者說,”她看了看左右無人,還是壓低了聲音,說:“換句話說,月明就是昊昊的媽媽。怎麼,月明沒有告訴過你嗎?他是沖族人。”
魏東流的腦子轟然炸開,他想起來了,他曾經在一本雜誌上海看到過關於沖族這個神奇的民族的一篇傳聞趣事,那是一個古老而神奇的民族,號稱有三大怪,一怪是該民族沒有文字,三千多年的文明全靠唱歌謠的形勢口口相傳,所以,族內人多能歌善舞;第二怪是墓葬形式,一般都是土葬,將躺着的死人裝在棺材之類的東西里下葬,而這個民族的傳統是將死人蹲着下葬,第三怪最為神奇,族內有某些體質特殊的男子,據說能受孕生齣子女。
難道……最不靠譜的事情竟然是實情?魏東流回思着那一日自己對秦月明說的話,還有當時他臉色強顏歡笑難掩悲戚的表情,一下子覺得心很疼:據說,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的最好表達就是娶她,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的最好表達就是為他生孩子。那麼,秦月明在我失憶了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以男子之身悄悄地生了昊昊,他……這是怎樣深沉的愛才能促使他做這樣的決定啊……
另一邊,秦月明正坐在朱醫生的辦公室內,隨着朱醫生說出的話,他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捏揉着,一會兒舒展開來,一會兒又被拽成一團。
朱醫生說:“你帶來的那個人,說是昊昊的爸爸的那個人,他的HLA檢測結果出來了,還是不匹配。”
秦月明黯然地垂落了肩膀,說:“那怎麼辦呢?是不是只能去中華骨髓庫求助?”
朱醫生說:“早就找過了,連台灣那邊的都聯繫過了,沒找到和秦逸昊匹配的骨髓。”
秦月明嘆了一口氣,恍如身在地獄,聲音變得飄飄渺渺的:“那就先輸血維持着吧,能撐多久是多久……”
“可是,”朱醫生說:“秦逸昊的身體支持不住了。”
秦月明的耳朵里像是有喪鐘在敲響:“你說什麼?怎麼支持不住了,不是說有病人能熬過十年的嗎?十年後,醫學進步了,也許研製出了新的治療方法,那麼,奇迹就能出現,昊昊就得救了……”
朱醫生無奈地說:“是啊,我也惟願那樣啊。可是,這一次秦逸昊的病情來勢洶洶,雖然最後是脫離危險了,卻一直持續發熱,我擔心,是輸血的問題,你知道,血型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因為,別人的血終不是自己的血,機體最終會發生排斥反應,到了那時候,輸血反而成了催命,”
朱醫生注視着秦月明的眼睛,緩緩地說:“秦逸昊好像就到了這個臨界點上,可能無法靠輸血來維持生命了,必須儘快安排骨髓移植。”
“可是,”秦月明說:“找不到合適的骨髓啊。”
朱醫生說:“找不到,我們就自己製造。現在,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了。”
秦月明的眼中閃着希冀的光,身體猛然前傾,說:“什麼辦法?”
朱醫生說:“我有點沒鬧明白,開始的時候,你說你是秦逸昊的爸爸,他媽媽去世了。現在,怎麼變成那位魏先生是秦逸昊的爸爸了?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讓秦逸昊的親生父母再懷上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