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明哲保身之道
劉商很掃興.他也知道再多說已經無益.便只得不再勉強了.些怏怏不快的說道:“謝公子父親的恩師恰在山西的.少不得我們是非要轉去看看的.”
葉老頭從劉商的語氣里聽出賭氣的意思.便微笑了一下.也不再和劉商多說.起身拿了幾樣已經冷了的菜去灶間翻熱去了.
“簫玉.你怎麼回事.平時不是最能口燦蓮花的嘛.也不幫我求那老頭兒幾句.”
葉老頭前腳走.後面劉商就瞪着謝湘埋怨道.
謝湘笑道:“人家和咱們無親無故.萍水相逢又不欠你的.你叫我怎麼去口燦蓮花.”
劉商想了一下.便無可奈何的點點頭.只得作罷.
……
儘管謝湘不情不願.但實在是架不住劉商又哄又勸.就差沒有威逼利誘了.
仔細想想.自己弄成這副模樣確實無臉面見老爹.雖然之前抱着豁出去的念頭.那也是因為真的走投無路的.現在……哎.謝湘由不得不動搖啊.
而且.謝湘的雙腳現在還不能落地了.如果不跟着劉商的商隊.那麼就只好躺在葉老頭的這個小客棧里.每日每夜的聽着那些不時就掀起的亂鬨哄的狗吠療傷了.
當天晚上.謝湘便在這家小客棧里有一件不愉快的發現.床鋪上全是蹦來跳去有着透亮大紅肚皮的跳蚤……
這真是一件極其恐怖的事情.雙腳不敢落地的謝湘痛苦的延捱了整整一夜.不敢在那張窄小的床鋪上休息.又不好意思去驚動隔壁的劉商.
儘管劉商再三再四的邀請謝湘和他共居一室.不知道出於什麼念頭.謝湘還是竭力的婉言謝絕了.
好在.之前他們也沒有共居一室過.劉商也就沒有勉強了.
謝湘未免暗暗嘀咕.若是恰好遇見羅嘉.恐怕連個拒絕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但是.現在他卻後悔的要死.要知道.劉商居住的地方.不用說.都是經過薰葯的.就算是葉老頭不給他弄.劉商帶着的那些人不消吩咐.像貼身的小廝小薊.便會主動的把主子居住的地方弄到乾乾淨淨舒舒服服的.
否則.劉商還要帶着他們幹什麼.
但是.現在他卻不好因為在床鋪上發現了一些跳蚤就矯情起來.只好費了一些力氣才勉強的挪下那張小床.將就着坐在一張小木墩子上靠着牆壁打盹.
那也不行.半夜的時候.那些跳蚤終於循着人的身體散發的鮮血的味道.謝湘便和那些可怕的跳蚤做着不屈不饒的鬥爭.一直眼睜睜的到天亮.
當小薊和劉叔早上過來服侍謝湘的時候.謝湘便對他們說道:“告訴你們公子.我同意給他做賬房先生了.叫他安排趕緊啟程吧.”
小薊聽見這話還未猶可.劉叔卻頓時如聞天樂.簡直就把謝湘當做天底下最通情達理的一個好人來看了.
要知道.如果這位謝公子死活不願意屈尊給他們做什麼賬房先生.自家年少不羈.放蕩慣了的公子不知道還要磨嘰到哪天才肯上路.
劉商更是樂不可支:“這才是我們這些年的要好交情.簫玉.你放心.有我劉雲皎逍遙的.絕不會委屈到你謝簫玉.”
謝湘卻在心裏很有些心機的計較.誰要和你逍遙.我只想跟着你劉商學些賺錢的本領罷了.
經過一夜敷藥.謝湘腳上那些磨破的可怕水泡逐漸收口.畢竟是皮外傷.痛楚也稍減.如果擱在心狠的人身上.完全可以自己騎馬起坐的.
謝湘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苦楚.動輒就忍不住滿臉痛苦.把劉商心疼的得不得了.恨不得把謝湘抱在懷裏焐着減輕一些他的痛楚才好.
因為是出門行商.劉商只有馱運貨物的車隊.他和管家小廝等人都是騎馬的.為了照顧謝湘的腳傷.劉商便叫人專門的在一輛騾車上放了捲鋪蓋.讓謝湘很舒服的躺在上路了.
劉商所做的做些事情.看着別人眼裏.不過是同窗契友.情深意重.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謝湘心裏卻有些怪怪的彆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曾經和夏雪宜有了那種過往.謝湘的心便再也不純潔了.他因為自己的想多.不由自主的便害怕劉商會產生什麼妄想.
那樣.可就真的辜負了他們幾年的同窗之誼.
管家劉叔告訴劉商.趁着這幾日天氣晴好.應該加快速度.否則要是遇見像臨淮前些日子那樣的連陰天.商隊被堵在半道上.可就耗不起了.
至於如何加快速度.主僕兩個卻商量不出個所以然來.
躺在鋪蓋卷上聽了半天的謝湘有些忍不住.向劉商叫道:”雲皎.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劉商便不再和劉叔談論了.驅馬走近謝湘躺着的騾車邊笑問道:“是不是忽然想起什麼有趣的事情了.快說來我聽聽.”
謝湘白了劉商一眼:“說正經事情呢.雲皎.我聽你和劉叔計較不定的.他們不都是你們家的夥計嗎.你是老闆.一聲令下.誰敢耽擱.”
劉商才明白謝湘是為了這事納悶.便苦笑道:“我們家統共就十幾個夥計.這次出門.我爹撿老成持重又行路經驗的.像劉叔等人.也只分派給了我四個人.像你替你趕這輛的張四.其他的.都是臨時雇來的腳夫.”
正趕着騾車埋頭走路的夥計張四聽見東家提到他的名字.便回過頭對着謝湘和劉商笑了笑.見不過是公子和那位據說已經做了他們賬房先生的謝公子閑聊.便回過頭繼續趕他的騾車.
之中談話.他是插不上嘴的.只當做自己是木頭便可以了.
劉商繼續對謝湘說道.“而且.做我們這一行的.斷沒有東家剛一出門.就拚命驅使夥計的道理.夥計們出門在外.本就辛苦.每天該走多少路.該干多少活.是不消得東家指三畫四的.”
謝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的啊.嗯……不過.雲皎.我來問你.你們自己的夥計工錢是怎麼算的.雇來的夥計又是怎麼算的.”
劉商笑道:“簫玉.你還真想做個名副其實的賬房先生啊.”
謝湘也笑了:“食人祿忠人事.少不得問問.反正行路無聊.你就當陪着我說說話打發時間的吧.”
劉商點點頭.對謝湘說道:“我們家生的夥計.因為是有過賣身契約的.吃的是年俸.按着年紀資歷能幹些什麼事情.都分着三六九等的;不過我們卻要管着他們的婚喪嫁娶養老送終.而且.按着每年紅利的盈虧.年節都有賞賜.”
“臨時雇傭的腳夫就不一樣了.是按天給錢的.貨物送到了.工錢一併發放.他們便可以自行另找別的東家.所以看起來好像臨時雇傭的腳夫價錢是高些.其實真正費錢的.反而是那些家生卻不得力的夥計.”
謝湘笑道:“這麼說.不管是你們家生的夥計.還是臨時雇來的腳夫.他們辛辛苦苦其實還是一句話.都是為了錢.雲皎.我來問你.你運的這些貨物.是早些到了湖廣賺錢些.還是不緊不慢的或者再遲些都是一樣的.”
劉商嗔怪道:“說你聰明你又糊塗起來了.當然是越快越好.趕着別人都沒有攆到的才叫俏市.等別人都晴天幹路的都趕到了.貨堆如山了.還有什麼銀子可賺.所以劉叔才和我急得什麼似的.”
謝湘點點頭.問道:“雲皎.你難道忘記了夫子教我們那句話.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你只要肯多出工錢.難道他們不肯給你賣命.”
劉商嘆了一口氣:“我何嘗不知道.我也不在乎那幾個錢.只是.我這是初次出門.不想叫人覺得我貪利心切.不擇手段而.怕落下個苛待下人的壞名聲.”
謝湘笑道:“切.那是你沒有說話的策略.這樣吧.你是東家.劉叔可能也是礙着大家都是老人的面子上不好催促.這事叫我來吧.嘿嘿.反正我是你雇來的賬房先生.又是因為我耽誤了一天的行程.要罵.就叫他們罵我好了.”
中午打尖的時候.謝湘故意留在外面和夥計們在一起.見大家都快吃好飯了.便對為自己趕騾車的張四招招手.
張四吃飯快.早就拿着根草棒子在掘牙齒縫.看見謝湘招手.便趕緊的扔掉了手裏的草棒子.顛顛的跑了過來.
“先生.您有啥吩咐.”
謝湘笑道:“路上我和你東家的談話想來你也聽見了……”
張四卻撓撓頭.滿臉困惑的說道:“小的只顧趕車了.先生和東家到底說的什麼.車軲轆呼呼嚕嚕的.我還真沒有聽明白.”
謝湘有些愕然.不知道這個夥計是真糊塗.還是存心的裝糊塗.
如果這個夥計是真糊塗.也難怪他只能一輩子做夥計了.如果是裝糊塗也情有可原.畢竟.一個下人.不去多聽多說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好在.這也是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謝湘便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那行.你去把大家都招呼到我這裏來.我想和大家認識認識.”
一個剛剛加入商隊的賬房先生想和大家熟識熟識也是很正常的.張四也樂得奉承.便站在謝湘身邊.很大聲的說道:“哥幾位的.都往先生這邊攏攏.先生想和大家親熱親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