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辭別

端敏？她怎麼來了？

心中疑惑，輕雲加快腳步，大步走進了屋子。

劉端敏果然正坐在大廳之中，見到輕雲進來，就放下手中捧着的茶盞，起身朝她迎了過來。

“輕雲，你沒事吧？”劉端敏聲音焦急，一邊說，一邊就仔仔細細打量了輕雲半晌，見她真的沒事，這才放下心來。

“我聽哥哥們說，鎮國公世子將你帶到了狩獵場去。前兒個又聽說你中了迷香……”即便只是回憶，劉端敏的臉上也露出后怕來，“……幸好你沒事兒。”

輕雲臉上就露出笑容來。

所有人在她回來之後，關心的都只是她和鳳蕭然的關係。只有劉端敏，擔心的是她的身子。

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輕雲就放柔了目光，“沒事兒，不小心中招了而已。也沒有多厲害，只是讓人昏昏欲睡了幾天。”

劉端敏便有些憤憤，“那群閨秀，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世子殿下可是記恨着你之前……”

說到這裏，劉端敏的臉紅了紅，頓了一下，她才接道，“他沒有對你怎麼樣吧？”

其實說起來，那次算是特殊事件，輕雲本意也是救人。

但是世子殿下總是高高在上的，輕雲雖然是出自好心，又逼不得已才那樣做，只怕還是會讓世子心中不痛快。

這一次，說不定世子就是故意的。好好的，帶輕雲去狩獵場做什麼？輕雲又不會騎射！

輕雲搖了搖頭，“他沒有對我做什麼。”

“那就好。”

兩人對視半晌，劉端敏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中迷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聽我家大哥說，是孫家七姑娘動的手腳？”

劉家大郎竟然連這件事情都能夠查出來？輕雲的眼神閃了閃。

“你相信你家大哥嗎？”輕雲不答反問，“孫家七姑娘可是京城中有名的第一閨秀呢。”

劉端敏聞言，皺了皺鼻子，“雖然有些驚訝，但大哥是不會騙我的。再說了，那些閨秀，又有哪一個就是手段乾淨的了？”

大家族中，不管是嫡女還是庶女，都會從小學習計謀手段。一是，日後可能被選進宮，沒有手段，小命兒都可能不保；二是，作為大家主母，這些手段也是必要了解的。適當的時候，拿捏姨娘，整治通房，勢必要保住自己的正妻地位。

就像她，雖然性子害羞，但是該學習的，卻也一樣都沒有落下。

“她出手，倒也在意料之中。”劉端敏眨了眨眼睛，“畢竟誰都能看出來，她是中意鎮國公世子的。”

輕雲笑了笑。“可不是誰都能看出來。”至少白家那位九姑娘就不知道。獃獃的被人當猴兒耍了那麼久。

“那就是她傻了。”劉端敏不屑地撇撇嘴，“人傻吃虧就活該。”

這樣說著，劉端敏話音一轉，“不過，輕雲，那孫七這樣對你，你就什麼都不回報一下？”她朝輕雲擠了擠眼，“她是眾星捧月慣了，認為什麼都該是她的，也該讓她吃吃苦頭了。”

輕雲就看了劉端敏一眼，“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民女，人家可是左丞相千金，我除了悶聲吃虧，還能能怎麼樣？”

“難道還要踢她一腳或者給她一掌？”輕雲撇撇嘴，“只怕我還沒有近人家身，左丞相府的家丁就會綁了我扔出去。”

聽輕雲這麼說，劉端敏樂不可支，“輕雲你真逗兒。就算你真近了人家身，以你這花拳繡腿，孫七也不會有什麼事兒。倒是你，小心折了自己的手腳。”

“我哪裏有這樣弱不禁風？真要被我踢上一腳打上一掌，恐怕折手腳的是孫七，而不是我吧？”

不過她也確實沒有讓那孫家七姑娘討得好去。

恐怕孫七自己都沒有察覺，她已經中了另外一種迷香吧？那種香的程度，可是比孫七帶在身上的要重多了。

不過，輕雲倒是給她留了面子的。讓孫七回府之後再發作。

算算時間，大概也就這兩天了吧。

輕雲勾起嘴角來。她可不是軟柿子。想要拿捏她，就要做好被反咬的準備。

說起來，倒也得謝謝孫七，不然她也不能在那狩獵場中過幾天安生日子。一想起那群穿紅戴綠的娘子軍們，輕雲便忍不住打冷顫。

兩個人笑鬧一會兒，劉端敏就安靜下來。她欲言又止半晌，張了張嘴，到底說了出來，“輕雲，其實今兒個，我是來向你道別的。”

難怪她在笑的時候，眉間都透着一股輕愁。

輕雲挑眉，不解地看向劉端敏，“怎麼了？你要離開？”

“嗯，我爹娘讓我去祖父家住一段時間，陪陪他們老人家。”劉端敏說著，眼中就泛起淚光來，“我馬上就要及笄了，及笄之後就是定親，然後便是嫁人。等到嫁到別人家，我便再沒有那般自由了。爹娘想着，趁我還沒有及笄，讓我再陪陪祖父祖母。他們兩老對我一向都是極好的。”

輕雲心中嘆了口氣，點點頭，“你也確實應該如此。”又問道，“要去多久？”

“近兩個月。”劉端敏掉下淚來，“以前我不認識你，去祖父家便是我最開心的日子。可是，現在……”

她才認識輕雲，還想和她在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兒。只是……

“不過兩個月而已，你放心吧。很快就過了。等你回來，大概就到了花燈節。到時候，我們一道兒去逛花燈。”

劉端敏抹抹眼淚，“說好了，一定要一道兒去啊。輕雲，你可不準反悔。”

輕雲拿出帕子為她拭淚，“只要你不嫌棄我，我一定奉陪到底。”

又哄了半晌，劉端敏才止住淚水。

“我們還是可以通信的，對吧？”劉端敏抬起哭得紅紅的眼睛，“就算我去了祖父家，也還是可以給你寫信的吧？”

輕雲點頭，“當然。我也會給你回信的。”

劉端敏就呼出一口氣來。她吸了吸鼻子，聲音悶悶的，“輕雲，我給你提個醒兒，你還是不要和鎮國公世子走得太近的好。他很危險。雖然大哥和他是朋友，卻也不敢完全相信他。”

輕雲聽了，忍不住在心中嘆氣。

她其實也不想的。只是不知道那個世子到底哪根筋不對了，非要纏着她。幹什麼都愛拉着她。

說起看光摸光那件事兒，吃虧的也算是她吧。畢竟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兒，那件事兒若真傳出去，毀的也只是她的名聲。

他一個大男人，幹嘛總要糾結那件事兒啊。

然而，這些話卻是不能說出來的。輕雲啞巴吃黃連，苦笑着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會注意着的。”

她倒是希望鳳蕭然不要再來尋她。只是，若是鳳蕭然稍微對她冷淡了一點兒，這穆府上下，態度便又要變了吧？

想起之前的事兒，輕雲心中便冷笑。

見輕雲將她說的都聽了進去，劉端敏就從袖子中掏出一個小玩意兒來，遞給輕雲。

“你還記得上次踏青的時候，我們最後遇見的那個人嗎？”

最後遇見的？徐長安？

輕雲想着，伸手將東西接了過來，“這是什麼？”

“他說是熏香，可以熏衣裳的。”劉端敏說著又從袖子中摸了一個出來。“上次他特意道歉賠禮一番之後，送了這兩個東西過來，說是給我們壓驚的。”

輕雲打開手中小巧的玉盒，看了看盒中的香料，拿近前來聞了好一會兒，又用手指捻了捻粉末。仔細檢查了一番，這才對着劉端敏點頭，“的確是上好的熏香，傍晚點上一會兒，晚上會睡得更香。”

這熏香有着安神鎮定的效果。

劉端敏目瞪口呆，半晌，她才回過神來，“輕雲，原來你懂香啊。”

看剛剛輕雲的動作，分明是一個高手。

輕雲心中一頓，臉上卻萬分平靜，囫圇說道，“閑暇無事的時候自己琢磨的，只懂點皮毛罷了。”

劉端敏的眼神就熱切起來，“輕雲，你真的好厲害。琴技那麼棒，書畫也漂亮。竟然還懂香。”

被劉端敏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輕雲就轉了話頭，“那人當初不是被你二哥罵了一頓嗎？怎麼還有膽子去尋你二哥？”

劉端敏立刻就被轉移了注意力。聞言，她不滿地瞪了輕雲一眼，“是我們二哥。你忘記了？”

輕雲連忙點頭，“是是是，我們二哥，我們二哥。”

看輕雲認錯態度良好，劉端敏這才繼續說下去，“也不是他本人啦，好像是託了哪位相熟的公子哥兒，輾轉才到二哥手裏的。二哥見這玩意兒精巧，便給了我。”

原來是這樣。她還奇怪，徐長安怎麼會有這樣大的膽兒。原來是託了另外的關係。

“說起來也真好玩兒，我明明都已經忘記他了，他卻偏偏湊上門來。他難道不怕，這樣會提醒我們去找他算賬嗎？”

輕雲笑了笑，反問道，“你會嗎？”

徐長安態度誠懇，又賠了禮，若是劉家還去找麻煩，那便是劉家的不對了。劉端敏也不是個胡攪蠻纏的，自然也不會去理會。

果然，劉端敏就搖了搖頭，“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我既然收下了這東西，就看在這東西的份上放過他好了。”

輕雲哭笑不得，將手中的玉盒遞迴去，嘴裏打趣道，“給，收好了，可別摔壞了又來找我哭。”

劉端敏就有些不好意思，卻將玉盒又給推了回來。“這是我們兩個人的。我已經有了一個，另外一個是給你的。”

說著，她搖了搖手中的玉盒，“一人一個，正好。”

輕雲笑笑，也沒有推拒，收了下來。

又坐了一會兒，劉端敏就起身告辭。“……下一次見面至少也得兩個月後了。你可別忘了我。”

輕雲輕聲安慰着她，又將劉端敏送出大門，這才轉身往院子走。

半路上，輕雲又掏出袖子中的玉盒看了看，眼神一閃，心中突然就多了一個主意。

“讓青煙過來見我。”一進院子，輕雲便對着倚翠吩咐道，“讓她立刻過來。”

倚翠一愣，應聲而去。

輕雲垂下眸子。她若是沒有記錯，這個時候，徐家還不是京城首富。直到年底，他們才靠着熏香真正開始發跡起來。

若是她的熏香生意將徐府的給比下去了……

把玩着手中的玉盒，輕雲勾了勾嘴角。這送上門來的機會，她可不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