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插曲

鳳蕭然走了，三個人也都沒有多留。寧華和永華因着手邊還有事兒，便先行離開。穆清霜卻是又多陪了輕雲一會兒，走的時候，看着輕雲的目光就有些複雜。

然而，她到底沒有說什麼，只是嘆了一口氣，又拍了拍輕雲的肩膀。

輕雲就覺得有些莫名，卻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剩下的日子，輕雲院子門口走動的人更多了，但到底沒有人真的進去。

因着寧華永華和穆清霜的及時趕到，穆府中眾人倒也沒有傳出什麼難聽的話來。

三天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

到了要出府的那一日，輕雲很早就醒了過來。倚翠快手快腳地為輕雲梳洗，又伺候輕雲用過簡單的早膳，然後才跟着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天色尚早，其他姑娘都還沒有過來。然而穆二老爺卻坐在廳中。

見到輕雲過來，穆二老爺就放下手中的茶盞，臉上掛起笑容來，“五丫頭來了？”

輕雲斂裾行禮，“父親。”

穆二老爺便點了點頭，隨意地揮了揮手，“早就說了，都是自家人，不用這樣多禮。”

正說著，穆二老爺的貼身小廝就小跑着進來，“老爺，鎮國公府的馬車已經到了。”

穆二老爺點了點頭，扭頭看向輕雲，“早點出去吧，別讓世子久等。”

“可是……”輕雲看了一眼內室，“老太太……”

帘子一動，卻是未央走了出來，“五姑娘，您先去吧，老太太快天明的時候才眯上眼睛，只怕這會兒不得醒。”

這便是見不到老太太的意思了。

“你若是擔心，等祖母醒了，我再親自解釋，如何？”穆二老爺笑了笑，“你放心，祖母知道你要去狩獵，心中也是高興的。”

聽了這話，輕雲倒是不好再等下去。她帶着倚翠朝着穆二老爺福了福身，又衝著未央笑了笑，這才轉身離開。

從老太太的院子到穆府大門，這一條路，輕雲也算熟悉了。然而，從來沒有哪一天，輕雲覺得穆府人數如此眾多過。一張張臉上都帶着討好的笑容，似乎生怕惹她不高興了。

輕雲心中不屑，臉上卻掛着一成不變的微笑，又親切地對着眾人點頭。

來到大門口，果然就見到一架算不上樸素的大馬車等到外面。

似乎是聽見了響動，馬車帘子動了動。秦昭快步走了過來，對着輕雲拱了拱手，“穆家五姑娘，主子讓您上車。”

又看了一眼大馬車，輕雲心中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鳳蕭然正穩穩坐在馬車的一邊，見她進來就睜開眼睛，緩和了臉色，“可是用過早膳了？”

不太習慣鳳蕭然這樣的語氣，輕雲低下頭沉吟了半天，這才點了點頭，“多謝世子關係，小女已經用過了。”

輕雲的回答，客氣而疏離。

鳳蕭然心中不太高興，卻什麼都沒有說。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坐下吧。”

輕雲哪裏敢坐在他的身邊？聞言，悄悄往後面移了移，選了一處離着鳳蕭然最遠的地方坐了下來。

才坐穩，馬車就動了。

兩個人相互看着，誰都沒有率先說話。輕雲努力忽略鳳蕭然眼中的侵略，半晌收回自己的眼神，眼觀鼻鼻觀心。

鳳蕭然用茶水潤了潤嘴唇，懶洋洋地往後一趟，“輕雲，這裏只有你和我兩個人，你這樣做又有什麼用？”

馬車只有這樣大，就算是離他再遠，他一伸手，也可以將她拉到自己的懷中來。這兒再沒有其他人，輕雲根本不用太擔心。

鳳蕭然的意思十分清楚。輕雲心中明白，咬了咬唇，她乾脆闔上了眼睛。

“兩人的距離再近，若是心不靠近，也是咫尺天涯。”

輕笑兩聲，鳳蕭然也沒有再逗弄輕雲。

他不禁回想起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個時候，他為了躲避麻煩，不小心闖進了她的馬車。明明當時他身上戾氣逼人，她卻平淡如水，一點兒都不慌亂，甚至還十分坦蕩地吩咐自己的弟弟別睜眼。

鳳蕭然心中清楚，從那個時候開始，她便是一直將他看做麻煩的。

那一刻，他便覺得她十分有趣。只是當時，他也沒有想到，她和他之間第二次碰面居然會是在那麼尷尬的情況下。

他受傷了，受了重傷。那個時候秦昭雖然在暗處，他卻示意他不要動。

他想看看她的反應，卻沒有想到，她竟然真的將他看光摸光。

回憶到這裏，鳳蕭然忍不住就有些尷尬。他的視線落在輕雲的唇上，喉嚨動了動。

輕雲並不知道鳳蕭然此刻在想什麼。只要鳳蕭然不打擾她，輕雲便覺得十分輕鬆。

兩個人便在這樣一種“和諧”的氛圍中到達了狩獵場。

鳳蕭然看了輕雲一眼，率先下了馬車。穩穩站到地上，鳳蕭然又轉了身，將手伸向仍然在馬車上的輕雲。

鳳蕭然的神色十分坦蕩，輕雲的眼神就閃了閃。

狩獵場周圍已經停了不少馬車，此刻鳳蕭然這樣一動作，周圍的目光便閃閃爍爍地看了過來。

輕雲有些尷尬，她想要避開鳳蕭然的手臂，卻有些猶豫應該要怎麼下車。

鳳蕭然冷哼一聲，伸手抓向輕雲，一把將有些分神的她給拉了下來。在她快要跌落的一瞬間，鳳蕭然上前一步，另一隻手一揮，就穩穩接住了輕雲。

周圍就響起一陣驚呼。

到底是顧忌着鳳蕭然的身份，驚呼聲就有些壓抑。

輕雲臉一紅，有些惱怒地低下頭去。雖然鳳蕭然很快就將手撤了去，但是他到底碰到了她。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而且，若不是他，她怎麼會這樣狼狽？！

“走吧。”鳳蕭然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扯了輕雲的手就要往前走。

輕雲哪裏肯讓他這樣？掙扎了幾下無果，輕雲就按了按眉間，“世子殿下，男女授受不親。而且路很平坦，小女不會跌倒的。多謝世子殿下的好意。”

一邊說，輕雲就看了一眼鳳蕭然的手。

見輕雲臉色都變了，鳳蕭然便順從地放開手來。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現在，那些傢伙可不能打她的主意了。

這樣想着，鳳蕭然便明智地沒有再做什麼。

輕雲理了理袖子，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跟在鳳蕭然的身後，朝着狩獵場走去。

只是，兩個人還沒有走多遠，一道清脆的聲音便從他們的身後傳了過來。

“鳳哥哥，鳳哥哥，你等等我。”

輕雲挑了挑眉，看着鳳蕭然停下腳步，也跟着停下來。

一陣歡快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輕雲只覺得一陣香味越來越近。突然，她聞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氣味。這味道……

輕雲眼中閃過一絲瞭然，饒有興趣地回頭看了一眼。

來人年歲尚小，還帶着小女兒的嬌態。一身大紅色的騎裝襯得她神采飛揚。她輕快地跑到他們跟前，衝著鳳蕭然軟軟地笑，“鳳哥哥，我老遠就看到你了。你怎麼也不等等我。”

一邊說著，一邊不着痕迹地將輕雲擠開。

從頭至尾，小姑娘都沒有分給輕雲一絲目光。

心中清明，輕雲也樂得閃人。她藉著小姑娘的動作，慢慢往後退了幾步。

正當她還想再退後一些的時候，輕雲就看到鳳蕭然的垂下的手動了動。她飛快地掃了一眼鳳蕭然，卻見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眉頭微微皺起。

輕雲心中一驚，連忙收回腳步。

鳳蕭然走了幾步，重新站到輕雲身邊，這才扭頭看向那個小丫頭，“你是誰？”

小姑娘的臉上立刻就露出些許委屈來，眼中水汽聚集，她眼淚汪汪地望着鳳蕭然，“鳳哥哥忘記了嗎？兩個月前我還跟着母親去看過你呢。”

鳳蕭然偏過頭想了想，隨後搖搖頭，“不記得了。”

留下這樣一句，他看了輕雲一眼，抬步繼續朝前走去。

輕雲急忙跟上。

“穆輕雲，鳳哥哥永遠都不會喜歡你的。你若是還要臉的話，就快點自己閃開。”小姑娘看着兩個人並肩走着，心中十分不舒坦，她衝著輕雲的背影，大聲叫道，“你根本就配不上。”

輕雲充耳不聞。反正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高攀鳳蕭然這件事情。沒有打算，自然也就無所謂配得上配不上了。

倒是鳳蕭然，聞言再次轉身，“閉嘴，你很吵。”

這一下，小姑娘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她捂住眼睛，扭頭就朝另一邊跑去。

她的貼身丫頭急忙跟了上去。

輕雲心中就有些感嘆。嘖嘖，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上這麼一個人。那個小姑娘註定要傷心了。

她可沒有忘記，前世的時候，即使位極人臣，這位世子殿下也是孑然一身。

不是沒有女人想要投懷送抱，但這人卻從來都不將那些人放在眼裏。

輕雲曾經也和其他夫人一道兒嚼過鳳蕭然的舌根。大家都覺得，這位世子殿下，只怕是有隱疾的……

又瞟了鳳蕭然兩眼，輕雲就垂下頭來。

算了，不管他如何，都與她無關。

經過這一茬，接下來的路上，倒再沒有其他姑娘敢上前來。兩人一路暢通無阻，終於進到了狩獵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