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鴻門宴
“殿下準備如何安置甫若姑娘?”甫若是甫一的妹妹,也是她一手牽的線保的媒,讓一個良家女子無名無份住在太子府恐怕不好吧?顏華不得已開口問,若是有了答案,也好向甫一交代啊!
甫若是她帶進太子府的,不明不白便被推到了十八層看台之上,想起來就膽戰心驚。太子這是想做什麼?急着納妃昭告天下嗎?
桂青颺近距離盯着顏華看了一會兒,看的顏華渾身發毛。桂青颺的眸色越凝越重,他一把執起顏華細弱的手腕,兇狠道:“你是怎麼勾引昭王的,讓他覺得你是個女人,讓他對你念念不忘!”
“這……”顏華一下子被問住了,他怎麼會知道這些?難不成昭王問起此事?不可能啊,昭王和太子一向不相往來,太子更是將昭王恨之入骨,這件事是怎麼流出去的?
“在本宮面前裝無辜是吧,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喜歡的是……男人!”最後那兩個字,桂青颺咬牙切齒。
顏華被桂青颺用力一甩,她握着發疼的手腕站到了一邊。頭皮發麻啊,這件事要如何向太子解釋呢?
“微臣,微臣那日……扮作軍/妓混入了軍營,那副將袁慶實在可恨,不聽微臣勸告,也不賣殿下的面子,所以微臣只得不擇手段……混入軍營和昭王當面說。”
“果真是不擇手段啊!”桂青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瞭然樣子,一樁心事解開,他輕笑道:“以色/侍君,你倒是長進了!”
“沒事你下去吧!”桂青颺道。
“可是,甫若姑娘……”某人的聲音越來越小。
“滾!”一個青花茶杯溜轉轉的砸來,再不躲就潑了一身了!
顏華走後,桂青颺的注意力便從祁連月身上轉到了貌美如花、明媚皓齒、柳腰蓮臉的甫若姑娘身上。白天裏都沒好好的瞧,這大晚上的也該是一會佳人的時候了!
桂青颺也沒讓人通傳,便一個人提着一盞燈,深夜裏往偏殿裏趕。
一道黑影蝙蝠般掠過疊疊嶂嶂的院牆,在某一處的房樑上停下,為這個靜謐的夜增加了一份鬼魅氣息。
為甫若守夜的侍女見到太子嫁到,趕緊行禮,被太子打斷。桂青颺壓低嗓音道:“她,睡下了嗎?”
一侍女小心道:“剛剛睡下,要不奴婢去叫醒她?”
桂青颺揮揮手,臉上顯出一絲不可察覺的溫柔,他輕聲道:“本宮自己進去,爾等都退下吧!”
侍女匆匆退走,桂青颺推門而進。
就在桂青颺進去不久,黑色蝙蝠也翩然躍上其屋頂,他凝神聚力,后又不放心的揭開了一片瓦片,藉著妖冶的紅燭光,他看見桂青颺和一女子相對端坐着,細細說話。
桂青颺一副正人君子、彬彬有禮模樣,讓熟識他為人的人看了,不免想笑。就在黑衣人想繼續看下去,意解困惑之時,一枚小石子“嗖”的飛來。
黑衣人偏過頭,石子砸在瓦片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到底是誰暗算他?要怪就怪他太投入的偷窺了!桂青颺已然發現,此處不宜久留,他飛身一躍,竟是朝着襲擊他的方向飛過去——
顏華本就沒想着躲避,離開太子書房,她心情鬱悶的在後花園溜達,不巧就瞥見了一抹黑影跳上了太子府的房檐。是誰,這麼大的膽子,能突破重重機關、逃避數道夜防侍衛的眼,輕而易舉的進來?
後來就瞧見太子也提燈來了,她才明白這裏是女眷住的地方。她一直盯着黑衣人的動靜,所以當黑衣人揭開一片瓦意欲偷窺的時候,終於忍不住投石提醒。
從他輕巧的身手看,那人的武功似乎不低,和自己有一拼。
黑衣人膽大驚人的站在了顏華的面前,就在黑衣人想解決掉顏華,速速離開之際,他看到了顏華的臉,於是他伸着發功的手,呆若木雞!
先下手為強!顏華不給他反攻的機會,一個皓腕海棠掌便向黑衣人捉去,黑衣人很快的反應過來,後退一步,化極速為軟綿,生生接住了顏華的手。
好一雙細皮嫩肉的素手!
黑衣人摸到的那一瞬,心猿意馬,心笙蕩漾。
顏華一甩手,單腿支撐發力旋掃黑衣人的下三位。
好一記漂亮的轉身,就在黑衣人提防讚歎之際,一排細細的梨花針橫掃了他的臉——
黑衣人避開,長發妖嬈綻放在這個深夜。
顏華步步緊逼,鷹爪犀利的抓向黑衣人的蒙面巾——
黑衣人在這一刻閉上了眼睛,巋然不動,他就想知道他在揭開他面巾的那一刻,該是什麼表情?
顏華撕開了面巾,藉著皎潔月光認清了賊人的臉。
有一刻,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這昭王蛋疼了大半夜的跑來太子府偷窺太子御女?
祁連月眯着眼盯着顏華的表情,只見他先是吃驚,然後大失所望。可是,這是什麼表情?
顏華拱手道:“微臣內部侍郎官顏華,參見昭王殿下!”
祁連月清貴的臉上帶着些許驚詫:“顏侍郎?”
此人就是傳聞中好男風,太子殿下的近身宦臣顏華?
“閑暇無事,出來走走,一不小心就轉悠到太子府上了!”祁連月優雅的笑。
誰信!顏華黑着臉道:“這麼晚了,昭王還有閑轉的癖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採花賊呢!”
採花賊?與他今日所來的目的確實有異曲同工之妙!
顏華道:“這裏機關重重,驚動了太子就不好了,不若下官送您出去?”
“那好吧!”某人求之不得。
*
“您是問太子府上的甫若姑娘,是吧?他是中書令甫一的妹妹。太子對她敬重有加,娶她做妃也有可能,昭王問這個做什麼?”
兩個無事的人,又尋了一高門大戶家的屋頂,藉著皎皎月光、滿天星斗開始閑聊。
反正這一次的任務是刺殺昭王,索性與他溝通感情,等混熟了再下手?
再者似乎昭王也不似傳言中那般鐵面,不近人情?
“原來是甫一的妹子……”祁連月暗道。
“走吧,天色不晚了,還這麼冷!”
天氣冷嗎?但見身邊的單薄男子縮成一團,蜷成了一個小人。祁連月伸出手道:“拿來,我給你渡點熱氣!”
渡點熱氣就是發功傳暖,顏華才不需要。她站起身道:“實在是太晚了,我都困得睜不開眼了,我沒有晚睡的習慣。”
若不是太子太晚把她從被窩裏叫過來,她才不會這麼晚還沒回去,又和昭王閑磨了這麼久……
“好吧,我送你回去。”祁連月也起身。
“不用了,微臣茅屋簡陋,怕容不下貴人。”顏華打了個哈欠,她太困了,似乎眼前有床,她立馬躺下就能睡着。
祁連月想起軍帳中那個不守教規的女子,似乎和眼前人很像呢!
又想遠了——
*
太子賜宴,家宴,請的都是自己人。比如甫若、甫一,還有昭王祁連月。
祁連月收到請帖后,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太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不過他決定欣然前往,不去的話,會不會太不識抬舉?太不給毛崽子面子?
同時,顏華收到命令,沿途埋伏刺殺祁連月!
家宴什麼都是騙人的,鴻門宴才是真的。
奢華的鍍金餐桌上,美酒佳肴齊齊上陣擺了豐盛的一桌,好些都是甫若聞所未聞過的食材,她微微低着頭,為自己的孤陋寡聞而感到深深羞恥。不過她的右手上方坐着天/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世間最尊貴最英俊的男子,那便是太子桂青颺。
在太子召見她,她見到太子的第一眼,她便深深愛上了這個冰冷中帶着慵懶魅惑的男子。幸運的是,兄長甫若才華橫溢,深得太子青睞,她才有機會進駐太子府,極有可能成為這裏的女主人。
據說今日宴請的貴客是昭王祁連月。
已經坐下很久了,祁連月還遲遲未來……
太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不經意的喝酒,卻在放置酒杯的時候重重的擱下。就在那擱置酒杯的一瞬間,甫若的心咯噔一聲。她想,也許這才是太子的真實性格吧,她一直讀不懂太子,明明看她時,將她當一個女人對待,極致溫柔,心悅愛慕。
她的柔弱和纖細,他都看在眼裏,他奉寶似的捧起了她的手。
但是又在下一個瞬間,她抬頭看見他的眸,清明不少,多了一份距離,他將她手丟下。
他再看她,就好像看一個陌生人了。
他命她好好休息,答應會給她一個名分。
反正偌大的太子府不愁再養一個閑人,那群大臣吃飽了撐的整日諫書讓他納妃,這一次用這個女人堵他們的口,看他們還敢再嚷嚷!
昭王姍姍來到,在馬六褔公公殷勤的指引下邁着悠閑的步伐帥氣的走來,一身明晃晃月白色綾羅綢緞將他完美的腰身修飾的格外有型,也格外英俊瀟洒、風流倜儻!
他以江湖抱拳以禮,春風得意道:“實在抱歉,為兄讓太子殿下久等了……軍營還有要事未處理完成,我這急匆匆的趕來,實在……”
說完落座,也不耽擱時間。“好豐盛的飯菜,太子殿下真是太客氣了!”
太子的臉色明明滅滅,好不難看!
甫若甫一剛才見昭王駕到,趕緊站起,見昭王自顧坐下,便也趕緊坐下了。
有玉石相擊之悅耳聲徐徐傳來,美人兒妙琴佳音聲聲醉人。
太子舉杯獻酒,“難得連月兄給本宮薄面,前往赴宴,本宮先干為敬!”
甫一甫若也趕緊起身獻酒,甫若唇上沾酒做足表象。
昭王這才瞄向甫一這邊,不解的問:“這位是……”
甫一趕緊起身作答:“微臣乃中書令甫一。”
昭王笑道:“國之良才,相貌堂堂,不錯,不錯!”
傳菜繼續,為不至於冷場,甫一提壺站起走向昭王敬酒。
昭王站起接酒,喝下這杯敬酒。
甫一道:“微臣位卑官小,實在難能有幸能和太子殿下、昭王殿下坐上一桌,吃酒把聊,微臣再和昭王殿下碰一杯,已誠敬意!”
短短時間,數杯已下肚。
甫一酒量不行,平常是滴酒不沾,今日興奮多喝,難免面部通紅,上了頭臉。
桂青颺臉色發青。
倒是昭王喝的暢快,喝出了癮,自斟自飲,越喝精神越爽朗!
“小桂子,還是你家的酒好啊,唇齒留香,甘甜醇香,為兄真是喜歡喝的緊。‘”
“那就多喝一點,等一會兒走的時候……”桂青颺壓下胸中炙火,妖魅笑道:“別到時候醉的連家都回不去!”
昭王不怒反笑,相譏道:“不似某人,連酒啊肉啊都不能多吃,無甚意思,還不如一醉解千愁啊……”
這時候,甫若嬌弱扶柳的站了起來,邁着緩緩的步伐向昭王走來——
另一端,漆黑乾冷的夜的三層鼓樓之上,埋伏着一個黑衣蒙面人,她倚着欄杆等候多時,身形高瘦,月亮將她的影子拉的很長,又似不經風,冷風一吹,她便呵手取暖。
等人是個耗費體力的活,要有絕對的毅力和耐心。
今夜,已做足了萬全準備,十里長街,步步為營,只要昭王一腳踏進去,就別想活着出來。
正在呵手取暖之時,一聲貓叫聲從不遠處傳來,這是接頭的信號,顏華渾身一緊,趕緊趴在欄杆上往下看。
黑夜的大街上,一個身形高大的醉鬼左三步右三步,手裏還提着一個酒壺,嘴裏念叨着醉語,走近了,原來他在唱艷曲兒!
“情妹妹,快到哥哥懷裏來,哥哥將你親,哥哥將你愛。小手手、小嘴嘴,都是哥哥的愛……”
操蛋!顏華忍不住脫口穢語。
就在所有人蹲守等待,伺機殺害昭王,漸漸覺得無望,東方天色微微魚肚白的時候……顏華才揮手撤隊。
操蛋!她忍不住再一次罵出口。
昭王這是遁地還是飛天?怎麼會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無聲無息了呢?帶着這樣的疑問,顏華決定先回太子府向桂青颺復命。
來到太子府,天剛蒙蒙亮,太子府的馬公公都還沒起床。
馬公公沒起床是有原因的,昨夜宴席到很晚,而且昭王似乎是喝醉了,席上拉着甫若姑娘的手死活不肯放開。
甫若姑娘羞到不行,便拿杯中酒破了昭王的臉。
這件事絕對的不能說出去,讓昭王太沒面子,也讓甫若姑娘難為情。
昭王在摸了姑娘的手后,便趴到在席上一醉不起。任下人怎麼呼喊都不醒,最後只得被幾個強壯的家丁抬着搬到別苑去住了——
顏華帶着兩個嚴重的熊貓眼進入,連和馬六褔打招呼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決定彙報了此事之後,就趕緊的回去睡覺。
“顏侍郎,太子昨夜很晚才睡,這會兒怕正睡得熟呢,您硬闖……”
顏華無視馬六褔的阻擋,氣勢逼人,登堂入室,好不威風!
“吱呀”一聲,她推開了桂青颺的寢室,只站在外面透過千重帳道:“殿下,微臣辦事不力,讓昭王暫且逃脫了,但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微臣決定……”
睡醒了再追?
桂青颺正睡的熟被叫醒,惱怒死了,他將一條裸臂伸出帳外。
“你,快滾啊!本宮還要睡覺!”
顏華咬牙,切齒,很好,忍住,她面帶微笑,扭轉腳尖就走。
“哐嘡”一聲,門再被關上!
這陣勢真真嚇壞了馬六褔,他張着嘴,伸着細長的蘭花指道:“顏侍郎你也太——”
後半句咽進了肚子裏,誰教顏侍郎是太子眼前的紅人呢?他若敢這樣,太子早就將他剁了喂狗了!
馬六褔湊上來拍馬屁道:“大人莫生氣,其實太子也是被昭王氣壞了,昨夜昭王發酒瘋抓着甫若姑娘的手不放,這不是打太子的臉嘛,誰不知這甫若姑娘是太子要娶的女人!”
怎麼聽到太子要娶甫若,心裏這麼難受呢?真是自找苦吃,大清早就給自己上眼藥。
“你說什麼?昭王他,現在在哪裏?”
馬六褔擠着滿臉皺褶道:“當然是睡在太子府,奴才呀把他安排在芙蓉苑了!”
“好你個昭王,你是真聰明還是什麼也不知道,你這是逃過一劫啊!”顏華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