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齊大略微側目,高大的身影便在眼前,氣勢逼人猶如泰山壓頂似的蓋下來,他有些惶惶然地顫了顫肩膀。
宮御月冷眼低垂,一瞬不瞬地俯視着跪在腳前的齊大。
目光敏銳地察覺到齊大的畏顫,宮御月暗暗冷哼。
“抬起頭來看着我說話。”他面無表情,張口間,渾然天成的王者氣勢逼下來,令齊大不自覺地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公……公子想問什麼?”齊大硬着頭皮小心翼翼地問。
宮御月目光凌厲地眯起,問:“齊大,你親眼看見她殺人了嗎?”
齊大狹小的眼睛明顯地掠過一絲慌張,視線左右轉移了一下,才有些躊躇地回答道:“沒……沒有,我當時因為害怕就躲起來了,等她殺完人之後我才敢出來。”
“哦?那你是躲在哪個位置?”宮御月繼續追問着,一邊仔仔細細地留意着他的一舉一動,哪怕一點點小異樣都不放過。
只是,聽到這個問題,齊大卻好像胸有成竹地挺了挺腰桿:“我躲在自家的大門後面,我家就在那個小巷子後面。”
見狀,宮御月眸色微微凝起。
他沉默了一下,腦海迅速描繪出那條小巷的情景。
好像是有那麼一間破爛的小屋,其落魄的程度讓他以為是廢棄屋子,遂並無多大在意。
他記得弄雪當時所站的位置距離那個破門最近,這麼說這個齊大的確是只看見了弄雪而沒有看見他?
所以說他一開始就想錯了方向嗎?
這個念頭剛起,立即便被他打消。
假設齊大真的看見弄雪,但是她從頭到尾一直都沒有跟別人交過手,更遑論殺人了,她又豈會是他所見的殺人兇手。
這個齊大如此一口咬定弄雪是兇手肯定另有目的。
“大人,貴衙門是否設有舉報獎賞?”宮御月抬頭問道。
“是的,為了促進官民的合作,本衙一直都設有這個獎賞。”
宮御月略微頷首,然後低眸看齊大,再問:“那他這次舉報可得多少獎賞?”
“十兩。”
劉大人說出答案的時候,他敏銳地察覺到齊大的情緒並無多大變化,那無動於衷的神情,彷彿並不把這十兩放在眼裏。
他眸底染上領悟的冷笑。
一個窮困潦倒的人面對十兩而無動於衷,若不是因為他真的天生淡薄錢財,便是背後有更多的財富已經餵飽了他的貪婪。
他想,齊大屬於後者居多。
稍稍彎腰靠近齊大,宮御月輕輕地,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道——
“齊大,你可知能夠殺害那麼多條人命的兇手,心狠手辣的程度可謂視人命如草芥,你揭發這樣的亡命之徒,不怕她有共犯或者同夥哪天把你也給滅口啊?為了十兩銀子,連命都不要了?難道你看見她殺人,卻沒有看見她的同夥也在場嗎?”
他的嗓音又緩又慢,其中的陰狠卻是濃烈得令人聞而心驚膽戰。
齊大瞧着他眼裏兇殘的神色,驚恐地瞪大眼睛:“你……你……是……”
他腦子裏倏然想起了……當時他在門縫裏看到那個女人好像在跟誰說著話,那聲音是個男的,由於他當時太害怕,根本就不敢開門去看,所以不知道是誰。
宮御月微微一笑,驟然由地獄森羅轉變成和藹可親的翩翩公子,神色溫和地安撫道。
“別緊張,我是誰並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不要牽扯到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我是不會為難你的。”
驚喜,頓時充塞一雙細小奸詐的眼睛。
齊大欣然地猛點頭,然後表情欣喜又神秘地壓低聲音對宮御月保證道:“是是是,我本來也只想指證她而已,不會牽連到任何其他人的!”
本來就只想指證弄雪而已嗎……
宮御月敏銳地捕捉到他高興之下脫口而出的話,唇角勾起神秘的弧度。
爾後,他似是滿意地微微頷首,與齊大達成了“共識”。
“無名大俠,如何?”
背後,傳來劉大人追問的話語。
宮御月轉身回頭,淡淡地道:“看來他說的是真話,他的確看見她在命案現場。”
“什麼?!”尖細的抽氣聲之後,是弄雪忿忿的嗓音。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臉上掠過紛亂的情緒,有怒,有不解,更有迷惘。
這個男人之前不是還叫她不要認罪嗎?怎麼這會兒好像要幫着齊大定她的罪一樣,他是想怎樣!
“啪!”
劉大人一拍驚堂木對她表示警告。
與之同時,宮御月正轉眸對上她憤怒而質疑的目光,他不着痕迹地對她眨一眨眼,再一次要她淡定。
猛吸一口氣,她抿了抿唇,再看了看劉大人一臉威嚴警告的表情,只好暫時將內心裏翻湧的複雜紛亂克制住。
好吧,她繼續忍。
就不信宮御月敢真的棄她不顧,必要時,她大不了再用言靈縛命令他帶她逃之夭夭就是了!
她如是想地瞥他一眼,眸光泛着陰謀詭計的邪笑。
與她邪惡的眼神相接,宮御月鬱悒地在心底長嘆,不用想也知道她心裏的如意算盤。
繃著俊臉,他隱忍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鬱卒地民唇不語。
見他一副抑鬱到不行卻又只能剋制的模樣,弄雪便知道她的威脅已經奏效。
她低下頭,好歹表示羞愧一下。
唉,她也不想總是卑鄙地用言靈縛來脅迫他。
人,因有夢想而偉大。
她,喬弄雪,為了生存而無恥。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啪!喬弄雪,你可認罪?”
劉大人驚堂木又是一拍,嚴厲的問罪聲從高高的官座上壓到台下。
劉大人驚堂木又是一拍,嚴厲的問罪聲從高高的官座上壓到台下。
弄雪抬頭,鏗鏘有力地道:“我沒有殺人!”
他說,不要認罪。
眼角的餘光悄悄地瞄向他……
宮御月悄然勾起唇角,讚許她的聽話配合。
那抹淡淡的笑意,讓她的心更定了。
劉大人眉頭一皺,官威重重地繼續施壓:“認證物證俱在,你還要狡辯嗎!”
“物證在哪裏?難道就憑那個幾個已經死透的屍體就算是物證嗎?大人確定這個證人的話能夠完全採信?他說看見我殺人,我也可以說看見他殺人啊,污衊嘛,誰不會?”弄雪嘲諷地反駁。
哼哼,她可是看得很清楚,宮御月是用法力凝聚成劍氣殺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物證。
至於這個所謂證人就更不用提了,根本就是在亂說話,要真目睹,那他要指證的人也該是宮御月而不是她。
她想,宮御月肯定也發現了這其中的貓膩,所以才想回衙門看看是誰在搞什麼鬼吧?
“你……”劉大人一時被她的辯駁堵得啞口無言。
的確,現在還沒有找出物證,單單靠齊大這位證人還不能將她完全定罪。
人證,會有可能說謊,只有物證,才是真正的鐵證如山。
劉大人沉默了一下,然後將目光轉向公堂後面站着的一位官差,問道:“大力,仵作那邊驗屍報告出來沒有?”
“稟大人,仵作說驗屍報告最快也得等到今晚才能出來,因為屍體上被奇怪的冰鎮住難以勘察,要到下午才能完全溶解完畢。”
聞言,劉大人沉着地思考了一下,便下了決定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將犯人收押,明日再繼續審。”
“是。”
隨之,兩名官差上前來將弄雪帶走。
臨走之時,她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宮御月,見他唇邊掛着淡定的笑意,彷彿一切都盡在掌控之中的樣子。
儘管如此,她內心卻還是難忍忐忑。
在經過舞媚身旁的時候,她勉強自己擠出笑容,匆匆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舞媚一直不能吭聲不能動彈,只好緊張地目送弄雪的背影離開。
緊接着,另一名官差在劉大人的示意下也帶着齊大離開。
無視舞媚仇視的模樣,宮御月老神在在地開口提議道:“大人,既然還沒有找到其他線索,在下覺得或者再回現場勘察,或者還有什麼其他地方遺漏的?”
“無名大俠的建議甚對,本官也正想着再回到現場勘察一番。”
“那在下可否同行?”
“當然,本官歡迎之至。”
……
退堂之後。
衙門裏,宮御月身為降狼英雄被安排在一個舒適的房間暫作休息。
一進門,他的黑眸似有所發現地往屏風的角落瞟了一眼。
爾後,便淡定地坐下,舉起熱茶往嘴邊,輕輕一啜。
“出來吧。”
慢條斯理地將茶杯放下,他懶洋洋地開口。
少頃,舞媚從屏風後面走出來。
“你為什麼在公堂上不幫弄雪說話,弄雪是不會殺人的,她根本就沒有殺人的能力,你明明知道,為什麼不幫她澄清!”她怒氣沖沖地踩着重重地步子走近來,忿忿地質問他。
宮御月沉默地瞅着她,眸光逐漸銳利,卻是一言不發。
這個女人絕非一般百姓,他隱約能夠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一股屬於貴族的紫霞之氣瀰漫在她身上。
就不知她是哪一方人馬了?
“你……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麼?”舞媚被他那種彷彿能夠看透人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是誰?”
宮御月黑眸深不可測地微微眯起,半晌,才冷冷地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