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夜襲

半夜的時候，輕雲突然就睜開了眼睛。

嗓子火燒火燎地，乾渴地厲害。

她掀被坐起，等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這才慢慢走下床來。月光透過窗子撒在床前，銀晃晃的。

直到灌下兩杯茶水，輕雲才覺得嗓子中好多了。

倚翠就睡在外間，綿長的呼吸聲傳進來，輕雲就彎了彎嘴角。

她最近也受累了。

那天烤肉之後，輕雲還沒有回到院子，便覺得頭一陣陣發暈，眼皮更是沉重地怎麼都張不開。明明她意識清醒，卻偏偏口不能言手不能動。

倚翠嚇得半死，咬牙將她扶回屋子，又給她收拾了一番，這才轉身去尋鳳蕭然。

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還有太醫來過，輕雲只聽他給人回報，說開了一副祛火的葯，便陷入了沉睡。

這兩天，她葯沒有停過。眼睛卻一直都張不開。

太醫又來過幾次，卻依然什麼問題都查不出來。

自然是查不出來的。她又沒有病，只是中了迷香而已。

等迷香的效用過了，她便可以醒來了。

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直到剛剛，她才終於睜開了眼睛。

雖然一直都閉着眼睛，輕雲卻也並不是總在睡覺。趁着沒人打擾的時候，輕雲將重生以來發生的事情都理了個順。想清楚了事情，輕雲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斜倚在床頭，望着窗外的月亮發獃。整個人十分放鬆。

記不清已經有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輕雲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心中再次清明起來。

不知坐了多久，窗外突然閃過一道黑影。

下一刻，屋子中便多了一個人。

“你醒了？”來人似乎也有些詫異，他望了有些緊張的輕雲一眼，笑了笑，放柔了聲音，“別怕，是我。”

輕雲心中翻了個白眼。就是因為知道是他，才會緊張的啊。

大半夜的不睡覺，鳳蕭然跑到她的屋子裏來做什麼？聽他的口氣，好像也沒有料到她會在這個時候醒來。

“身子好些了嗎？”鳳蕭然仰頭喝了一杯茶水，又扭頭看向輕雲。“可還是覺得困？”

最後那句話，不管怎麼聽，輕雲都覺得鳳蕭然的聲音中透着一股冷意。

心中一驚，輕雲卻只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她抬手揉了揉額頭，有些苦惱地皺眉，“已經好多了，你怎麼會來這裏？”

他的屋子就在隔壁，大晚上的，也不至於跑錯吧？

“你怎麼會中了迷香的？”沒有理會輕雲的問題，鳳蕭然逼近輕雲兩步。

他果然察覺到了。

輕雲心中一動，面上卻露出愕然來，“我中了迷香？”

鳳蕭然眼中就閃過一絲冷意，他又走近兩步，挑起輕雲的下巴，直視她的眼睛，“別做戲了，你自己很清楚自己到底怎麼了。怎麼中的迷香？你明明就可以躲開！”

輕雲就垂下眼來。是啊，她明明就可以躲開。但是她卻沒有。

“被人當槍使的感覺一點兒也不好。”輕雲深吸一口氣，抬起眼眸，堅定地望着鳳蕭然，“我只是不想一直被推出去做擋箭牌而已。鎮國公世子，請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他的世界，太過遙遠，她高攀不了，也不想高攀。

鳳蕭然臉色一冷，只覺得輕雲的神色十分刺眼。抓着輕雲下巴的手更加用力了，鳳蕭然冷笑，“把你當槍使？放過你？”

“穆輕雲，你這輩子都別想。”

在看光了他，摸光了他，又親過他之後，還想獨善其身。根本不可能！

輕雲的臉色也冷了下來，“世子爺若是缺少一個擋箭牌，只要招招手，立刻便有大群身份高貴的女人撲過來，您又何必非得將我推上風口浪尖？”她身份低微，那些公主們一個手指頭就可以碾死她。

而那些身份高貴些的，在面對皇宮中的人也不會膽怯的閨秀們，不管是白九，還是孫七，只要鳳蕭然一個眼神，她們便會立刻撲過來。

孫七不正是覺得她礙眼，才給她下迷藥的么？

最後那複雜的眼神，不是因為輕雲救了她，而是在疑惑，為什麼輕雲中了迷香，過了那麼久，卻還沒有當眾失態。

輕雲不是沒有注意，孫七手中的小動作。只是，那種程度的迷香，若不是她故意，根本連這點兒癥狀都不會有。

鳳蕭然顯然也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質問她。

“誰說你是擋箭牌了？”看着輕雲有些痛苦地皺眉，他不自覺就移開了禁錮着輕雲下巴的手，“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明明就是聰明人，卻總是在些小事上犯傻。

她哪隻眼睛瞧出他是將她當做擋箭牌了？

鳳蕭然怒極反笑，正準備說話，眼神卻變了變，他快步欺身上前，一把捂住輕雲的嘴，攬着她的腰，倒了下去。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彷彿已經演練過無數遍。

即便身下有褥子，倒下去也沒有痛感，輕雲卻依然忍不住小小地驚呼了一聲。“唔！”

腰間，鳳蕭然的體溫隔着衣裳傳過來，有些灼人。輕雲瞬時瞪大了眼睛。

心跳驀然加快，她掙扎了兩下，卻被鳳蕭然箍得更緊。

“別動。”耳邊傳來一陣濡濕，卻是鳳蕭然正湊近她的耳朵悄聲說著話。

輕雲滿臉通紅。

被一股陌生的男性氣息包圍，輕雲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靜謐的夜色中，她聽到了自己重重的心跳聲……以及腳步聲？

心中一驚，所有曖昧的心緒頓時消散，輕雲理了理心情，認真側耳傾聽起來。

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

也就是鳳蕭然的屋子。

腳步聲時隱時現的，像是女子小心地在房間裏摸索。

又瞅了一眼身邊的鳳蕭然，輕雲心中頓時明了。

怪不得大半夜的要跑出來，原來是為了躲開美人的夜襲啊？

望着輕雲流轉的目光，鳳蕭然只覺得喉嚨一緊，眸色就暗了暗。“別亂動。”

這一次，鳳蕭然的聲音更加低啞。

這種聲音，輕雲一點兒都不陌生。前世的時候，她曾經無數次聽見徐長安對自家姐姐那樣說話。當時她以為不過是玩鬧，卻在親眼撞見他們苟且的時候，驀然明了。

這種聲音，分明是一個男人對女人動情的聲音。

只是，鳳蕭然怎麼會對她……

輕雲心中大驚。卻又忍不住安慰自己。

大概是天色太暗，她聽錯了。對，一定是她的錯覺。好歹她也是個美人，鳳蕭然正處氣血方剛的時候，現在又是大半夜……

美人兒在懷，要是鳳蕭然無動於衷，那可是會碎了一眾閨秀的芳心的。

這樣想着，輕雲就安靜下來。她仔細聽着隔壁的動靜。只是，對方的腳步實在太輕，她又是個沒有功夫的，根本就聽不見太多聲音。

“也不知道那人究竟在幹嘛……”輕雲嘆了一口氣，小聲嘀咕了一句。

她現在太無聊，心中的好奇達到了頂點。

鳳蕭然驀然無語了半晌，這才悄聲說道，“……她現在已經走到了床前。”

眼神一亮，輕雲突然想起來，身邊的鳳蕭然可是身懷功夫的。

也就是說，鳳蕭然可以聽清隔壁的動靜。

“現在呢，現在呢？”又等了一會兒，輕雲就用手戳了戳鳳蕭然的胳膊，催促道，“她現在呢？爬上床了嗎？”

鳳蕭然瞪了語氣有些過分歡快的輕雲一眼。她當他是什麼？傳聲筒嗎？

然而，他到底是敗在輕雲那雙閃亮的眸子下。

罷了，就當逗她開心了。這幾天，除開迷香的影響，她確實興緻不大高。

至於迷香的事情，以後再和她算賬。

鳳蕭然想了一會兒，也不介意自己是否被輕雲當成傳聲筒了。“爬上了。”

聽見回答，輕雲的神情就更加興奮了。她還以為那些姑娘就這樣放棄了呢。沒有想到，竟然會選在今夜。

也是，狩獵馬上就要結束了。若是再不行動，今年可就沒有機會了。

輕雲笑眯了眼。她今兒醒來的還真是時候，倒是給她瞧到一出好戲。

“你能聽出那個是誰嗎？”輕雲小聲問道。

是白九，還是孫七？

鳳蕭然有些不以為然。在他看來，那都是一群虛榮的女人。哪個都一樣。

心中這樣想，鳳蕭然卻到底沒有讓輕雲失望，“聽腳步聲，是那個白家的。”

原來是白九。輕雲有些瞭然地點頭。孫七到底謹慎些。

不過，白九大概也是受了孫七指使。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是，白九一個只會些花拳繡腿的嬌嬌女，怎麼能夠順利摸進他的院子？秦昭呢？

輕雲懷疑地挑了挑眉，眼睛看向鳳蕭然，“你是故意的吧？”

若是他真的不願意，白九怎麼能進來？放了美人進屋，自己卻跑出來，難道……

“床上是誰？”

鳳蕭然眼裏就閃過一絲笑意，倒也沒有隱瞞輕雲，“是我一個適齡的手下。”

那個手下也到了該婚配的時候了。

輕雲就有些不可思議，“所以你就讓那個屬下上了？若是人家不喜歡呢？白九那樣的性子，他吃得消嗎？”

“我有不少屬下都該婚配了。”鳳蕭然點到即止。

也就是，這個屬下是他精心挑選出來的。白九事後就是再想折騰，也沒有法子翻出天去。

輕雲轉了轉眼睛，十分肯定地下了結論，“你是故意的。”

輕笑兩聲，鳳蕭然並不否認，“不過，你真以為只憑我的默許，白家那個就能安全摸進我的屋子么？”

輕雲心中一驚。

白九身後還有其他人！

這倒是可以解釋，為什麼鳳蕭然要大半夜地跑出來了。

不過，既然他這樣忌諱白九身後的那個人，又何必要這樣做？到了要收場的時候，他要如何？

輕雲想着，思緒就有些混亂。她好像又窺到了什麼不該知道的秘密……

“明兒早上，還有一場好戲。”鳳蕭然抬手撥開輕雲耳邊碎發，輕聲道，“你身子才好，再睡一會兒吧。”

輕雲就有些不樂意。“可是……”

隔壁正好傳來了男子的低吼和女子的嬌吟，木床的“咯吱”聲在夜色中尤為明顯。

輕雲忍不住咋舌，“還真是激烈。”

“再睡會兒吧，明兒個好戲開場，我再喚你起床。”鳳蕭然沒好氣地拍了拍輕雲的腰，隨即又放輕了手勁，一下一下輕輕拍着輕雲的胳膊。

慢慢地，睡意再次降臨，輕雲小小地打了一個呵欠，合眼沉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