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9章節床頭夜話

移動通訊基站沒有覆蓋到這兒，田裕民的手機在這兒沒有信號，手機在這兒完全失去了作用。

吃完晚飯後，田裕民向老程頭探聽如何去小賣部，獲悉田裕民要打電話，老程頭讓隔壁的一個叫英子帶他去，轉了幾條岔路，田裕民他們到了附近的小賣部，田裕民用電話撥通了段林峰的手機，告之自己已來泉山村參加"三萬"活動工作隊的事情。

獲悉田裕民分配到泉山村參加，去那兒開展"三萬"活動，段林峰當然知道那意味着什麼。他深表同情，可是愛莫能助，本來，他想向田裕民告知自己最近可能被提拔的消息，想想也罷，田裕民是個心氣高傲之人，此時說上那些，只怕人家不好想，於是他就着田裕民的放送話頭，說了些安慰的話。

沒想到，田裕民倒是十分看得開，電話中的話語，依然透着豁達和自信。這不禁讓段林峰十分的佩服。

田裕民交待讓他好好照顧易小薇，說是怕自己不在，葉茲寶又去騷擾她。

段林峰沒想到田裕民落得如此境地，還那麼牽挂他人，他爽快地回答道：一定照辦。不過，他說，過不了多長時間，他可能要搬走了，單位給他安排了房子，他回單位那兒住，邀請田裕民回來的時候，由他安排他們在一起好好聚聚。

聽段林峰講，易小薇還沒回合租房，田裕民放下電話后又撥打了她的手機，手機一會兒接通了，傳來了易小薇溫柔的聲音，田裕民說自己參加"三萬"活動，已經到了駐點村，易小薇大感傷感，連說是自己連累了田裕民，很是抱歉，說若不是自己，田裕民斷然不會被發配到那麼遠的地方，田裕民回說沒有那麼回事，和她沒任何關係，可易小薇堅持說是自己連累了他。

田裕民原本已經平復的心情，如今讓易小薇話語中透出的關心和內疚，撩撥得亂了起來，他眼瞅着這個荒涼的地方，以及今天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他不覺悲從中來，委屈得眼淚都要掉下了，小賣部里聚集了好多人，他只得拚命壓抑自己，在電話中，他說道泉山村遠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麼糟糕，這兒山好水好人也好，一切都好，再聊了一會兒，見有村民要打電話，田裕民就把電話給掛了。

易小薇知道田裕民在安慰着自己，一個他口中那麼好的地方，怎麼連手機都沒信號呢。

從小賣部回來，田裕民發現村裡幹部都已經不在了，鄭主任說他們先行回家了。

柯大昌他們和鄭主任簡單就明天"三萬"活動動員會商量了商量，等等田裕了還沒來，他們就先走了。

老程頭家的給他們鋪好了床鋪，沒打開他們的行李，用的是他們兒子準備結婚的新被子，躺在散發著稻草香味的床上，田裕民獃獃地望着屋頂漏下的月光出神，這種月光好似十幾年前的月光，那時，他顯得是那樣的孤獨無助，現在呢，他對在泉山村怎樣開展"三萬"活動也是一籌莫展。

鄭主任和他躺在一個床上，看到田裕民深鎖眉頭，他知道小夥子一定已經有了心事，可自己是一個即將過氣的人，也不能幫上什麼忙，經過今天的接觸，他了解到田裕民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年輕人，只是他有點詫異，如此優秀的年輕人，怎麼會發配到這窮山溝來開展"三萬"活動來了。

田裕民不說，他也不好意思問，他對田裕民關切地問題："小田，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有女朋友了吧。"

鄭主任是從田裕民這個年紀走過來的，自然知道戀愛中的男女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道理。

田裕民擺了擺頭，鄭主任從床頭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煙來，扔給田裕民，田裕民接了，可沒抽，他叼在嘴裏，掏出打火機給鄭主任點上火。

鄭主任抽了一口煙，說道："小田，年輕人下來鍛煉鍛煉未嘗不是好事，再說，農村是個最能鍛煉人的地方，這兒的事都能辦好了，那今後就沒什麼能難倒你的了。"

田裕民給自己的煙也點上火，說道："我倒沒想自己的那些，我只是在考慮，這兒的村民真的太苦太窮了，他們太難了。我想怎樣能幫他們做點事，周書記不是講要幫助掛點村做幾件看得見，摸得着的實事嗎？"

鄭主任欣然點頭，看樣子，小夥子沒被困難嚇倒，他原以為小夥子讓窮山溝給嚇到了。工作了大半輩子，鄭主任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可他也是性格使然，沒能及時得以上位，這才落到如此田地，臨近退休了，才解決一個副處待遇，這還是周如江秘書長替自己爭取的，雖然人家叫了自己幾十年的主任，其實他從來也不是什麼主任，在委辦里，也是一個虛職而已。

鄭主任知道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哪個不是躊躇滿志的，一心一意想干一番事業，他笑了笑，道："小田呀，臨來時，周秘書長交待我，這次駐點‘三萬‘我們按照市委安排，幫扶資金兩萬元還是要到位的，其它的就沒辦法考慮了。"

"才兩萬元，能幹什麼事呀？"

"沒辦法，來之前，我就反映了，可周秘書長說委辦經濟困難，我也沒辦法。"

田裕民說道："既然來了，村裏的同志又對我們寄予那麼大的希望，不幹點什麼恐怕說不過去。"

鄭主任靠在床頭，他吐了一口煙圈，幽幽說道："不做事是最大的做事呀。"

田裕民一頭霧水，聽不懂這話，鄭主任看到田裕民疑惑不解的樣子，繼續說道："一做事，就要投入資金，我們委辦又只有那麼大的資金支持，到時架子拉大了，村裏的窟窿更大，來時你也看到了，村裡已經負債纍纍，我們不做事，委辦下撥的兩萬元幫扶資金，給村裡還能解決點實際問題，最起碼不會給村裡增加負擔，所以我說不做事就是最大的做事。"

田裕民現在想想，也只能這樣了。可他擔心不做事會通不過"三萬"活動的驗收，他把顧慮說了。

鄭主任笑了笑，說道："我們今天這麼艱難才來到這兒，上面來驗收的，誰還吃得了那麼個苦頭。這兒是難是窮，可有個好處那就是領導對這兒不會關注太多，這樣，我們反而會輕鬆一些，只要和村裡關係處理好了，村裡也會對我們打掩護的，過段時間，我就回去養病了，你能在這兒就在這兒，不能在這兒，可去會會朋友什麼的，但盡量少去委辦，免得讓人說閑話。"

田裕民原本熱血沸騰，想大幹一番，改變改變泉山村的落後面貌，現在聽了鄭主任這樣一番話，給他澆了個透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