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唯一忍不得的是,失去她
白清淺動了動嘴,最後只說出這麼一句乾癟癟的話。
雖然乾癟,但是確是白清淺一直想要對楚琰說的。
“琰,我回來了——”
楚琰仍然呆愣着。月牙白衣被夜風吹着鼓動。憔悴了不少,但是卻不影響他的美。反倒是更加襯着更加飄然出塵。
他直直看着女子,白霧皚皚的眸子滿滿的全是憂傷和不可置信的欣喜。那種,動一動也會溢出來的悲傷。
白清淺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眸子中可以有這麼多複雜的情感。
“我當時在武林大會上,確實是中了計,被白清影刺了那刀,失血過多,確實是死了,是紅棉救了我,她用東海鮫珠救了我,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衢州養傷。琰,我回來了,你不高興嗎?”
許是注意到了他的神色的變化。
她想,他應該是猜出她為什麼要躲一個月了,是為了消滅楚瑀,想要在楚瑀最為脆弱的時候,給他致命一擊。
可這又是白清淺一輩子說過最難為情的話,也是解釋的最多的話。
她從來沒有對什麼人解釋過什麼,這樣一解釋,反倒顯得有些矯情。
“琰……”
白清淺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太監便走了進來,“皇上,成昭儀問,您今晚過去歇息嗎?”
尖銳的聲音在白清淺的耳邊響起,讓她聽着極為不爽。
成昭儀?
這宮裏何時多了一個成昭儀?
她是誰?
“你去告訴她,讓她歇着吧,朕今晚有些事,就不過去了!”
“是!”
那太監退下了,屋內只剩楚琰和白清淺。
“她是誰?”白清淺微微蹙眉,輕聲問道。
楚琰停了那話,着實有些感慨,她是在吃醋?
於是,那冰雪般澄凈眸子,嘴角還含着笑,一如既往梨渦淺顯。
“淺淺,你這可是在吃醋?”
“琰,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會吃醋!”
“如此也好,不過看來是我不好,問出這般問題。”楚琰又是淺淺一笑,在清寒不見底的眸子中多了些純粹的孩子氣神色:“你是白清淺,怎會為了這些事兒而爭風吃醋呢?你能說出解釋的那番話來,已經是讓我很開心了,如果過多的強求,反倒是自擾了!”
夜晚的風吹得衣袂飛揚,而那一輪皓月正當空而掛,灑下清輝若一層薄紗,輕柔的籠在這竹林之中,輕輕的將這裏圍繞,而此時還有那清雅絕俗的主葉在隨風而飛,在隨月而舞,清幽而雅逸,閑適而舒心,再加上那人白衣卓絕,風姿如仙,一切如夢如幻,仿若置身仙境。
“……”
白清淺沉默,這樣不幹脆的態度,她也不喜歡。她是真的愛上眼前這個男人了,可是她現在是真的說不出口,真的說不出口。
“琰,我……”
白清淺終於猶豫着準備開口,但是卻被微笑着的男子打斷。
“能再見到淺淺,我已經很高興。所以,如果有什麼要說的話,還是休息一晚后再說吧。”
白清淺皺眉,楚琰的意圖太過明顯。
他在害怕——
映像中無往不勝,將什麼都掌控在手中的帝王,居然會為了她可能說出的話害怕?
他是在害怕,害怕她會再死一次?
還是害怕她會再離開他?
“琰,你是在害怕嗎?”
白清淺終於沒有再忸怩,恢復一直以來的清冷。
“害怕我會再一次離開?或者是再一次死去?如果離開了,你還能將我找回來,可若我再死一次,這世上,在沒有第二顆東海鮫珠可以救我了,是嗎?”
楚琰嘴角掛起一絲苦笑:“淺淺,你明知道,何必多問……”
打斷楚琰的話,白清淺似笑非笑。
“琰,有些事,我不說,並不代表,我不知道,經歷過前世的那些事,在我的生活中,愛情從來都不是我生活的重心,你或許會說,我的重心都在報復上了,可我除了報復,我確實是什麼都沒有,”白清淺微微皺眉,笑了笑,“你知道嗎?我在這一個月的時間,我去找誰了?
楚琰沉默這沒有回答。
“柳曼殊!”
楚琰一聽這個名字,臉忽而煞白了一下,他怎會不知道,柳曼殊是誰?
可如今的四哥身邊已經沒有這個人,可是她的恨仍舊還是這樣深?
這樣深的恨,是不是她的愛也這樣深?
她終究還是愛着四哥的罷!
“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着,每個人都會有想要去守護的東西,只是,每個人的心,卻是要自己去守護的,你懂嗎?”
白清淺見他的臉色有些發白,口氣軟了軟。
“琰,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永遠的在一起!”
楚琰微微一愣,隨即抬頭,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說,她想要永遠跟他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可此刻的楚琰,卻顯得不那麼開心了,反倒是有些悲傷起來。
因為是逆光,所以白清淺沒有看到他的神情。
“這次回來,我還有一件事需要處理,也是最後的決戰了,我與楚瑀之間的一切都將結束,我在等一場大戰,一場屍骨滿地的大戰!”
楚琰大概知道了她想要說什麼。
“你還是不肯放過四哥?他已經白了頭,還是不肯放過他嗎?”
白清淺點頭:“不會放過,即便是這樣,他的痛,比得上我的痛嗎?我在地獄受苦,他怎可在天堂里風光?”
頓了頓,她又道,“琰,等結束這些事了,你每日便陪我中杏花兒吧,咱們一起看花開花落,好不好?”
楚琰笑了笑,走上前,輕輕撫了撫她擋在額間的烏髮,“好!”
燭火下,相擁的兩人,其實是相愛的,只是不曉得的是未來,他們的未來究竟是如童話,還是和楚琰眼中的迷茫一般,也跟着迷茫起來了呢?
後來白清淺回自己的寢殿歇息了,楚琰則是留在了書房,說是還有些摺子要批,白清淺只叫他不要太累了,注意身子,卻未曾發現,那眼中的悲傷。
還有她轉身離去時,她身後的白衣男子,一直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淺淺……淺淺……”
等到白清淺離開之後,楚琰恢復了以往的淡漠,看着自己身後的角落,淡漠一笑,輕聲道,“師傅,既是來了,何必躲這麼久呢?”
從他的身後走出一個男子,這男子全身雪白,連頭髮都是白的,遠遠望去,好似一團的雪白,他淺淺一笑,“琰兒,仍舊是好耳力,老朽佩服!”
楚琰轉身,看着眼前的老人,微微蹙眉,“師傅,我的病,當真是沒有其他的法子了嗎?”
“琰兒,你知道的,師傅只有你這麼一個弟子,師傅又怎麼會不救你,本想着去奪取紅棉手上那顆鮫珠,可你卻不準,那鮫珠如今都融入了白清淺的身子裏了,大致是失了效果,着實可惜了些,而除了這個方法,你的病,卻是無力回天!”
那老人說得有些無奈,其實這事兒也怪楚琰,他自個兒去給白清淺擋災,還中了楚瑀的計,又被楚瑀以內力將毒素催動了,已經是毒入五臟六腑,除了能讓人起死回生的東海鮫珠,別無他法。
可這珠子,卻用來救白清淺了。
依着楚琰的性子,他是斷斷不可能去傷害白清淺而得到鮫珠。
所以他只能獨自承受着這一切。
楚琰微微閉眼,良久,睜眼看着眼前的師傅,沉聲道,“師傅,我還有多久可活?”
“半年,半年你的毒就會發作,屆時,你便會死!”
“再無其餘的法子了,是嗎?”他的聲音沉靜,卻帶着幾分蕭瑟的味道。
“沒有!”
“那便好吧,我曉得了,”楚琰笑了笑,“師傅,這事兒,可以不要告訴淺淺嗎?”
“你怕她擔心?還是怕她做啥事兒?”
“我都怕!”楚琰唇邊淺笑依然,“我這一生,沒有什麼是忍不得的,可是唯一讓我忍不得的便是失去她!”
“哎……”那老人長長嘆了一口氣,這樣的愛,有幾個人能這樣傻,傻傻地,就愛着那樣一個冷情的女子,她甚至不曾對他說過一句溫軟的情話,也不曾說過一句喜歡他,或是愛他。
這樣傻不傻?
他不知道,只有那個當事人,才知道。
“可琰兒,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死了,白清淺也會隨你去呢?”
楚琰眸色微沉,他忽而笑了,他說,“我不會讓她那樣做的!”
後來那師傅給他留了藥丸,便離去了,楚琰獨自站在了窗邊,看着夜空,可夜空中卻是一個星星都沒有,風吹拂着他的烏髮,他開始有些後悔了,方才說出那樣的話要她留下,是不是錯了?
她說,琰,我只想要跟你在一起,一直都在一起。
她說,琰,等這些事結束之後,你和我一起去種杏花兒吧,咱們一起看花開花落。
師傅,她並不是沒有說過溫軟的情話,只是她所說出來的溫軟情話,那樣淡,卻足以讓我為她付出所有,平淡,卻很幸福。
他想,就那樣一輩子和她在一起,可是他算好了一切,卻唯獨漏掉了命運。
翌日。
白清淺便開始計劃着如何摧毀楚瑀,她一大早就來到御書房,找楚琰商量事情來了。
她坐在檀香桌前。
“琰,你覺得楚瑀掌控的那一批官員我們應該怎麼處理?”
楚琰將筆放下,亦坐在白清淺身邊。
眼神有些疑惑:“你是說從前幫助四哥的那些官員?”
白清淺自顧自倒了一杯水,繼續道:“不全是,我說的是暗中還在朝中的有些官員!”
楚琰釋然的點點頭:“我們並不知道他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