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回 飯鋪事件
薛琴箏推斷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她的身上,薛漣笙朝四下看了看,大家都屏息等待這件疑雲重重的兇案真相大白,沒人關注她,也沒人留意到她方才被“不小心”撞到時,手掌剛好按到了一顆生了銹的釘子。www.
她出神地望着掌心那一點猩紅,看着它一點點擴散,卻不感覺到疼。
如果,她的腦子再聰明一些,見識再廣博一些,此時站在這裏滔滔不絕破案的便是她了吧?
人的智力是無法相比較的,一切都是上天註定好了的。
她終於明白,一個不聰明的人,不管多努力,付出比旁人多多少的精力,註定失敗的事,必然是不會更改的。
她不再糾結,是因為無能為力。或許做一個簡單一點的人,至少不會讓自己和身邊的人感到太大壓力吧?
接下來的幾天,她都處於隱形的狀態,只要她和蕭慕良在一塊兒的時候,薛琴箏總會以探討案情來將他們分隔開,她雖然心裏不樂意,卻也並沒有抱怨什麼,接二連三地發生命案,他們只能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案件上面。
她理解,也釋懷,趁着他們在屋子裏探討時,獨自一人跑去廚房,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點燃柴火,生平第一次下廚,是最簡單的豬心湯。
默默地端着自己辛苦的成果來到門口,門開着一條細縫,此時,屋子裏就只剩下薛琴箏和蕭慕良兩人。
他們的距離,似乎離得有點太近了,近到她的心微微地有些緊縮,泛起的醋意讓她忍不住想要敲門去。
手指剛觸到門扉,她聽到了薛琴箏的聲音。
“我很想知道,兇手把他們的心挖去做什麼去了,難道是拿來煮湯了嗎?”
薛漣笙下意識地看着手裏的燉盅,頓覺一股噁心泛上來,她收回手,覷到薛琴箏似乎刻意在向蕭慕良靠近,而他卻並沒有有任何排斥拒絕的舉動。
她深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擠出一絲微笑,默默地,像幽靈一般悄無聲息地又退下去。
一個人只有置身在人流之中才會真的感覺到孤獨,她漫無目的地遊盪在長街上,腦子裏全都是屋裏那兩人的親密的畫面。
走了一會兒,駐足,抬起頭,看到了一間飯鋪門口懸挂的兩隻琉璃五彩花燈,讓她下定決心走進去的是這兩盞漂亮的花燈,還有,在她腹中作祟的饞蟲。
叫了兩盤菜一碗米飯,她低着頭,慢吞吞地吃起來,若是在平時,她早已胃口大開,此時,雖餓,卻是沒什麼胃口。
不自覺地腦海中閃過蕭慕良對着薛琴箏含情脈脈的一幕,她知道這都是自己的設想,卻很怕,那設想會變成真的。
食不甘味,這世上,只怕再也找不到比食物更加能引起她巨大興趣的事物了,嘴裏嚼着食物就像嚼着乾草一般,活着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一口飯就着一口菜,不知不覺,一碗已經見底,她又招來店小二要了一碗,埋着頭默默地吃起來,吃飯純粹只是為了填補腹中的空虛而已,如果不讓嘴巴忙起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做什麼。
“你是不是故意找事?你真以為我們金風堂是任人欺負的嗎!”
“誰認得你們什麼狗屁金不金,堂不堂,大爺就是找茬,你們兩個,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讓幾位爺瞧瞧。”
身後的爭執聲越來越大,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薛漣笙麻木地扒飯,對身後的一切動靜都置若罔聞,她沒注意到,這間飯鋪里,單純來吃飯的客人都已經因這兩派的爭執逃走了。
突然,一股衝力從背後襲來,她猝不及防地被撞了一下,緊接着,整張臉都埋進了面前的飯碗裏。
“公子,救我。”
薛漣笙從恍惚中清醒,伸手抹掉粘在臉頰、鼻尖上的米飯,手臂被人死死拽住,原來,從背後襲來的這重物,竟是個滿面淚水的年輕姑娘,她的衣襟被撕開一半,露出一片雪白的頸項,兩眼驚恐地盯着薛漣笙。
“沒事沒事。”她拍了拍那姑娘的肩,心裏升起無名火,連好好吃頓飯都不行。正想發火,一轉身,面前竟站着十來個男人,其中有兩個身着藍衣手握寶劍的少年,衣着的顏色與她十分相似。
“小師弟,你有心情吃飯,這幾個人故意找茬,你難道要袖手旁觀嗎?”說話的是那兩個藍衣少年中的一個人,薛漣笙發現,他說這話的時候,好像是對着她的。
她的腦子還沒轉過彎,另一個少年跑過來,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師弟,這群盜匪瞧不起我們金風堂,你好好教訓教訓他們,別給咱們師父丟臉啊!”
語畢,兩個少年互相交換了眼神,在她完全搞不清狀況的當口,一把將她推向那群面目兇惡的男人,然後,溜之大吉。
她回頭時,那兩個藍衣少年早已不見了蹤影。
這時,她才反應過來,又被拉進陷阱里去了。這卑賤的招數,顧小寶就使過一次,沒想到今天又被人設計,她怎麼會這麼倒霉,同樣的一招能在她身上使用兩次,她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我,我不認識他們。”薛漣笙怯怯地開口,很沒底氣,原本設想的是要教訓一下打擾她吃飯的人,果然,未來是不可能預見的。
那姑娘完全把她當成了靠山,躲在她的身後,不住地哭泣,哭得人心煩意亂。
臉上有刀疤的男人懷抱着長刀,笑吟吟地望着薛漣笙,“他們不是在叫你小師弟嗎?那兩人不識好歹,衝撞了我們,既然他們逃了,這筆賬,就該你來償了。”
“我真的不認識他們,我不知道什麼金風堂,他們不是我師兄,我的師父是鳳秋遠,師父只有我一個徒弟。”她結結巴巴又迫不及待地與那兩個混賬撇清關係,沒想到,她剛說出師父的名字時,這幾人全都面色一變。
“鳳秋遠?那個王八蛋!”刀疤臉恨恨地大罵,他手握長刀,在薛漣笙面前晃了晃,她本能地後退,大門不知何時竟被關上了,她心一沉,腦袋完全懵了。
“你是他徒弟,當年他砍我這一刀,今天你這徒弟先替他還了吧!”話音剛落,長刀揚起,薛漣笙拉着那姑娘返身便逃。
逃跑中,有人踢來一張長凳,不偏不倚正砸中了她身邊這姑娘,一拉一扯,薛漣笙也跟着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