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邪靈
那些蜘蛛的肚皮上滿是一斑斑血紅的花紋,鮮艷奪目。
青木年心底升起一股寒意,知道這種是恐怖、奪命的美麗又厲害的毒蟲,總披着華麗的外衣。
白水來撿起兩塊石頭扔過去,那些蜘蛛竟靈活的躲開。
蜘蛛群並不進攻,只是一路迫上前,直至青木年和白水來已無退路靠着山邊時,最前排的蜘蛛不動了。
它們齊抬起頭,從口中細細的吐出一股綠煙。這股綠煙的味跑進青木年鼻里,她頓覺有點頭暈嘔吐的感覺。
青木年大驚失色,知道這種蜘蛛不會結網,而是用毒霧迷暈獵物,然後慢慢吸食其血肉的群獵種類,所以不能再坐以待斃。她一手拉住白水來,向右側較小數量的蜘蛛群衝去。
長劍揮砍,前面兩隻正在放毒霧的蜘蛛被一分為二,噴出綠色的漿液,翻了身的毛腿還在抽搐地震動着。
一些綠色的液體濺在青木年身上,青木年雖然覺得很噁心,但一點也不敢怠慢,因為後面上百隻蜘蛛已洶湧而來。
青木年咬緊牙拚命殺出去,生命攸關,揮劍的速度達至平生最快!
好不容易踏着蜘蛛的屍體衝出重圍,其他的蛛群分散四面迅速追來。
它們爬行的速度比得上一條狂奔的獵犬,加上青木年剛才聞了些毒煙,眩暈之下腳步有點放慢了,反被拚命奔跑中的白水來拖着。
白水來因修鍊白日無極心法多年,體內流動着的能量抵擋着毒煙的入侵,在綠霧環繞下仍精神奕奕。
追趕的蜘蛛群忽然發出吱吱的怪叫聲。
在白水來前方竟又隱約出現一群小綠燈,原來它們在呼叫同伴來包抄攔截。
此時,兩人也被後方的蜘蛛追上了,青木年勉強撐住暈迷感,努力刺殺那些蜘蛛,白水來也拾起樹枝亂揮着。
突然,青木年“啊!”的慘叫一聲,她被一隻蜘蛛咬中左腳肚,當她一劍了結那隻可惡的毒蟲時,另一隻又跳起狠狠咬住她的右大腿。
痛楚入骨令青木年皺起雙眉呼不出聲,渾身不停打顫,她砍下那隻蜘蛛,已感不支向後倒下。
身後的白水來立時抱住她,轉身將她背起,撿起她掉下的長劍亂砍亂舞。
白水來什麼也不想,背着青木年向森林中心跑去。生命本能令他明白現在只有逃,他笨、單純,不知道丟下青木年自己生存機會要大多了。
蛛群四面八方的擁過來,這與異人競賽后、他為了救一隻鹿被異人奇兵們追捕的情景十分相似,令白水來記起,當時只要拚命想跑得快便好了,現在他心裏只有一句:“腳啊,跑快點!腳啊,跑快點!”
如此反覆地想着,精神不知不覺集中腳上,兩股強大的熱能又迅速傳入雙腿。白水來頓覺有如騰雲駕霧,野馬放蹄。
他心裏高興極了,精神分散,竟又慢了下來,嚇得他馬上集中心神的想:“腳啊,跑快點!”然後又飛奔起來。
一會兒,已將那些蜘蛛拋於腦後。
他還楞楞不知停頓,繼續向前狂奔,他憑藉白日無極心法的改造,目力已較以前強上十倍,即使森林樹木眾多,佈滿濃霧,也不太受影響。
但他只顧看上,一不留神,有一叢低矮的灌木攔在前方沒有看清楚,一下摜了上去。
沖勢將兩人帶到半空再掉下來,白水來再摔了個嘴啃泥,青木年更被摔出十幾步遠。
白水來馬上爬起來,跑到青木年身邊扶起她:“青將軍,對不起,我沒看到那樹叢,對不起,對不起。”
本來已神智不清的青木年反被摔醒了,她遙望了四周,恐懼的說道:“蜘蛛呢?那些蜘蛛呢?”
白水來也懵懵懂懂地奇道:“噢,是啊!它們都去哪裏了?我拚命地跑,好快好快的,都沒有留心它們了。”
青木年勉強笑了一下,捉住白水來的手感激道:“謝謝你,沒有丟下我。”但接着她又搖搖頭,神色黯然道:
“不過,沒有用,我被蜘蛛咬到中了毒,雙腳已失去知覺不能動,大概我很快就不行了。”
青木年咬咬牙堅定的向白水來說:“你快找出路走吧,不要管我。快去告訴寧將軍不用等我了,出兵消滅色頭巾要緊!”
白水來搖着頭說:“不行,不行,青將軍說過我的任務除了為你們煮飯,還要保護你,所以我要帶你出去。”
然後他不顧青木年的反抗又背起了她。
其實,青木年哪還有氣力,只能任他擺佈。
她想不到自己隨口說的一句話,白水來竟死心眼的記着,不覺有點感動,眼角流出淚花。
白水來當然沒看見,背着青木年又向前跑着。迷失方向的兩人卻不知道與森林出口背道而馳了,正跑向森林最深處。
跑了一段路,白水來突然聽到耳邊響起一個慈祥女人的叫聲:“好孩子,過來吧!我來救你的朋友!來吧!”
那聲音飄邈、空靈,但白水來覺得很親切,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像是母親呼喚自己一樣,雖然自己早已忘記了母親的樣子。
白水來很自然的向那聲音走過去。
青木年卻並未聽到任何聲響,她虛弱的問道:“為什麼往那邊走,我覺得好像越走越深,樹木也越來越密,我們是否走反了?”
這時,森林中又響起一把兇惡的聲音大喊道:“別過來!這裏是地獄,想活命就往回走,快滾!滾!滾……”
聲量響徹林間,回蕩不已。
緊接四面八方陸續傳來慘叫聲、呼救聲、痛哭聲,在空氣中撕裂着,令人不寒而慄,肝膽盡喪。
這回換青木年聽到,她嚇得面色灰白,竭力的喊道:
“白水來,那邊不要去,太可怕了,不要去啊!”
白水來現在心如止水,只是按那把幾乎被其他恐怖聲音淹沒掉的慈祥之聲跑去。他心中只有一個意願,就是要挽救青將軍的生命。
青木年驚嚇過度,再加上毒傷在身,一下子昏迷過去。
跑了一段好長的路,終於來到一個大山洞面前。
這時,身邊所有的聲音都在剎那間消失掉,但白水來仍聽到那慈祥之聲隱約從洞內傳出:“……來吧,我在裏面……”洞中微微滲出亮光。
穿過一條羊腸小道,前面竟豁然開朗,有一個光亮無比的洞穴。
白水來被照得睜不開眼,適應后他定神一看,原來在洞內四邊堆滿着水晶石、鑽石、夜明珠、翡翠,和一些不知名的美麗石子,光芒耀目,隨便取上一些也足夠他享用一輩子。
白水來感嘆了一會兒,眼睛瞄來掃去,他不是在欣賞這些珠寶奇石,而是在找出口。這些美麗的石頭對他來說根本沒意義,甚至連錢是什麼他都不太清楚,在過往生活里能夠有兩餐飽飯,開開心心就足夠了。
終於,看到在右下角有一個不大的洞口,他也不多想便走上前鑽進去了。
在他從洞口爬進去的一剎那間,那些耀眼的寶石竟變成蜈蚣、蜘蛛、毒角青和各種各樣烏黑帶刺的甲殼蟲,它們在一堆堆白骨上鑽來爬去的,隨便被其中一隻咬到,一輩子就得躺在這裏。
小洞裏是一條向下的小道,白水來背着青木年像蟲一樣匍伏前進,爬向另一邊的出口。
這一面是一個大洞,幾個火盤在熊熊燃燒着,照亮了整個空間,增加了洞內的溫度,暖得令人能微滲汗滴。
一個金髮流雲、冰雪肌膚的美女半卧在一張石床上,她似乎也被熱力所染,身上輕紗薄掩,**若隱若現。
她身後就是另一個黑漆漆的出口。
白水來向出口走去,想叫那姐姐借過一下,他也不去猜想為何這奇怪的地方會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待白水來走近,那美女施施然站起來,挺起柔軟盡現的酥胸靠着白水來,朱紅欲滴的雙唇湊近他的耳垂,嬌聲說道:“你熱嗎?我覺得好熱啊!幫幫我脫了那討厭的衣服好嗎?”
換作一般男子,在她富有彈性的肌膚摩擦下,早已血脈澎湃,對那美女撕衣狂咬了。
雖然白水來修鍊白日無極心法增強了定力,但也覺得心神一盪,興奮莫名。但看着那美女卻令他突然想起了游雨蘭,想起她那種有若神靈般的美麗。
對比之下,眼前的美女變得庸俗了。
他思緒飄離,心中燥熱感頓減,那慈祥之聲又響起了:“來吧……這邊……”
那美女貼在他身上,扭動着腰肢說:“快,快幫我啊!”
白水來“噢”了一聲,放下青木年,走上前真的幫她把唯一的衣裳剝下,然後抱起她走向石床。
那美女眼中閃過一絲殘忍惡毒的勝利目光。
誰知道白水來只是將她放在床上靠向一邊,說道:
“坐這兒會涼快一點。”說完他回去背起青木年跨過石床向出口走去。那美女還不相信這是真的,呆望着他。
待白水來走進出口兩步,後面傳來那美女的尖叫聲,然後一片寂靜,火光也頓時熄滅了。
他並不知道那美女已變成了一條巨大的毒蛇,正在一張人骨砌成的床上纏繞着,火盤中淌溢着鮮血。
這一次,通道是向上走,越高越陡。
好不容易爬到了坡頂,眼前驚人的景象嚇得白水來後退了一步,差點滾了回去。
只見坡頂兩步之遙就是垂直的懸崖,懸崖之下是火紅跳動着的岩漿,一股股熱浪撲面而來,這個巨大的洞穴竟是個火山口!
白水來前面有一條只有一步寬的石橋,盡頭之處隱約有一片平地和一些發光物。
慈祥之聲斷續的說道:“來吧……我就在……對面。”
白水來定定神,鼓起勇氣踏上那石橋。
石橋光滑如鏡,又沒有任何圍欄,心神稍分,即會滑下懸崖變成燒豬。
白水來死死盯住對岸,心想:“就在前面,青將軍有救了,太好啦,我要走快點。”他專心專註的走,竟越走越快,就似腳下是一條寬闊大道。
不一會兒,已能看清前方那片平地的景物。
小平地其實是一塊凹進山壁里的空穴,一個石架上放有一顆微微發亮的蛋,除此之外別無他物,更別說有人了。
白水來卻不管這些,他跑出了興緻,一口氣便沖了進去叫道:“阿姨!你在哪啊?我帶朋友來了!”
白水來放下青木年到處尋找,但在這方寸之地的穴中,根本無任何可藏匿的地方,卻發現剛才走過來的石橋竟已消失了,對面那洞口仍能依稀看見,眼前只剩那冒着氣泡的火山口,好像石橋根本未存在過。
他正納悶着,身旁忽然響起在森林中曾聽到的兇惡聲音:“誰?你是誰?”
白水來轉身望去,嚇了一跳,一團飄動的黑煙從那石架冒出,慢慢顯現一個鷹鼻咧嘴尖眼的猙獰臉孔。
那張惡臉扭曲了幾下,陰森的問白水來:“小傢伙,你竟敢吵醒我的好夢,你是不是想來給我作早餐?”
白水來笑着對他說:“黑煙叔叔,我的朋友中了毒,有位阿姨叫我帶她來就會救她的。”
“哈!哈!哈!”那惡臉狂笑着叫道:“這裏只有我這個死神,沒有其他人,我現在就要吃了你!”他大口咧開吞向白水來。
白水來看着扣住自己腦袋的黑煙,心想:“這黑煙怎麼可以變成那麼多樣子呢?還真有趣。”竟伸手去摸那股黑煙,但入手只有輕輕的涼,並無實物。
那惡臉見他毫無懼意,便收回嘴巴說道:“你能闖到這裏也不算簡單,我可以幫你,但你必須一命換一命。”
白水來興奮的說:“怎樣換啊?”
惡臉道:“你將石架上的那顆蛋吞下去,那你的靈魂就會死去,而你朋友就可以得救了。”
惡臉以為他還得想一想考慮考慮,但白水來馬上應道:“好啊!”走上前拿起那顆蛋。蛋握在手中立刻不再發亮,黝黑不平的蛋殼令人想起發霉的臭雞蛋。
惡臉問道:“你真想清楚了?”
白水來點點頭,拿着蛋在石架上用力敲打。
那惡臉吼叫道:“喂!你在幹什麼?”
白水來認真的說:“我把蛋打開來吃啊,以前我吃的蛋都是這樣子吃的。”
惡臉兇狠的嚷道:“渾蛋!誰叫你打開來吃,我要你整個的吞,不毒死你也得卡死你,吞啊——”黑煙圍着白水來纏了幾圈,在他耳邊吼着:“吞啊!吞啊!”
白水來無奈的把蛋塞進口中。
一股惡臭腐爛的味道立即傳入大腦,白水來幾乎想吐出來,但還是忍住拚命的咽了幾下,蛋太大,卡在喉嚨。
這時,青木年痛苦的呻吟了一下,她面色發黑,紅唇已變成死灰色,看來命不久矣。
白水來看到如此,便用勁繼續吞,奇怪的是那隻黑蛋好像縮小了許多,真的給他吞下去了。
白水來高興得跳起來,叫道:“黑煙叔叔,我吞下去了,快救我朋友啦!”
那惡臉卻不理他,在穴內飄來盪去慘叫着:“輸了?不可能的,我竟然輸了!”一下突然消失掉。
白水來急了,大叫道:“你去哪兒啊?你答應救我朋友的!”
當白水來像熱鍋上的螞蟻那樣走來走去時,從山壁上“嘶嘶嘶”的爬來一大群白呼呼的小蟲。那群小蟲白白胖胖的,直爬向青木年。
白水來大奇,趴下觀看。
小蟲爬到青木年兩處傷口,依附上去吮吸着,很快傷口上團團裹着一堆白蟲,不斷有些蟲子變黑跌出來,又有一隻爬上繼續吸。
白水來終於看明白了,因為以前他被毒蛇咬到,父親也是這樣幫他解毒的,心想:“太好了,原來它們幫青將軍吸毒。”
看着看着,白水來覺得心口突然開始變冷,並迅速向全身擴散。
他想起那黑煙叔叔說過,救他朋友就要奪去他的靈魂,現在大概是自己的靈魂開始離開了吧。
雖然不大清楚,靈魂沒有了會有什麼結果,但他知道青將軍已得救了。
這,就讓他心滿意足。
寒氣越來越強盛,不斷吞噬着他的神經。
他想起了爸爸,想起了游雨蘭,想起了大石頭,眼前那些白蟲變得模糊,慢慢地便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