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傍晚時變了天，沉沉烏雲籠罩下，氣溫感覺更低了。

陸筱穿戴好保暖物品，打車前往閆佐的住處。

他住在郊區，那裏比較偏僻，不容易被人窺探私隱。

兩層高的小別墅，灰色古堡式風格，附帶一個小花園，佔地不大，綠化做的很好。

陸筱到的時候，葉思沁正坐在花園的鏤空雕花椅上，一身短款時裝，棕紅色長捲髮簡單綁成一個馬尾。

“來了？我還以為得等個一小時。”她起身走過來，堪比模特的身高讓陸筱很有壓力。

“等很久了？”她退了步，隨後上台階開門，“其實我可以給你送過去。”

“正好在附近，所以就過來了。”她說。

陸筱應了聲，沒再說話。

房子每天都有人打掃，可就算如此，開門剎那撲面而來的陰冷還是讓陸筱抖了抖，她在門口換了鞋走進去，直接上二樓卧室，再出來時手裏拎了只箱子。

交給葉思沁，她接過去，眼睛則繼續緩慢掃視四周，最後轉到陸筱身上，陸筱畏冷，穿的有點多，半張臉捂在圍巾里，黑白分明的眼睛裏一片淡漠。

她說:“你對這挺熟啊！”

“還好。”

“你來過幾次？”

“沒幾次。”

“是嗎？”她換了只手拎箱子，“但肯定比我多，算上今天我才來過這兩次。”她笑了笑，“之前還是被關在門外的。”

“想來以後機會多的是。”陸筱看了下時間，“先走吧，不然天晚了。”

“好！”

走到室外，葉思沁站旁邊看着她鎖門，突然又笑着說:“對了，下次也讓閆佐給我配把鑰匙，這樣想什麼時候來就能什麼時候來，多方便。”

陸筱將鑰匙拿在手上拋了下，揣進口袋，轉身看她，眼角一彎，“有道理！”

並肩朝外走，這邊的別墅群間距較大，此時沒什麼人出入，路上顯得很空蕩。

葉思沁有開車來，她問陸筱，“這邊交通不方便，需要我送你嗎？”

“不用，我等會另外有事。”

葉思沁又笑了下，這次的笑容配合尖銳的視線有着洞穿人心的效果，將陸筱解剖了徹底。

她什麼都沒說，開門上車油門一踩沖了出去，行雲流水的動作一氣呵成，眨眼間連影子都看不到了。

陸筱迎風站在沒有車輛往來的路中間眼巴巴看着她離開的方向，嘀咕:“怎麼不多問一句呢？下一句我肯定妥協啊！”

隨後掏出手機打給了楊虹微。

“你怎麼這麼沒出息？明知道自己沒本事還在那端架子，作死作成你這樣也是能耐啊，真的！”順利上車后楊虹微嘮嘮叨叨開始不斷埋汰她，“既然當了次跑腿，那讓那女人當次司機怎麼的了？你怎麼就這麼沒種？啊？”

“你更年期啊，話多！”

“你這沒良心的！”楊虹微嗓音瞬間拔高，“我這是為你抱不平呢，再說我頂着個寒風千里迢迢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捎你，你好意思這麼侮辱我？”

陸筱突然轉頭看她，目光從她怒氣騰騰的臉下滑到傲人的胸部，“我說你不冷啊？”

大冬天穿個超低領，耀武揚威露着個溝。

楊虹微察覺到她的視線，臉色一轉，很是驕傲的挺了挺胸部，“冷毛線，姐姐一年四季只玩性感好不好？有沒有受誘惑？我告……我操，你給我把窗戶關上！”

很快又是兩個月，天氣回暖，春光明媚，萬物復蘇的日子裏，他們迎來了第一次篩選。

結合各指導老師的評估，加上陸筱平日裏的觀察，進行綜合考評。

這次篩選淘汰了近一半的人，有幾個男孩捂着眼睛哭了，他們能堅持到現在自然不容易，陸筱是看在眼裏的，只是活在這世上誰不辛苦？

陸筱對其中一個男孩印象比較深，22歲剛大學畢業的年紀，處事低調，待人寬厚，不像其他人喜歡拉幫結派，在中立邊緣活的很好，他叫季強。

離開的時候她特意叫住了他，將人帶到角落僻靜的地方，問道：“離開公司後有什麼打算？”

“就先去網上找個工作，等穩定了再想其他的。”他笑笑，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季強的外貌並不出色，只是看過去忠厚，老實，會讓人產生極大的安全感，當初能進來......真相挺悲催，充數的。

陸筱建議道：“你要不要留在公司？我現在缺一個助手，未來肯定會和演藝圈打交道，到時你若依舊有走到台前的想法，遇見的機會也不會少，你可以考慮一下。”

他顯得很驚訝，愣愣的看着陸筱一下沒回過神。

“沒事，你可以回去想清楚，三天內給我答覆就行。”她說完，轉身要走。

季強反應過來，連忙叫住她，搓着手，“不用想，我願意做你的助理，就是怕自己沒經驗會做不好。”

他只是個三流大學畢業的，沒什麼工作經驗，也不曾接觸過這一行，到時難免笨手笨腳。

“人不是生來就什麼都會，肯學就行。”她頓了頓，“你現在回去，明天再過來去人事部報到，我會和他們提前說一聲。”

季強道了聲謝，很高興的走了。

陸筱轉身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洗手時隱約聽見隔壁在談論，聲音被特意壓低。

“你說那個怪胎怎麼就沒被淘汰掉？我最看不慣的就是他了。”

“估計有後台吧，沒看見是陸筱親自帶來的？”

“後台怎麼了？他們不口口聲聲說靠實力嗎？”

“少來了，現在社會哪有絕對公平的地方？”

“嘖，看見他就煩。”

“得了，別說了，小心人聽見，走吧！”

陸筱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撥了撥頭髮，心想果然哪裏有人類，哪裏就有三八啊！

解放街路口新開了家慢搖吧，很復古的裝潢，老闆是楊虹微朋友，由此大晚上她特意捎上陸筱去捧場。

開業沒幾天，賓客不算多，陸筱坐了會，眼睛時不時朝一個地方瞟。

楊虹微受不了的說：“大姐，你低調點，不管看中誰了都要矜持，你現在眼睛都快翻成白眼了。”

陸筱意外道：“你還知道矜持？”

“你能不能把關注點給放準確了？”

“那你能不能把發散思維給收斂點？”陸筱抬手指了個方向，“我在看的是那個，別老往不健康的地方想。”

“女人愛男人怎麼不健康了？這是人本能好不好？”她不滿意的抱怨着，扭頭看她指的方向，隨後擰眉轉回來，“你沒毛病吧？”

陸筱笑，“怎麼了？”

“你沒事看什麼駐唱台？你想唱歌？”

“不。”陸筱搖頭，“你能不能給你朋友說一下讓我的人給他駐唱？”

“啥？”

次日訓練完，陸筱把周沛叫住了，白玉似得臉上還透着緋紅，洗過臉，額前的頭髮還是濕漉漉的。

她問他現在訓練完是否還去酒吧打工，周沛搖頭表示自從他妹妹突發事件后就離職了，現在晚上都會留在醫院。

她又問他想不想有一份額外收入，只是金額不會高，周沛稍作猶豫後點了點頭。

他是新人，唱功一般，樂器玩的也一般，去慢搖吧駐唱想有高收入不可能，但最重要的是能鍛煉他的膽量和豐富他的經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他們在公司等了會，直到楊虹微打來電話。

之後坐楊虹微的車去吃飯，點菜時陸筱將菜單遞給周沛，多照顧了些。

楊虹微見了就在那意味深長的笑，“呦，這就是不一樣啊，果然是你的人，看顧的這麼牢。”

陸筱皺眉，“胡說什麼你？別在小孩子面前說這些有的沒的。”

周沛側頭看她，“我不小了。”

楊虹微陰陽怪氣的重複，“聽見沒？不小啦！”

“神經病！”

等菜的功夫，楊虹微去上廁所，陸筱趁機對周沛說：“她那人就喜歡開玩笑，什麼奇葩言論都能蹦出來，你別介意，不過人很不錯。”

周沛看她，黑亮的眼睛，澄澈剔透。

“我知道。”他說，頓了頓，又問：“你覺得我很小？”

“啊！”陸筱點頭，“才二十啊，偽裝的再成熟年齡都擺在那呢！”

“你幾歲？”

“我？”她指了下自己，隨後玩笑道：“你叫聲姐，我告訴你。”

周沛定定的看着她，波瀾不驚的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

服務員這時端上來兩盤菜，陸筱肚子正餓，立馬舉了筷子就夾着吃，連着塞好幾口，滿足的閉了閉眼。

“姐！”他突然開口叫了聲。

陸筱頓時被噎到了，他給她遞上水杯，陸筱一口氣喝下去小半杯，扭頭看他，“你剛叫什麼？”

“你不聽見了？”

“哈？”

“你幾歲？”周沛問。

“......”

“你想耍賴？”

“哪能吶！”陸筱拿毛巾摁了摁嘴角，她只是意外為了這麼點事周沛居然能開口真喊她姐，之後大方比了個手勢，“大你這個數，唉，老了！”

她湊過去又說：“告訴你一秘密，剛那女人比我還大一歲，她更老，哈哈！”

說完又坐直身體舉着筷子開始吃東西，還不忘着招呼周沛一塊。

此時的陸筱和工作時的她差別很大，像掉出盒子的火柴，肆意自由，沒有那麼多束縛。

他夾了塊叉燒肉放進嘴裏，眼前回放着剛才被放大了一瞬的五官，彎彎的眉毛眼睛嘴角，那種恰到好處的弧度讓人看了覺得十分舒服。

他們之間居然有六年的差距，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