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許悠就這麼走了,一切來得太突然,唐夢一時間無法消化,表情木然,然後默默地跟着秦芳和李琳回女生宿舍。
秦芳見唐夢只是默不作聲,並沒表現多難過,覺得她對許悠的轉校還是能承受得住的,就說:“唐夢,都這麼晚了,你趕緊去吃飯吧,再晚食堂就沒飯了,我們都吃過了。”
唐夢機械地點頭,說:“好。”
回到宿舍,唐夢找出了碗。秦芳仍然有點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去吧。”
唐夢看似輕鬆地搖頭,“不用。”
唐夢走出了宿舍。李琳看着唐夢的背影,有些納悶地問秦芳,“唐夢心裏真的不難受嗎?王仙仙都哭成淚人了,唐夢怎麼一滴眼淚也沒擠出來?”
“還願意去吃飯就說明沒事,唐夢又不喜歡許悠,她幹嘛要擠眼淚啊?”秦芳是個粗枝大葉的人,並不太了解唐夢的心思。
李琳托腮尋思了一會兒,也尋思不出個所以然,點頭道:“可能唐夢對許悠真的沒那個意思,她整天就知道學習啃書,特別是英語書和英語小說一刻也不離手,哪有心思想那些。這樣也好,許悠一走,唐夢就更能用心讀書了,沒人能分她的心。”
“你忘了還有宋海寧?”秦芳笑道。
“他?不足為懼,唐夢壓根就不願多瞧他一眼,平時只是稍稍應付他一下而已。”李琳說完就開始收拾東西,期末考已經結束了,成績單要等到後天才出來,她就打算先回家,等後天再來取。
董盼和楊燕、高貝貝剛才已經回家了。
“我走了啊,再不走就趕不上最後一班公交車了。”李琳匆忙出門。
秦芳嚷道:“你急什麼呀,晚了就叫張朋來接你唄,他不是司機嗎?”
李琳在門口回了她一句,“我聽唐夢的,以後少搭理張朋,我要向唐夢那樣好好學習,努力爭上遊!”
李琳笑着走了。
秦芳要等到後天拿了成績單再回家,所以現在閑着沒事,她就下樓跑步去了。
唐夢坐在食堂里,跟咽觀音土似的吃着飯。吃了半天,她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麼菜。這個時候食堂里只有寥寥幾個學生,冷清得很,也沒人注意唐夢。
唐夢回憶着這個學期和許悠的點點滴滴,感覺像做夢一樣,那麼多美好的瞬間深深印在她的腦海里,就好像他們倆曾經相愛過一般,不是膩歪的那種,而是互相鼓勵、互不干擾的那種,看似淡實則濃烈。
可是他這一走,一切都變得那麼虛幻,虛幻到讓人懷疑那些事到底有沒有發生過。
他們明明很默契過,明明互相關心過,彼此開心相對而笑過,她的爸媽還對許悠印象深刻呢,可是現在他走了,或許……沒多久他就會將她忘掉,雖然在她心裏,許悠已經默默駐進她內心的一角很多年了,只是許悠不知道而已,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
看來她和許悠真的是有緣無份,重來一回,兩人互有好感,卻只是短暫的幾個月。將來他有他的人生,她也有自己的未來,或許不再有任何交集。
畢竟兩人都還太小,若干年後,在許悠的心裏,這些只不過是一片淡淡的薄雲,不努力回憶,便再也憶不起。
誰說唐夢擠不出一滴眼淚,此時她的眼眶裏明明是濕潤的,只不過她在低頭吃着飯,誰也瞧不見而已。
也不知她是怎麼把這一碗飯給吃完的,她像平時那樣去洗碗,卻比平時多洗了好幾分鐘,胸前被水花濺濕了一片,好在外套夠厚,她並沒有什麼感覺,只是覺得手指凍得有些麻木,因為這是寒冬臘月,水格外凍手。
她拿着洗凈的碗坐在操場旁的石凳上,默默地看着秦芳跑步。
秦芳一邊跑一邊大聲說道:“你趕緊回宿舍吧,我跑步有啥好看的,石凳太冰涼了。”
唐夢淡淡一笑,沒作回答,又默默地回宿舍了。
這兩天她什麼也沒做,沒有學習、沒有做練習題,也沒有做翻譯,只是睡覺和看小說,因為唯有做夢和小說里的故事能讓她不再想許悠的事。
秦芳除了多一項跑步,做的其他事和唐夢是一樣的,所以她一點兒也沒瞧出唐夢有什麼異樣。
第三天成績單出來了,唐夢的分數穩坐第一,不僅是班上的第一,仍然是全年級第一。學校這次給第一名發的獎學金不再是一百,而是兩百,因為這是一次大考試,所以發的是平時月考雙倍的錢。
許悠這次排名是全年級第七,又前進了兩名。李琳和秦芳的成績在班上分別排第十名和第十八名,和以前差不多,她們也都還算滿意,高高興興地領了成績單。
唐夢記得許悠臨走時對她說的話,她為他領了成績單,還幫他領了八十塊錢的獎學金。
她買了一個漂亮的信封,把成績單和錢都放了進去,再認認真真地寫好了信封。
她沒有寫信,也不知道該寫什麼好,如果只是問一句他過得好不好,還不如不問。
秦芳在床邊收拾行李,伸過腦袋瞧了一眼唐夢在信封上寫的地址,“你怎麼寫他學校的地址,過年後才開學呢,你現在寄過去許悠哪能收得到?許悠沒告訴你他家的地址嗎?”
“那天你也在場,他只告訴我這個地址啊。”唐夢這信封塞進了書包里,“等開學了我再寄給他吧。”
“可是他肯定很想知道自己考多少分,排什麼名次,他怎麼連個電話也不留給你,真是的。”
“他沒有電話怎麼留?當時他爸還坐在車裏一個勁地催他,他也不好意思把他新家的電話告訴我,估計他自己都不知道新家的電話號碼呢。”唐夢暗想着等會兒出去上網給許悠Q|Q里留個言吧,把他的成績告訴他,過年期間他應該有機會上網的。
秦芳琢磨了一下,點頭道:“也是,他現在轉校了,以後也不會再和我們班的同學聯繫了。就像鄭強去了省體育隊,開始還寫了幾封信給肖文和許悠,最近好像也沒再聯繫了。若干年後,估計在大街上碰到了都不認識呢。”
唐夢感嘆道:“人的一生會有很多同學,真正能讓自己記住的其實也就那麼幾個,這很正常。”
放寒假了,唐夢也要收拾東西回家了,她背着書包、手裏還拖着一個箱子,正要和秦芳一起出門時,她忽然回過頭來拿起許悠留下的籃球。
秦芳還以為她是怕籃球留在宿舍會丟,忍不住笑道:“你放心好了,宿舍會鎖門的,沒人偷這個。”
唐夢紅着臉說:“聽男生們說這個籃球的氣不足,我拿去文體店看能不能充氣。”
因為是在說謊,她的臉不禁有些發燒,幸好秦芳沒仔細尋思,否則肯定會笑話唐夢是想睹物思人故意拿走的。其實唐夢確實是這麼想的,她想去買一個新的,許悠的這個球她打算放進自己在星星花園的房子裏。
唐夢和秦芳在學校門口道了別,秦芳坐公交去了汽車站,唐夢則先去一趟星星花園。
走進自己新裝修的房子,唐夢不禁眼前一亮,雖然是極為簡單的裝一裝,輔的是最差地面磚,廚房裏的灶其實就是用磚壘起來的,可看上去也像模像樣,至少能住人了,不過也花了兩千塊錢。唐夢還欠施工隊五百塊,因為過年後她就能領到上次翻譯剩下的四千二稿費,所以她並不着急。
她把籃球放在了許悠為她挑選的電腦桌旁邊,然後坐下來上網,網線還是許悠找人為她裝好的,這個房子裏好像也留下了許悠的身影。
唐夢上了網,這時她才發現許悠把他的網名改成了“捉妖師”,而唐夢之前給自己取的網名是“重生來的妖精”,許悠這意思不是要捉她嗎?
唐夢不禁開心一笑,然後留言給許悠,把他各門課的成績都留下了,還說他考了全年級第七,本班第二,還得了八十塊錢的獎學金。
留完這樣,她很想再加一句話。她先是打下一行:你在那兒怎麼樣,有沒有去新學校瞧一瞧?
她覺得問這個沒什麼意思,還是刪了,然後又重新打下一行:你去了陌生的地方適應嗎,那邊沒有認識的同學會不會很孤單?
想來他才去兩天,問這些實在不恰當,還是刪了。
想了想,她又打下一行:有空呼我,我的BB機號是……
還沒打完,她就連忙給刪了,許悠知道她的呼機號,根本不需她提醒。算了,唐夢啥也不想多說了,直接退出關上了電腦,然後背書包拖箱子出去鎖門。
回到家后,唐爸爸和唐媽媽聽唐夢說她又考了第一,高興地合不攏嘴,唐爸爸立馬騎自行車去鎮上買來了一隻雞和幾斤肉。
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后,一家三口圍在火盆旁看電視。
唐夢想起家裏的生意,問:“爸、媽,最近家裏生意怎麼樣,今天怎麼沒有客人?”
唐媽媽嘆道:“天這麼冷,哪有客人?上個月只掙八百,這個月只掙四百塊,還不如上上個月前四天掙的錢。怎麼也得過了三月份生意才會好起來,不過掙了這些錢也遠比種田種地強,你爸還說等明年上半年掙了錢再蓋一排木房子呢,花錢少客人還愛住,城裏人不就愛住新鮮玩意嗎?”
唐夢笑道:“爸,沒想到你還挺有想法的,蓋木房子後生意肯定會更好的。”
唐爸爸聽女兒誇自己,就更得意了,說:“那是,要不然我怎麼是你們的爸爸呢,你們讀書成績好,可都是遺傳了我的聰明勁呢。”
唐媽媽立馬駁道:“孩子學習好是像我,我雖然只讀個小學,但我那時成績也好着呢,門門課考滿分,你的成績能比得上我?”
唐爸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我……我經常不及格。你不懂行情了吧,聽說現在是讀書成績好的人給當年的差生打工,像我這樣如果在外做生意,說不定也能當大老闆呢。”
唐夢和唐媽媽笑成了一團,唐爸爸是天生的歡樂派,平時說話總能逗大家笑。
唐夢笑了一陣,忽然想起一件大事,說:“爸、媽,過幾天咱家就要來客人了,哥說要帶女朋友回家!”
“啥?”唐爸爸驚得一下站了起來,“你哥他……他有女朋友了?”
唐媽媽也像是聽了爆炸性新聞,急着問:“那個女孩是哪裏人?多大歲數了?”
唐夢被他們的架式給嚇着了,直搖頭,說:“我……我也不知道啊,哥他沒告訴我。”
按十五年前的記憶,唐夢是知道嫂子具體情況的,可是她哥哥還沒把人帶回來,她也不敢確定這回帶來的人和以前是同一個人,她可不敢亂說。
唐爸爸和唐媽媽是喜憂摻半,要說兒子有女朋友了,他們自然是高興,可兒子年紀畢竟太小,這麼早交女朋友以後要是兩人都變了心怎麼辦?
唐媽媽忽然又想起什麼,問:“你哥說他什麼時候帶女朋友回家了嗎?”
“臘月二十七回家,大年初四一早就得走。”
“意思是那個女孩要在咱家過年?”唐媽媽有些吃驚,“那她的爸媽不擔心嗎?”
“人家肯定是告訴自己的爸媽了,你別擔心,她來了你和爸對她熱情一些就行。”
在旁的唐爸爸默默地點了點頭,唐媽媽又說:“他爸,你明天要去鎮上買年貨了,可得比往年買得要多還要好,別叫人家女孩以為咱家怠慢了她。”
唐爸爸點頭道:“我知道。要是欣子能早早成家也好,咱們村的新龍和華強不就是二十歲結婚的嗎?”
唐媽媽卻有些着急,“咱家的錢都買房子了,明年還想蓋木房子,哪有錢給欣子結婚?再說了,他們要是真的結婚了,過個幾年兩人又都變心了怎麼辦?這婚豈不是白結了?”
“爸、媽,你們想得也太遠了,他們只是回家一趟,大年初四就得回廠子裏,結婚的事還早着呢。”
經唐夢這麼一提醒,他們才意識自己確實着急得太早。
從第二天開始,家裏就開始仔細打掃,還洗床洗被套,唐爸爸買了好些年貨,為了迎接唐立欣的女朋友,大家可沒少花心思,他們還特意佈置了一個房間,是留給唐立欣女朋友住的。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七,唐立欣把女朋友回來了。
唐夢一見,差點直接喊嫂子了,這個叫張彩的女孩確實就是唐夢重生前的嫂子。
她見了唐爸爸和唐媽媽就甜甜地叫叔叔、阿姨,還挽着唐媽媽的胳膊坐下了,簡直就是個自來熟,一張嘴可會哄人了,說什麼都帶着甜甜地笑。
唐爸爸和唐媽媽見她這麼好相處也開心得很,唐媽媽瞧了瞧張彩的相貌,只見她長着一張圓圓的小臉、挺直的鼻子,一雙不太不小但很水靈的眼睛,誇道:“真是個漂亮的姑娘,你叫啥名字,今年多大了?”
張彩臉刷地一下紅了,吞吞吐吐說:“我叫張彩,我……我已經二十二了。”
“啊?”唐爸爸和唐媽媽當場驚呼了出來。
唐夢早前這知道這個情況的,忙說:“女大三,抱金磚嘛。”張彩確實比唐立欣剛好大三歲。
張彩臉紅一片,唐立欣也有些尷尬,說:“小夢說得對,大三歲也沒什麼的。媽,你不也比爸爸大了一歲嗎?”
唐爸爸和唐媽媽這才意識到剛才那聲驚呼確實讓張彩有些難看,唐爸爸笑道:“對對,你媽比我大上一歲,過得也挺好。張彩長得顯小,倒不像比欣子大了三歲,看起來像同齡人。”
唐媽媽也附和地笑道:“對,確實像是同齡人,登對得很。”
張彩這時才咧嘴一笑,覺得唐立欣的爸媽還算開明的。
其實唐媽媽嘴上雖那麼說,心裏多少有些糾結的,大三歲也算是大了不少呢。
做晚飯時,張彩也跟着進廚房幫忙,無論唐媽媽和唐爸爸怎麼攔着她都要幫忙,切起菜來叮叮噹噹,手法快還切得十分好,唐媽媽這才笑眯眯的,暗道,大就大點吧,是個能幹的就行。
然後一家子熱鬧地吃飯,唐媽媽和張彩不停地把菜夾來夾去,你往我碗裏夾、我往你碗裏夾,熱鬧又融洽。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間,唐媽媽準備把張綵帶到早已為她佈置好的房間,可一轉眼間,發現張彩已經進了唐立欣的房。
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