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懦弱女
時光飛逝,轉眼十年的時光便過去了。
陽台上,一個年約五十歲左右的女子正在安靜地看着報紙,橘色的夕陽從屋外照射進來,落在女人的身上,為她鍍上一層淺淺的光芒。
門外傳來開門的聲音,女人抬起頭,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還沒走到門外,一個小男孩便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他看見女人,快活地叫了一聲媽媽,撲進了女人的懷裏。
女人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抬頭看向隨後進來的男子,輕聲說道:“老喬,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喬賢德看着偎在女人懷裏的男孩,無奈地說道:“我答應過小強,這次考試他得了第一名就帶他去遊樂場的。”
男孩聞言抬起頭,看着自己的媽媽,小小的臉上帶着點自豪又帶着點驕傲:“媽媽,小強厲不厲害?”
安華點點頭,誇獎了男孩一句,男孩十分高興,蹦跳着回了房間去寫作業了。
安華看着男孩回到房間,回頭看向喬賢德,臉上的笑意變淡了許多:“老喬,發生什麼事情了?”
喬賢德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他什麼都瞞不過妻子的。
“我剛剛看見貝貝了。”
聽到那個久違的名字,安華的心像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敲了一下,悶悶地疼。
那是她寵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即使她做了那麼多的錯事,她也捨不得怪她。
若不是當初喬賢德被喬貝貝的傷得徹底,他也不會做得那麼絕,和貝貝斷絕了關係。
那時候,那個叫做孫暢的死神還操控着她的身體,等到她重新掌控了身體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十年的時間過去了,便是再有多大的心結,慢慢地也就淡了,現在突然得知女兒的消息,安華一時間有些恍惚。
“她好么?”
“我看她過得不錯,她的丈夫對她還好。”
喬賢德沒有說的是,陪在貝貝身邊的,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男人,那時候他斷絕了和貝貝的一切聯繫,她的消息也從未去打聽過,他只是沒想到,當初死也要嫁給張傑的貝貝會和那個男人離婚。
“我們,要不要重新去找回貝貝?”
安華躊躇了許久,忽然開口問道,喬賢德嘆了口氣,將她攬進懷裏,有些無奈地說道:“安華,不是我狠心,只是我們的年紀也大了,小強年紀還小,若是貝貝回來了,難保不會出什麼事情。”
安華沉默了下去,當初貝貝為了錢財都能狠心想把她推下樓去,誰也不知道十年時間,她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子。
這個話題便被兩人揭過去了,誰也沒有再提喬貝貝的名字,她像是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樣,被他們徹底的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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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那個世界之後,羅可休息了兩天,重新又開始了下一個旅程。
夜晚的鄉村寂靜得有些嚇人,天上只有稀疏的幾點星子,村外的田埂上面趴着一個黑呼呼的人影,一動也不動,不知道是死是活。
夜色越發的深沉,突然,幾滴雨水從天空落了下來,很快便變成了瓢潑大雨,毫不留情地灑落下來。
孫暢是被凍醒的,她一睜開眼,便發現自己倒在一片泥水之中,大雨沖涮着她的身體,刺骨的寒意傳遍四肢百骸。
孫暢被凍得瑟瑟發抖,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結果腳下一滑,又重新跌在了地上,腳裸處一陣鑽心的疼,顯然是扭到了腳踝。
大雨嘩嘩的下着,四周伸手不見五指,孫暢感覺到一波一波的寒意不斷地侵蝕着自己的身體,她咬着牙,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前面走去。
原主的靈魂似乎已經徹底消散了,腦海里只留下零星的記憶,孫暢憑藉著那丁點的記憶,回到了這具身體的家。
那是一棟低矮的茅草屋,牆壁因為年頭久了,有許多都已經剝落了下來,房頂是茅草頂,也是破破爛爛的,許多地方都在漏雨,當真是外面下大雨,裏面下小雨。
房子裏沒有燈,孫暢根據那那可憐的記憶從角落裏里摸出一根蠟燭點上,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小小的屋子,孫暢簡單地掃了一眼這間屋子,只見屋子裏除了一個大炕和炕上擺着的一個掉漆的紅木柜子外,再有幾個破破爛爛的鍋碗瓢盆,便再也沒有其餘的東西。
這家還真是窮。
孫暢顧不得想其它,栓上門,麻利地脫去了身上沾滿泥水的衣服,又上到炕上面掏出了乾淨的衣服換上,凍僵的手腳慢慢回暖,孫暢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找了一條已經看不出顏色的毛巾,胡亂地擦乾淨頭髮,然後直接鑽進被子裏睡了。
屋外大雨傾盆,屋裏面,炕上躺着的那個女子像是被夢靨住了一般,不住地顫抖着。
雨下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方才停歇,孫暢從睡夢中醒來,茫然地看着屋頂已經發霉了的稻草。
這具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即使有她的魂力支撐着,也是殘破不堪,更加糟糕的是,這具身體的原主已經徹底的死去了,靈魂已經回歸了地府。
這下可是麻煩了。
孫暢還從未遇到這種情況,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入手,原主已經死去,那還談什麼改變她的命運?該不會是想讓她代替她的人生吧?
想到這個可能孫暢沉默了,她經歷的這些任務,根本沒有人指點,那個死神每次只是丟給她讓她虐渣順便改變原主的命運,其餘的什麼都沒有多說,眼下這種情況,孫暢根本不知道如何入手才好。
想不通便不再去想,孫暢很快便將這個問題拋之腦後,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等到了那時候再說。
坐在床上,孫暢將腦海中那零星的記憶過了一遍,勉強地找到一點有用的信息。
這具身體的名字叫做蘇雪,是隔壁蘇家村的人,今年剛剛結婚,嫁給了張家莊的張自忠為妻。
孫暢只知道這個張自忠對蘇雪並不好,非打即罵,而蘇家人也不知道為什麼從來都沒有為蘇雪出過頭,張自忠見狀,加倍地開始折騰蘇雪。
今天是蘇雪實在餓得狠了,跑回家裏求救,蘇家人卻以惹不起張自忠為由,沒有理會蘇雪的求救。
已經餓了幾天的蘇雪悲痛欲絕,想到回家后可能會遭遇的事情,悲從心起,直接在村外的田埂上面,將臉埋在土裏,活生生地把自己給悶死了。
然後,孫暢便來了。
蘇雪的靈魂已經不在了,這具身體便成了一個空殼,從今天開始,孫暢便是蘇雪了。
蘇雪從床上起來,看着這破破爛爛的房子,腦子裏閃過蘇家那在村裡數得上號的泥瓦房,實在弄不懂到底那蘇家人是懼怕張自忠什麼。
沒一會兒時間,肚子便開始咕咕作響,蘇雪這才想起,這身體已經許久沒有進過餐了。
張自忠和他的哥們兒去了縣城,說是出去打工,誰知道他們到底去哪裏鬼混了,臨走之前張自忠將家裏的所有食物全都帶到他自家媽家去了,只留下一句話,讓蘇雪餓了就去她媽家吃了。
前兩天蘇雪也去了兩次,結果呢,因為張自忠對蘇雪不上心,那張家人也看不上蘇雪,只是讓她下地幹活,等到吃飯的時候卻是什麼都不留給她。
蘇雪也不是傻的,兩天一去,卻再也不肯去了。
她不去,張家人也不會去特意叫她去吃飯,蘇雪就這麼餓了幾天,她手裏沒錢,就是想去買也不成,沒有餓死還是因為隔壁的大嬸心善,把自家剩的殘羹剩飯給了蘇雪一些,蘇雪才沒有被活生生地餓死。
這段記憶在蘇雪的腦海里十分清晰,蘇雪不知道原主是怎麼熬下去的,換做她,她是絕對不會這麼忍氣吞聲的。
記憶中,蘇雪和那張自忠根本沒有領證,只是簡單的辦了個婚禮,在這農村兒里,辦了婚禮,也就代表着蘇雪成了張家人,蘇雪不知道,她卻清楚的狠,她和張自忠根本算不上是夫妻。
許多的念頭在蘇雪腦海中過了一遍,她腦子亂得厲害,肚子又餓得狠了,根本沒有辦法集中精神。
蘇雪吃力地從床上爬起來,穿上鞋子,直接出了家門。
“叩叩叩。”
“誰啊。”
陳大嬸兒打開木門,看見站在門外的蘇雪,臉色微微變了變,最近幾天她救濟蘇雪,他們當家的早就有意見了,畢竟這年月誰家糧食都緊張,他們家都不大夠吃,何況有時候還要給蘇雪一些。
人餓得狠了,什麼自尊臉面都不重要了,蘇雪此時只想着活下去就好,什麼都沒說,直接說道:“陳大嬸兒,你能不能給我一個饅頭吃。”
蘇雪從前是從來都沒有做過這事兒,臉色一時漲得有些發紅。
陳大嬸兒到底心軟,見眼前的女人已經餓得不成人形,原本白皙面孔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變得面黃肌瘦,她也是不落忍,偷偷地從廚房裏拿出一個玉米饃饃塞到了蘇雪的手裏。
“孩子啊,嬸兒家裏也不富裕,實在幫不了你多少,你也知道嬸兒家的情況,三個半大小子,只靠着你叔一個人養着.....”
陳大嬸兒的話沒有說完,蘇雪卻已經明白了她的意識,她也不是不識趣的人,左右不過這一頓,她以後是不會再來了。
“陳大嬸兒,謝謝你,我以後一定會報答你的。”
蘇雪說完,便直接轉身朝着自己家那破草房子走去,陳大嬸兒看着她那纖瘦的背影,長長地嘆了口氣,關上了木門。
陳大嬸兒一回頭,便看見自家當家的站在身後,陳大嬸兒嚇了一跳,想到自己剛剛的做法,頓時覺得有些訕訕地。
“孩子他爹,那孩子太可憐了,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餓死吧?”
陳大叔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之色,他嘆了一口氣,說道:“花兒,我知道你是好心,咱家這情況你也知道,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我們總不能這麼一直接濟她吧?”
陳大嬸兒也知道是這個理兒,只是。
“唉,我曉得了,以後不會了。”
各家都有個家的日子要過,她總不能為了一個外人讓自家孩子餓肚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