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結局(1)
搬凳子坐屋子外面,也虧他想得出來,存心不讓倆人繼續說話,何寓都打算妥協了,手已經搭到了門把手上面。(www.)
“那你坐着吧,我們在裏面幹什麼你也管不着。”不料杜竣放出來這麼一句狠話。
何寓都覺得這絕對不是親兄弟了,難怪杜陵不跟他在一塊,反而跟付亦歆兩個人更像親哥們,可能就是他總是贏不了。
“那你們到底要怎麼才肯出來?”
“等飯好了自然會出來。”
“成,成,我去催做飯的。”杜陵終於妥協了,抬腳把凳子踢到一邊,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
何寓依舊無語,杜竣面上沒有絲毫不虞,氣定神閑,笑道:“這小子其實脾氣也不算暴躁,能磨練磨練更好。”
“……”杜陵在她眼裏確實沒發過脾氣,剛認識的時候拿吵架當樂子,偶爾毒舌,頂多嚇唬嚇唬她,所以從來不用擔心家暴問題。
過了沒多久鄧嫂到了門外,敲門讓兩人出門用飯。
出來后聽見宋君蘭在指責杜陵,看把人家姑娘嚇的,躲在房間裏不敢出來了,讓他收着點。
何寓默默對他表示哀悼,這件事他還真是躺着也中槍。
吃完飯,一晃到了晚上,外頭起了大風,宋君蘭打算叫司機去送她回去,結果棠棠一看不妙,抱着她大腿不讓走,不然就哭。
全家人都是好助攻?
何寓深深覺得這就是個陰謀,一個來自杜竣父子倆的陰謀,孩子負責哭負責留人,爸爸負責安她的心,表面上給杜陵難看,實際還是幫他。
宋君蘭明明說他不回家的,結果杜陵還是回來了,說不定她也是向著她小兒子。
也沒辦法,只好留在杜家過夜。
收拾客房的時候忘了鎖門,聽到背後熟悉的腳步聲,何寓眨了眨眼睛,不用猜都知道是他。
“明天帶你出去走走,行么?”
“啊,明天還得上班,還忙着呢。”
杜陵在床的一邊坐下:“我問過你們台里,你一周就一期節目,哪來那麼忙的事要做,說好了,明天答應么?”
“……”
“不然,”他喉結微動,猶豫一會說,“我今晚就不離開這個房間了。”
果然還是喜歡威脅這一招,何寓一挑眉頭:“又不是沒有在一個房間睡過,怕什麼?”
“現在不一樣了,我可以跟你做點……以前從沒做過的事情。”
“滾!”何寓佯作惱怒,趁他沒注意手上一用力把他推了出去,迅速關上門。
他一個踉蹌,待反應過來連忙用手臂阻止她的動作,可是來不及了,手掌被夾在門縫裏。
痛意從手掌蔓延,最後席捲了全身,他背脊發麻,嘴裏發出“嘶——”的一聲吸氣聲。
“何寓何寓,你夾着我的手了!”
她擋住門,咬了咬下唇,問他:“那你保證再不來騷擾我,我就把你放開。”
“做不到。”冷汗簌的一下冒了出來,“你今天就是把我這隻手擠掉了我也不會改變我的決定,這輩子我只為你一個人食一次言。”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你動搖一次,讓我以後怎麼相信你?一年前你會因為你的理由跟我離婚,把我一個人扔在醫院裏,一年後你會不會還有別的原因再次拋下我呢?”
“不會了,真的不會了。你知道你躺在醫院裏等待輸血的時候我心裏多麼煎熬嗎?我寧可受傷的那個人是我,如果你要我的血,我可以為了你放干,唯獨那個時候,我怕你染上病,怕連累你的一生。”
“你知道嗎?我昏迷的時候腦子裏面其實還有意識,你沒辦法想像我有多麼痛苦,失血讓我感到冷,四肢一點點變得冰涼,我也不想死,我一點點控制我的意志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我在等待,我不相信前一天還說會跟我辦婚禮白頭偕老的那個人會捨得我死掉,我一直堅持着堅持到再也控制不住昏迷過去,這樣醒來我還能跟你在一起,這些你想過嗎?”
門外的人沉默了,全身上下泛起冷意,他只想過她經受着的身體的痛苦,卻從未想過原來愛情也是支持她挺過來的力量。
“醒來以後嗓子裏面像火燒過一樣地疼,說話也說不出來,每天都特別累特別想睡覺,我等你來看我,那時候我覺得我的舌頭都壞掉了,吃飯都吃不出味道,還是堅持着吃飯恢復體力。那樣的等待有多麼煎熬我想你一輩子也不知道,我甚至想過,也許你出了什麼意外死掉了,因為我身邊所有的人都瞞着我,誰也沒有提到過你。”
這樣的心情被塵封在腦海里,從未對人說過,如今回想起來,還有着刺心的痛,不知覺間眼淚流了一臉:“我怎麼也沒想到,他們瞞着我的是比愛人死去更令人絕望的事實,是生死關頭的拋棄。到底有多麼鐵石心腸呢?我想不到,可是我傻,不用你自辯什麼,我給你想理由,在你沒提到離婚之前就想好了原諒你。這份原諒和勇氣,我自認已經是我最大的極限。”
手上的痛苦已經變成了麻木,取而代之的是真正鑽心的痛苦,像是被無數把刀不斷刺穿一般,他沒被禁錮的那隻手緊握成拳,用力地砸在牆上。
“對不起。”他只能說出來這幾個字,如此的貧瘠無力,空乏虛弱。
“你來告訴我要跟我離婚,你說你走不出來你心裏的陰影,你怕你把病傳染給你,讓我痛苦一生。你懂什麼呀,你就是自私地以為,如果我當場死了就死了,可是我以後生病死了,那是你的責任,你怕你一輩子內疚自責,所以你在那個時候選擇了不作為,這樣你可以欺騙你自己,我的死是因為那場車禍。”
“不是,何寓我告訴你不是的,我心裏想的是再等等,還會有血源,一定還有別人來救你。”
她把門打開,在他失神時撥開他的手,不想讓他看見她的眼淚,再度迅速將門關上。
他卻沒有馬上離開,再一次將負傷累累的手伸了過去,死死地把住門邊。
“咣啷”一聲,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甚至可以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關上門后才看見門內還懸着一隻發紫發青的手,她嚇得頭皮發麻,連忙把門打開:“你怎麼……你的手,快去醫院!”
疼痛直傳頭部,隱隱能夠感到太陽穴處血脈不正常的搏動,他死咬住后牙槽:“何寓,你讓我把話說完。”
她用手擦去臉上的眼淚:“你快說。”
“我不知道你對那樣的病了解多少,可是我親眼經歷了端萌從被檢測出病毒抗體到發病到死亡的全過程,我看她從一個擅長偽裝的漂亮可人的姑娘一點點變得精神怪異、內心扭曲,到後來她有着嚴重的報復傾向,甚至隱瞞身份不斷跟一些不知情的男人發生一夜情。
她發病的那段時間,皮膚變得潰爛,整個人特別痛苦,前不久選擇了自殺解脫自己,我至今還很后怕我跟那樣的女人有過一段感情。我怕有一天因為我你變成了那個樣子,那對你對我來說,都是最大的痛苦。”
何寓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可惜你不知道的是,如果我有選擇的能力,我寧可今後同你一起患病渡過殘生,而不是立即死去。”
他一驚,眼裏湧現莫大的震撼。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現在終於明白了,他根本不懂她的內心,不懂一個女人的包容和情願同甘共苦的犧牲,他還是那麼自私地以為,他一直都是為了她好。
“說這些真的沒有用了,我的原諒已經耗盡了,沒有更大的勇氣讓我再次原諒,我很愛你,現在依舊是,我也嘗試說服自己給你一次機會,可是我害怕,怕你反覆無常,怕你有一天再把我推向更遠的地方……”
“何寓,求你不要說了。”他往前一步,目光深沉而凝重,“這一年來的每一天我都活在自責與不舍之中,我每天想你想得都快瘋了,做飯的時候做兩份,想着你坐在我對面吃飯,想着你就在空氣里還陪在我身邊,我的心像掉了底兒的碗,什麼都承不住,什麼都留不住,活得像行屍走肉。為了能夠跟你在一起,我說服自己去看心理醫生,對着陌生人揭開我內心的瘡疤,回顧我的曾經,把我那些黑歷史一點點地剖析,讓我認清我性格里存在的弱點和骯髒的地方,真的,不是每個人都有膽量那樣面對過往面對自己的殘疾,可是為了你,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事讓我感到害怕。”
眼淚像絕了堤似的再度涌了出來,她的理智,她的決心,一點點像土坯一樣崩塌,潰不成軍。
他用他還算完好的一隻手抱緊她的腰,一點點親吻她臉上的淚水,那麼苦澀,混含了兩個人並不好過的一年,滿滿的難捱的相思與苦楚。
“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好嗎?”
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一味兒地落淚,心潮波瀾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