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陰陽宅10
我和方丈走在前面,陳婆提着菜刀走在後面。方丈向後瞥了一眼,小聲對我說:“你看見沒有?陳婆不放心咱們兩個,一會萬一有什麼不對勁,就得把咱們倆砍了。許由,你可把我害慘了。”
我不滿的說:“你把我騙的這麼苦,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我跟你說,我要是得了銅錢癍死了,你也別想好過。”
方丈明顯哆嗦了一下,一張臉都要哭出來了:“你們這些世俗人真是太狠了。”
我嘆了口氣:“方丈,一會如果夢是真的,咱們倆把死屍挖出來,那自然是什麼事都沒有。萬一沒有挖出來,別等着銅錢癍了,老太太當場就得把咱們倆砍了。”
一路上和我方丈長吁短嘆,只求昨晚上的夢是真的。
考慮到要挖屍體,還要運屍。方丈以大聖廟住持的身份,舔着臉向周圍的住戶借東西。
幸好這裏已經算是郊區了,基本的工具都有一點。我們找了五六家,總算借到了兩把鐵鍬,和一輛人力三輪車。
我在前面騎車,方丈在後面推車,陳婆手拿菜刀坐在車上,監督着我們倆。
過了一會,方丈受不了了,和陳婆商量道:“老太太,咱們能把刀收起來嗎?一個小夥子,一個和尚,一個拿着刀的老太太,實在太惹眼了。一會還要運屍體,這要是半路上出什麼岔子,屍體到不了大聖廟,你兒子可就投不了胎了。”
只要一說到兒子,陳婆還是很通情達理的,想了想,把菜刀藏起來了。
我們走到那條小路上的時候,只不過剛剛中午而已。頭上頂着太陽,不遠處的馬路上走着汽車。一切都還算安全。
按照棺材的指點,我點上了一支蠟燭。然後,舉着它開始一趟一趟的在小路上遛彎。
蠟燭的火苗突突的亮着。我的心隨着火苗忐忑不安。走了一圈,蠟燭沒有滅,我的心開始揪起來了。
老太太就站在我身後,聲音陡然嚴肅:“怎麼回事?那具屍體呢?”
我看了看她手裏的菜刀,心中猛地一凜,一股讓我自己都害怕的想法從心底升了起來:“看來這裏沒有死屍。與其讓老太太把我砍死,不如先下手為強,奪過她的刀來……”
方丈腦子轉得快,提醒我:“林子裏面,林子裏面。”
我心裏苦笑了一聲:“這裏哪有林子?只不過路邊有幾棵樹罷了。”不過死馬當活馬醫,我仍然舉着蠟燭向裏面鑽進去了。
走過那幾顆大樹之後,蠟燭沒有任何的變化,我剛剛要轉身回來,忽然,火光閃了一閃,頓時燈小如豆,眼看就要滅了的樣子。
我心中大喜,再仔細看時,火苗又恢復如初了。只不過,始終不如剛才在小路上燃燒的旺盛。
我端着蠟燭,像是拿着探測儀找地雷的工兵。在這幾棵樹之間仔仔細細找了幾遍。
終於,走到一棵樹下的時候,蠟燭噗地一聲,滅了。
我掏出火柴想點着蠟燭,再試一遍,然而,這時候根本連火柴都划不着了。
我心中一陣大喜,看來那棺材沒有騙我。我一連聲的叫道:“在這裏,在這裏。”
方丈扛着鐵鍬趕了過來。我們兩個你一鏟我一鏟,你來我往,在這挖了足足一個小時。
隨着坑被挖的越來越深,那些土,漸漸地變成了紅色,像是被血浸染了之後,始終沒有消退一樣。
方丈興奮的說:“這個我認識,土裏摻了硃砂,這下面肯定埋着邪物。看來,屍體肯定是在這裏了。”
果然,幾分鐘后,我們看到一具屍體。這屍體的衣冠已經爛掉了。但是身體還保存的很好。完全沒有腐爛的跡象,而他的胸口上,也確實插着一把桃木劍。
看見這具屍體,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很熟悉,在腦海深處,似乎曾經見過他似得。
我拍拍腦袋,站在坑邊冥思苦想,把從記事以來我認識的人仔仔細細排查了一遍,始終想不起來,這種熟悉的感覺是哪來的。
方丈見我站在那裏發獃,始終沒有動作,不由得催促道:“怎麼回事?快點把人弄回去啊?發什麼呆,夜長夢多你不知道啊?”
我點點頭:“你說的沒錯,咱們快點把這人抬回去吧。”
我們兩個剛要動手,忽然陰雲四合,周圍暗了下來。
方丈戰戰兢兢的說:“許由,我覺得這天不對勁啊。咱們該不會是要被天打雷劈了吧。”
我抬頭看了看天,緊張的說:“沒那麼嚴重吧,多雲而已,別想那麼多……”
我這句話剛剛說完,天上忽然開始下雨了。雨勢很急,瞬間變成瓢潑大雨……
地上的硃砂土被水一衝,像是紅色的血液一樣,到處亂流,把那具屍體泡在裏面。
方丈推我:“事不宜遲,咱們趕快把屍體抬出來,裝車運走吧,然後回去洗個澡,這件事就跟咱沒關係了。”
我點點頭,和方丈一人一邊,慢慢走到坑裏面去。我們兩個人,一人抬着肩膀,一人抬着腿,慢慢的向上走。
有一句話叫死沉死沉。意思是人死了之後會變得很重。今天我和方丈算是體會到了。這坑不深,但是我們一步一打滑,根本就抬不上去。
陳婆站在岸邊,眼看着我們兩個,干著急,嘴裏嘟嘟囔囔,罵我們兩個年輕力壯,連個人都抬不動。
方丈憋得一張臉通紅通紅的,還要時不時頂陳婆兩句。
正在亂鬨哄搬運屍體的時候,忽然,一陣陰風吹過來,把我們三個人裹在中間。
我打了個冷戰,憑直覺,趕到周圍的空氣有些異樣。
我緊張的喊:“方丈,你沒事吧?”
方丈也好不到哪去,哆哆嗦嗦的說:“我沒事啊。許由,這陣風有問題啊。吹得我心煩意亂的。”
我們兩個正在這說著,忽然聽見頭頂上傳來一聲嚎叫:“把屍體給我放下。”
我下的一哆嗦,差點真的鬆了手。
我下意識的向上看了一眼,之間陳婆兩眼通紅,正在惡狠狠地瞪着我們兩個。
方丈大着膽子問:“老太太,你怎麼了?”
陳婆不答,忽然從背後抽出菜刀來。
我也緊張起來了,結結巴巴說道:“老太太,有話好好說,咱們可不要動刀啊。”
這句話還沒說哇,陳婆一縱身,揮到向我砍來了。
無論是這一跳,還是在半空中揮刀。都極其敏捷,極其兇狠。萬萬不是一個老態龍鐘的老婆子能夠做出來的。
生死之間,我也算反應比較快,一下躺在泥地里,堪堪避開這一刀,然後招呼方丈:“肯定是鬼上身了,快跑。”
我們兩個手腳並用,從坑裏面爬出來。抓着旁邊稀稀落落的大樹,繞着圈子開始逃跑。
而陳婆始終面露精光,窮追不捨。
我們兩個跑了一陣,忽然方丈說道:“不好,屍體要被埋起來了。”
我一邊逃跑,一邊回頭瞥了一眼,可不是嗎,那屍體躺在泥地裏面,大雨沖刷着周圍的泥土,正在一點一點的把他覆蓋住。
我心裏着急了,今天不把這死人給運回去,老子還怎麼活?
想到這裏,我也不逃跑了,猛地轉過身來,瞪着揮刀衝上來的陳婆:“你麻痹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今天老子先殺了你。”
我拼着被她砍一刀,也要一腳將她踹倒。然而,我還沒有動手,陳婆看了我一眼,忽然兩眼一翻,暈倒在地了。
方丈大喜,贊道:“鬼怕惡人,許由,你把陳婆身上的小鬼嚇跑了。”
我氣呼呼的沖陳婆身上吐了一口,然後招呼方丈:“咱們接着抬人。”
經過剛才的一番折騰,死屍已經被泥水完全蓋住了。
這時候泥水混着雨水,像是一鍋粥。用鐵鍬鏟太稀,把鐵鍬當勺子舀又太稠。
我和方丈略微商議了一番,齊刷刷伸出手去,在泥地里摸索了一番,然後牢牢把死屍抓住了。
方丈問我:“好了嗎?”
我說:“好了。”
方丈喊道:“一,二,三。起……”
我們兩個同時用力,打算把死屍拽起來。然而死屍剛剛從泥地里露出來,方丈就氣急敗壞的沖我大喝:“放手,許由快放手。”
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呢,忽然感覺到右手一松。
然後,我看到屍體慢慢的沉下去了,而我的右手,握着一把桃木劍。
剛才,我是拽着桃木劍把屍體拉上來的。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桃木劍從屍體裏面拔出來了。
我想起棺材師父的話來:“千萬不要動屍體上的桃木劍。”
我全身打了個寒戰,揮舞着桃木劍,想重新插回到屍體身上。
然而,坑裏面忽然揚起一大片水花,有什麼東西鑽出來了。
泥水打到我的臉上,打到我的眼睛裏。我根本睜不開眼睛。
然後,我感覺有人抓着我的胳膊,一直在拖我,我不由自主,踉踉蹌蹌跟着他跑起來。
等我終於能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見方丈氣喘吁吁的站在我身邊。
我問他:“你拽我幹什麼?”
方丈指了指前面:“你自己看。”
這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嘴巴就再也合不上了,那個場面,終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