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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人李氏出來之後被安排在了景陽宮,雖然原先她住在咸福宮,離皇帝還算近,不過咸福宮的主位劉嬪,也就是三皇子的生母,以李氏進過冷宮為由,拒絕了讓她再次入住的請求。
皇后表面上不輕不重的將劉嬪罵了一頓,還撤了她一個月的綠頭牌,不過三皇子今年都三十五了,皇帝去了也是蓋着棉被純休息,撤不撤又有什麼關係呢。
於是李氏被暫時安頓在了用來選秀的景陽宮。
“怪不得李貴人那麼會說話一個人,又得皇帝寵愛,當初皇后處罰她她也安安靜靜就受了,一點都沒分辨,原來後手在這裏。”跟抱琴一起當班的宮女晶紅道。
抱琴點了點頭,又皺了眉問:“她既然懷了龍胎,又怎麼會讓皇后罰她呢?萬一龍胎有個閃失……豈不是得不償失了。”
晶紅有點炫耀道:“這個我可不能跟你說。”
“噢。”抱琴低了頭,有點失望。
晶紅左右一看,小聲道:“唉,我告訴你,你可別跟別人說。”
抱琴眼睛一亮,點點頭道:“放心,再說我能跟誰說去。”
晶紅這才道:“當初被打死那個宮女,讓自己家裏人從宮外帶了葯,還下到了陛下的茶里。我有次聽翠竹姑姑說的,服下之後再跟李貴人……必能懷上龍胎。”晶紅有點不好意思了,停頓了一下,用來表示“你懂的”這個意思。
抱琴顯得很是驚訝,“她怎麼敢?宮規這麼嚴。”
“所以才說這葯管用嘛,還不是放出來了。”晶紅停了一下,又說:“皇後娘娘還有后招。”
這次可只有半句話了,抱琴又問了兩句見晶紅不鬆口,怕她起了疑心,只能作罷了。
皇後娘娘處理完這事兒,被氣的頭疼,宣了好幾次太醫,坤寧宮裏整日都是煎藥的苦味道。皇帝有點兒愧疚,賞了皇后不少好東西,又下旨說不讓李貴人請安,將她半拘禁在了景陽宮裏。
元春想着自己將來的造化,覺得自己去太子府已經是八-九不離十了,言語行動里不免帶了幾分傲氣,幾次三番,皇后宮裏的宮女太監不免有些厭惡。
抱琴想勸又沒法勸,不能直接說小姐你去不了太子府,再加上她也想跟元春離的遠些,因此有了空閑就幫着那些宮女們跑跑腿。比如去各宮送個東西什麼的,雖然那些宮女有時候嫌天熱不願動,但是對抱琴來說就是好不容易得來一個鍛煉外加熟悉環境的機會了。
就光看看別的宮裏的主子和宮女都是怎麼相處的,宮殿打掃的是否乾淨,門口是否有三三兩兩不當差的人聊天,就能得出這宮裏的人是不是受寵,或者是不是好相處這樣的信息了。
抱琴一直沒絕了離開元春的念頭,這次,讓她找到一個去景陽宮送東西的機會。
抱琴是主動去的,幾次之後,翠竹姑姑對她的印象好了不少,平日也願意提點她兩句了。到了這個時候,抱琴才發現原先黃嬤嬤講的東西着實有些膚淺,黃嬤嬤想必原來不在受寵的主子身邊侍奉,所以講的都是表面上的忌諱,再加上她出宮也挺久了,她在宮裏時的那一撥主子都死得差不多了,所以用發展的角度講,黃嬤嬤已經落後時代潮流十年了。
這次跟抱琴一起搭夥的是晶紅,上次跟她講八卦的那個,兩人沿着青石板路的右邊往前走。因在宮外,頭不能抬的太高,話也不能多說,總之安安靜靜的往前走。這也是宮裏的規矩,比如只有當了小主才能走路正中間,宮女走右邊,太監走左邊等等。
景陽宮管事的還是張姑姑和周全正兩個,秀女是五月十七出的宮,到現在七月初,也沒個節日,所以張姑姑依舊在景陽宮等着。
抱琴和晶紅兩個是奉了皇后的旨意,給李貴人送綢緞金銀等物。皇後生氣歸生氣,頭疼也多半是裝的,不過該賞的東西還是賞了。她犯不着去為難一個進過冷宮的貴人,她兒子是太子,她當皇后也當了三十多年了,宮裏沒一個妃子夠資格成為她的對手,更別提一個小小的貴人了。
因為是皇后的賞賜,張姑姑親自來迎。抱琴一見張姑姑,就覺得她有點憔悴,臉腫着,還有黑眼圈,總不會是晚上沒睡好吧。
抱琴拉了拉晶紅袖子,道:“你送東西給貴人,我去給張姑姑磕個頭,當初我也算是從景陽宮出來的,略儘儘心。這樣咱也不耽誤回去的時間。”
晶紅覺得抱琴是個知恩圖報的,因為送東西這種差事,又是從皇后宮裏送出來的,一般都會有不少的賞銀,抱琴這是把機會全留給她了,一人能得兩份銀子,還就為了去磕個頭。
晶紅點了點頭,跟着李貴人的宮女進側殿了。
抱琴找到張姑姑,先是客客氣氣磕了個頭,口中道:“當日多虧張姑姑提拔,我才有了今日,別的我也不能夠,只能先磕兩個頭進進孝心了。”
張姑姑有些激動,急忙將抱琴扶起來,拉着進了平日自己待着的側殿,道:“在皇后宮裏還習慣?”
抱琴點了點頭,說:“皇後娘娘待人和藹,翠竹姑姑也不打罵下人,我在坤寧宮裏挺好的。”抱琴上下打量張姑姑幾番,問:“可是天氣太熱,姑姑看着臉色不太好。唉,姑姑馬上就要出宮了,也不知道將來還能見得到面嗎?”
說到這個,張姑姑也嘆了口氣,抱怨道:“出不去了。”她眼神一撇,示意住到側殿的李貴人,道:“現在來了這麼個主兒,誰都不想管她,就讓我先看着,等她生了再出宮。”
這個可不怎麼合規矩,按說貴人的胎得嬪以上的小主看着的,這麼個燙手的山芋,誰接誰倒霉。抱琴突然想起晶紅前兩天跟她說的,猶豫道:“皇后宮裏的人說……怕是還有事兒。”
張姑姑的嘆息聲越發的沉重起來,“我何嘗不知,不過身不由而已。眼看着就要出宮了,卻攤上這樣的事情,還不知道將來……唉。”又是悠悠一聲嘆。
“姑姑快被傷心了,您也說還不知道將來怎麼樣呢,說不定就有轉機了。”抱琴安慰道,“再說還有您原先的主子,能放您來這裏當姑姑,想必也是器重您的。”
“你不知道……”張姑姑為難的看抱琴一眼,“這孩子是生不下來的。”
抱琴還想多問,但是門口晶紅已經喊人了,抱琴揚聲應了一聲,對張姑姑說:“總是能想辦法的。”
張姑姑點了點頭,輕聲暗示道:“這宮裏快出事兒了,你最近小心點。”
晶紅已經在門口掀帘子了,抱琴無奈之下只得跟着走出了景陽宮。
宮裏的規矩有多嚴格,對宮女太監來說,連送東西這種差事需要花費多少時間都有規定,要是沒在規定時間內回來,輕則扣月錢,要是遲了太多或者經常遲,那也只能去辛者庫了。
“說什麼了?”晶紅問。
抱琴頭一瞥,看着晶紅笑眯眯的捏着手裏的銀子,眼神也沒往她身上放,便知道她不過無心一問。“咳,我們這一屆就我一個丫鬟留在宮裏了,她說我有福氣呢。我也覺得,能留在皇後娘娘宮裏當差,可真是祖上積德了。”這個回答,不管晶紅是真不在意還是藉機試探,她都找不出什麼錯來。
往深了想想,無非就是張姑姑看她在皇后宮裏,想借她的勢而已,宮裏的宮女們都這樣,沒什麼好奇怪的。
坤寧宮裏,太子正給皇后請安,皇後半靠在貴妃塌上,太陽穴兩邊貼了兩個黑黢黢的膏藥,滿屋子都是味兒。
“母后受委屈了。”太子面有不甘,覺得他父皇做的這件事太不地道了。記得小時候父皇總教導他“無規矩不成方圓”,現在可好,皇帝第一個帶頭違反了,祖宗家法,哪兒有進了冷宮還能走着出來的。
“沒事。”皇后笑着將膏藥揭了下來,“不過是騙騙你父皇,還能躲躲差事,母後頭不疼的。”
“太醫都來了好幾回了。”太子臉色變得陰沉,不知想起了什麼,道:“等到……”
“什麼?”見到太子半天沒說話,皇后問道。
“沒什麼,母后。”太子回過神,掩飾道。“母后,您宮裏賈女史的家裏人去我府上探風聲了。”
她能探什麼?皇后這句話還沒問出來,立刻就想到了太子府上死了個側妃的事兒,眼睛一白,蔑視道:“就她?”皇后直起身子,繼續道:“她還不如那個丫鬟呢。你看看,這才到我宮裏一個半月,她都快把人得罪光了。倒是那個叫抱琴的宮女,做事滴水不漏,一點兒毛病都挑不出來,連翠竹都誇過她兩回,就是年紀大了一點。”
皇后想了一想,又說:“不過賈家看着是有幾分家底的,到我宮裏都散出去三百多兩賞錢了。”皇后眉毛一挑,“你看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