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出師不利
十月金秋,最適合去的景區往往有着起伏連綿的高山,或者紅得像火的落葉。(www.)這一次要走的地方高山與山谷相連,山上有一些寺廟,山谷里能看紅葉,何寓提前查了些資料,正對着電腦串古詩詞。
這次落腳在一個不算大的賓館裏,一間房裏兩張單人床,室友是同行的實習記者慧慧。正投入時聽見慧慧叫她:“何姐,台里的電話!”
何寓跑過去接電話,聽見一個不算熟悉的男聲:“何主播,您這期的節目有些變動,十月份愛國月,台里決定針對‘加強愛國教育,宣揚助人為樂精神’為主題,徵集感人民間企業家故事,所以臨時要把你調整一下欄目。”
何寓腦子裏亂了一下:“那我要怎麼變動?”
“給那些企業家做現場採訪啊,參考藝術人生的形式。”
“我……我能行?”她一個走風景區的一下子上升到藝術人生主持人那種高度,也沒那個自信呀。
“怎麼不行?何主播,我看過你去年的那場殘疾人婚禮,您的形象就適合慈善和愛心,而且這個節目只有為期一周,每天一位慈善家,節目播完了您再回來走您的外景,這不挺好的嗎?”
何寓心裏隱隱覺得不太對勁,又覺不出來怎麼回事,但也沒必要拒絕,就問:“那您把具體的策劃發我郵箱?”
“成成成,您稍等。”
掛了電話以後何寓還有點困惑,回到電腦前剛一坐下,來郵件的提示就飄了出來,她點開下載,完了開始從第一期的設問往下看,看到最後一期,青年慈善家杜杜杜杜杜……
她眼睛一花,又定睛一看,對着那個名字盯了足足一分鐘,差點暈過去。
搞什麼鬼?!
“何姐你怎麼了?”慧慧站到她身邊,把手放在她面前揮了揮,“您盯着屏幕盯了十分鐘了,難不成電腦上面長出花兒了?”
電腦上才沒長出來花呢,某人估計現在心裏樂開花了,她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喃喃問:“如果一期節目請了你前夫,而你又是主持人,會怎麼樣?”
“收視率會很高。”
何寓:“……”跟一個思維永遠不在一條線上的妹子討論這件事真吃力,她又問,“我是說,你是主持人,你會怎麼辦?”
“可是我是記者啊。”
我勒個大去!她都快給慧慧跪下了,哭喪着臉沖她擺了擺手:“時間不早了,你還是先去洗洗睡吧。”
慧慧“哦”了一聲,從她身旁走開,過一會馬上又折了回來,看了一眼屏幕,拍着腦門說:“我真是後知後覺,才想起來杜總是你前夫。”
當初倆人宣佈結婚的時候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離婚離得特別低調,也只有家人和幾個為數不多的好朋友知道。慧慧知悉這件事也是因為倆人經常住在一起,偶爾有一次問起何寓,為什麼一直沒跟丈夫通過電話,她這才隨口提了一句。
何寓眸子閃動:“嗯,所以我現在該怎麼辦?”
慧慧想了想她自己的狀況,說:“工作第一,私人第二。”
也是,她不能把飯碗丟了,哪怕心裏再怎麼不願意也得把工作做好。何寓不用費腦子就知道是誰把她弄去現場採訪的,大半年過去了,這人的內心估計又蠢蠢欲動了,想還來打她的主意。
這大半年她一直把精力放在工作上面,無暇顧及談戀愛,這人就像跟刺一樣杵在自己心裏面,想摳摳不出來,放在裏頭長着也不舒服。可是她有自己的尊嚴,作為一個被人棄了的女人,不論對方如何,她都不會輕易回頭。
她也只能把這段感情當成一個不太容易忘掉的錯誤,努力地掩蓋在心底,盡量讓他不那麼輕易地攪亂她如今的生活。
隨着年紀的增長,處理感情的方式也成熟了許多,分得清輕重緩急,理智完全可以壓制住個人的情緒,思慮再三,她還是把這個欄目給接了。
經過兩個周的準備,“青年慈善家”杜先生如約而至,到達了節目現場。
像這種節目請的觀眾都是臨時從附近的學院拉來湊數的學生,本身也沒有幾個人感興趣,可是當杜陵走進錄影棚的時候還是響起了一片驚呼。
一身裁剪合體的黑色西裝,高大挺拔的身姿,配上一張英俊十足不苟言笑的臉,直接秒殺了全場的女生。還打算全程玩手機呢,請來的主角這麼帥,讓她們怎麼能專心玩手機?紛紛開始對着真人狂拍,發微博發空間炫耀自己的見聞,真是不虛此行啊。
何寓從他一入場心臟就開始活蹦亂跳跟塞了只剛撈出水的活魚一樣,她用力攥了攥自己的裙角,起身站在燈光中央,帶着得體的微笑相迎。
照例一見面有一個握手的儀式,本來握個手就是幾秒鐘的事,他卻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久違的熟悉氣息縈繞在鼻尖,還有熟悉的聲音,以及熟悉的體溫,短短一瞬把她的理智擊潰,何寓不可抑制地臉紅了,任由他把她的手握了個遍。
臭流|氓!臭流|氓!蛇精病!蛇精病!
就座時加深呼吸壓下心頭的緊張,開始把爛熟於心的設問逐個往外提。這訪談還得播出,她不能任意妄為胡亂問一些問題,就得照着原有的模式來走。
“請問杜先生,有沒有什麼事給了您在做慈善的啟發,讓您印象深刻呢?”
“其實自從我開始創業以來一直都有做慈善,但真正給我啟示的是去年這個時候的一場殘疾人婚禮,讓我覺得慈善不僅僅是給予人溫飽,而是在更高的意義上,意味着送出希望和精神關懷。”
台下掌聲一片,何寓在心裏呵呵,真是裝那什麼裝出新境界了,還成功地把她捎帶進去。短短一會功夫她回過神,又開始了新一輪問題:“這一次的捐款對您來說有怎樣的意義呢?”
杜陵淡淡一笑,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這一次的捐款數字是我愛人的生日。”
媽呀,這個訪談做不下去啦!何寓臉上騰地一下子紅了,什麼愛人?都離婚了好不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搞曖昧是鬧哪般?
偏偏台下的觀眾還很吃這一套,“哇”的一聲驚呼出來,杜總不但長得這麼帥,還好深情啊!何寓打量了一眼台下,默默地吐槽,別那麼輕易地相信男人好嗎,少女們?
真的是飽受折磨,他太無恥了!她決定在訪談做完以後跟剪輯師好好商量一下,把不該有的對話統統剪掉。
好不容易搞定這一段一個小時的訪談,結束的時候一大群女生圍了上去跟杜陵求合影,趁着他被人海圍住的時候何寓匆匆溜了出去,躲在更衣室裏面跺地面。
如果說之前她可能還會以為這次的採訪不過是個巧合,也會不斷猜測他的用意,說不定跟很多渣男一樣,跟前妻炫耀自己現在過得多麼風光多麼洒脫呢。現在什麼都明白了,他就是想挽回,門都沒有!
換完衣服卸完妝以後,她從包里掏出手機發了一段話給他:“祝福杜先生下一次找一個生日是12月31日的妻子,相信您在慈善事業上會有更大的突破。”
沒一會,短訊回復:“12月31日生日的妻子不好找,要不你給我生一個12月31日生日的孩子吧。”
這話什麼意思?病好了?何寓冷冷一笑,當她是什麼呢?他有病把她推到一旁,他病一好又把她弄回來,她又不是計程車,召之即來呼之即去。
關掉手機,拎着包快步出了電視台。過年那段時間意外發現自己在頂頂美女直播網的賬號解封了,二十多萬一口氣提了出來買了一輛車,工作上下班方便了不少,這時候更是派上了用場。
正朝着自己那輛車走過去,掏遙控開車門的時候冷不防被人抱進懷裏。何寓腦子裏的弦一綳,又把那套防狼術拿出來用,手扣在那人的手上準備揩指甲上面的那塊肉,剛一摸上去對方趕緊鬆了手。
“嘶……是我。”
晚了,何寓已經摳完了,一轉身看見杜陵疼得臉上直抽,晃着手不停發泄痛意。何寓沖他歪着頭眨了兩下眼睛,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室,用最快的速度發動車飛馳而去。
杜陵:“……”在車後面風中凌亂,面色憔悴。
他知道重新搞定她不太容易,可這麼長時間沒見面,再相逢就用這麼暴力的手段真的好嗎?他的手好疼啊,心也好疼。
哥們天團還等着他首戰告捷呢,沒料到他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一回去先讓人給他找創可貼。
付亦歆拿着棉簽往他傷口上擦碘伏,他還在回味這一天的感覺,不覺皺了眉:“你手機在哪裏?拿來給我,我給予檐妹妹發個消息,我覺得我們應該友好地交談。”
付亦歆手上動作一頓:“告訴你一件事,她好像早就知道重遙哥哥是誰了。”
他一驚:“什麼?”
“前段時間她幫茫茫的新戲《花壺》寫歌,我讓她幫我要茫茫的拍戲花絮,然後她說,這些花絮只給付少一個人看。”
“後來呢?”
“後來我就承認了。”
“……”
這世道唯有小人與豬隊友難防也!杜陵直覺腦子裏一團黑,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過了好一會才顫抖着受傷的手指問:“你說你……我該怎麼辦?”
“把嫂子留在S市別到處走風景區了啊,這樣你們還有機會見面。”
“你說得對。”杜陵又來了精神,四處翻找手機給台長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