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焚屍12
方丈累得氣喘吁吁,翻身坐在棺材上面,對我說:“許由,咱們跟這棺材較什麼勁啊,一把火燒了算了,關他師父師娘的,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句話剛剛說完,棺材忽然劇烈的抖動起來了。
方丈了嚇一跳,翻身從上苗跳下來,三下五除二爬到坑外去了。
我緊隨其後,也爬了上去。
方丈嚇得面色蒼白,但是仍然強裝着說:“你看看,你師父中了我的全套,我一用激將法,他就……”
方丈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們就看見棺材裏面冒出大團大團的白氣。緊接着,大殿上的燈光忽然滅了。
我和方丈齊聲大叫,隨即互不相讓的向門口跑過去。
大聖廟本來就不大。大殿雖然叫大殿,其實也就是一間略微寬敞的屋子罷了。我倆互不相讓,爭先恐後,結果兩個身子一下卡在門口,進不得,出不得。
身後白霧瀰漫,很快把我們的身子裹起來,可是我們兩個偏偏又逃不掉。
我急的快要哭了,吼道:“方丈,你麻痹的,你向後退。”
方丈也急的臉紅脖子粗:“為什麼不是你後退。”
后心發涼,我們倆誰也沒有膽量回去。只好齊聲喊道“一”,“二”,“三”,兩人一塊用力,只聽咔嚓一聲巨響,門框被我們帶下來了。
我和方丈摔倒在地上,掙扎着把套在身上的門框扯了下來。
然後,我們一邊雞飛狗跳的向院子裏逃,一邊回頭向大殿裏面望去。
大殿裏面的燈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着了起來,不過,這一次變得青幽幽的,里裡外外透着鬼氣。而大團大團的白色煙霧瀰漫出來,從門口一直擴散到院子裏面。
我和方丈一步步的向後退,兩眼死死地盯着那些白煙。
我嘴唇發顫:“棺材裏裝的,該不會是液化氣吧。”
方丈搖搖頭:“要是把我的廟燒了你就賠我。”
這時候,院子裏面已經滿是白煙了。那些煙,像是薄霧一樣把整座大聖廟覆蓋起來了。
我和方丈一步步向門口退去。忽然,我感覺有方丈的手在推我的肩膀,似乎要把握推回到大殿方向去。
我不耐煩的把他的手打掉:“你有病啊?”
方丈很無辜的說:“你罵我幹嘛?”
我有點不爽:“你推我幹嘛?”
方丈委屈的說:“我沒有推你啊。”說完這話,他向我身邊望了一眼,忽然臉色煞白,愣在地上。
我馬上意識到不好,小聲的問他:“你怎麼了?”
方丈不說話,只是一個勁的使眼色,讓我看後面。
我不敢轉頭,使勁有餘光向後瞥了瞥,好像有一個人影,就站在我背後。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突然向前跑了兩步,隨機迅速的回頭。
這時候,我發現在剛才的地方站着一個人。光着身子,閉着眼睛,直挺挺站在那裏。
正是我們之前帶回來的屍體。
又詐屍了?我第一反應是逃跑,第二反應是找鐵鍬自衛。
然而,方丈拉住了我,指着死屍說:“你仔細看。”
這時候我發現,死屍的鼻子正在一縷一縷的吸收那些白氣,整個過程很慢,但是始終沒有停止。
我向後退了兩步,問方丈:“這屍體什麼意思啊?”
方丈愁眉苦臉的說:“你問我?我問誰去?”
我們兩個正商量着,忽然,一直雙目緊閉的屍體睜開了眼睛,然後,他動了動嘴,艱難的說出來幾個字:“幫我,拔劍。”
我和方丈被這句話驚呆了:“這傢伙到底是死的還說活的?”
屍體見我們兩個無動於衷,艱難的把手臂舉起來,握在劍柄上。
然而,顯而易見,他很虛弱,手臂剛剛抬起來,又無力的垂了下去,然後,他看着我,又張開嘴,虛弱地說:“我是你師父,快幫我拔劍。”
我看看方丈,方丈看看我,我們兩個頓時沒了主意。
我師父明明是大殿下面埋着的棺材,怎麼忽然變成一具會說話的屍體了?
屍體見我猶豫不決,嘴裏不耐煩的說道:“如果不是我的指點,你早就因為銅錢癍死了,快點幫我把劍拔下來。其餘的事,等過一會我慢慢告訴你。”
不知道為什麼,聽見“銅錢癍”三個字,我心裏開始有點猶豫了。莫非,他真的是我的師父?
鬼使神差的,我慢慢走了過去,然後伸手握住了劍柄。右手一用力,那種感覺像是切凍豆腐一樣,桃木劍被我拔出來了。
屍體沒有流血,這很正常,他是屍體,屍體怎麼會流血呢?桃木劍拔出來之後,屍體的胸口上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傷疤,裏面的肉向外翻着,也是白色的,像是被水沖刷的乾乾淨淨。
屍體看了看我,點點頭說道:“多謝。”
這句話,比剛才流利多了。
我一步步向後退,這幾天的一切都太過匪夷所思了。
死人的魂魄,致命的銅錢癍,會說話的屍體……我暗地裏揪了一下大腿,看看這是不是一場夢。
疼,大腿生疼。
桃木劍拔出來之後,院子裏的霧氣開始以極快的速度被死屍吸進體內。隨着白霧的吸入,死屍的動作也越來越靈活,然後,他慢慢的走到屋子裏面。
幾秒鐘后,我和方丈聽到撲通一聲,一切都安靜下來了。
我們兩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沒有主意的人。
方丈看着我:“許由,你是大學生,見多識廣,這麼荒唐的事你遇見過嗎?”
我搖搖頭:“我一個星期之前還是個無神論者。”
方丈提議道:“咱們為什麼不逃到廟外去?在這傻站着幹嘛?”
我抬起手撓撓頭:“是啊,為什麼不逃到廟外去?”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雙手和雙腳都在劇烈的顫抖。幾秒鐘之後,我再也站不住了,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方丈顯然也比我好不到哪去,他慢慢地蹲下來,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們兩個被今晚的事驚得全身發軟,根本動彈不得。這樣面對面坐着,一直坐到了半夜。
大殿上的長明燈恢復了正常,散發著淡黃色的光芒。
院子裏靜悄悄的,除了我們倆的呼吸聲,我們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活動了一下發麻了的手腳,勉強站了起來。
防臟眼看我能行走了,連忙笑聲呼叫:“千萬別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啊,把我也帶走吧。”
於是我彎下腰去,把他也扶了起來。
我們兩個互相攙扶着,一步步向廟外走,走了兩步。方丈嘆了口氣:“我的大聖廟,就這麼拱手讓人了嗎?”
我冷漠的打擊他:“不是讓人,是讓屍。大殿裏面有一具屍體,你敢跟他斗嗎?”
方丈回頭看了看大聖廟,似乎很是有些不舍。他猶猶豫豫的說道:“許由啊,其實我覺得,那屍體,倒和正常人沒有什麼區別……”
我瞪大了眼睛:“沒什麼區別?從泥地里挖出來的。胸口上插着桃木劍。哪個活人能這樣?”
方丈小聲說:“他不是你師父嗎?應該不是壞人吧……”
我搖搖頭:“想拜師你自己去,別拉上我。哎?我說,你不會還惦記着你這點家產呢吧?”
方丈嘆了口氣:“這畢竟是我表舅的心血,我不能把它毀了啊。許由,俗話說得好,富貴險中求,你陪我去大殿裏面看看怎麼樣?要是一切沒什麼,咱們把那屍體燒了。以後這廟你隨便來,就當是自己家一樣。”
方丈這話說的不倫不類,但是神色倒是很熱切,看得出來,他對這大聖廟是真的有感情。
我點了點頭:“好吧,我和你一塊去。要是咱倆能活到明天,你就買我一份保險。”
方丈大喜,連連答應了。
我們兩個互相攙扶者走到大殿裏面。大殿裏除了一座大聖像,就是一口棺材。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我們兩個正在四處張望,忽然聽見一個聲音說:“你們兩個膽子還可以,我以為被我嚇得一去不復反了……”
這聲音分明是從坑裏傳出來的。我和方丈抻着脖子望了一望。那屍體分明就躺在棺材裏。只不過,他睜着眼睛,嘴巴還在一開一合的說話。
方丈開始劇烈的發抖,過了幾秒鐘,才聽見他嗓音發顫的說:“這廟,這廟是我的。”
那屍體冷笑了一聲:“沒有人和你搶。”
然後,我們看見他慢悠悠的從棺材裏面坐了起來,開始手腳並用的向外面爬。
我和方丈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兩條脊樑並排靠在牆上,誰也不敢上前。
那屍體爬出來之後,盤腿坐在地上,看着我說:“我是你師父。”
我搖搖頭:“不可能,你是鬼市的死屍。”
那屍體看着我,忽然笑了,兩個嘴角上翹。
這笑容像是一把利刃,一下刺到我的心裏面去了。我的心臟一陣生疼,像是不能跳動了一樣。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他是誰來了。
當我把他從泥土裏面挖出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他面熟。現在直到看見他鬼魅的一笑,我才記起來,在醫院的時候,抓走郝老頭魂魄的人,就是他。
我的後背貼着牆壁,身子一陣陣發涼。我小聲對方丈說:“快走,咱們快走,這傢伙不是什麼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