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姬老二
全家人都被嚇醒了，不過不是被二舅嚇醒，是被大表哥那憤怒的一吼嚇醒的，二舅媽帶着怒火衝進了房間，剛準備開罵，卻看到我們三人慘白嚇人的臉，帶着深深恐懼的雙眼，以及大表哥從高八度的嘶吼慢慢轉變到低八度又變為狼嚎最後是喘不過氣來的無聲的嘶吼，都表明一個問題--出事了！
等三人沉靜下來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全家人圍在我們身邊，滿臉的凝重，事情的經過已通過三人凌亂的描述被眾人理清，就一句話：“二舅變鬼了！”
“進文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外公語氣悲痛的問道。
“明天……明天找個先生來看看？”遠房表姐全身顫抖，面帶驚恐。
“好，明天找老二來看看，我到要看看，這小子難道還想害親人不成？要害讓他來找老子，看老子不抽死他！”外公還是如以前那樣霸氣，我彷彿看到了幾位舅舅小時候被外公綁着雙手吊在房樑上用鞭子狠抽的情景，不禁悠然神往……額，想偏了……
老二姓姬，由於他排行老二，所以大家都叫他姬老二，叫着叫着，反倒沒人知道了他的真實姓名，姬老二不是本村人，在很早之前來到了村裡，然後往村后破廟那裏一躺，從此那地兒就成了他的專屬狗窩了，說是狗窩其實還是往好了說了，村后那破廟本是供奉的三清道祖，文革的時候被破了四舊，三清也被砸了，破廟從此只剩下一個空屋子，而且雨天漏雨，夏天漏光，正是那冬冷夏熱的好地方。雖說破了點兒，但至少地上沒啥垃圾，也就是點碎石磚瓦。結果自從老二去了以後，碎石磚瓦沒有清理，果皮紙屑、雞毛骨頭那是丟了一地，整個廟裏只有他睡覺的那巴掌大的地方是乾淨的。
老二人雖然邋遢，但卻是有本事的人，反正據村裏的老頭老太說他年齡很大了，滿腦袋油光呈亮的花白頭髮，一小撮沾滿各種不明物體的山羊鬍子，穿着一件除了屁股不露，幾乎其他地方都露的破爛道袍，腳上穿了一雙腳趾與腳後跟全出來要飯的穿得發黑的布鞋，而這一打扮一直伴隨了他幾十年，就憑他能幾十年如一日穿的這般猥瑣，那就是一個有本事的人！
當然，老二最大的本事是替人驅邪，張家孩子晚上哭個不停，找老二來看，啪嘰一巴掌拍屁股上保管一聲不吭到天亮；李家小寡婦半夜回家被鬼嚇得丟了魂，老二過去抓點兒頭屑混着茶水喂進去，保管立馬清醒跑茅房吐個天昏地暗……不說了，我也去吐吐……
總之，老二雖然噁心了點兒，但遇到神神鬼鬼的事兒，就沒他管不了的，而且老二最讓人喜歡的一點就是從不收窮人錢，村裡不富裕，大家請他，他從不收費，而城裏的人來了，算個命，驅個邪，少則百八十，多則萬八千，要多少全看老小子當天在村裡和老頭賭錢是輸是贏，一毛為底，五毛封頂，一天最高能贏五塊錢，就贏了五塊錢老二能只收你一百，但如果哪天老二輸錢了，一天最多也就輸個幾塊錢，那麼為了這幾塊錢老二能給你要一萬，你愛給不給，愛看不看！雖說老二收費全憑心情，但這毫不影響老二在咱這片的名聲，甚至名氣傳到了省會，經常能看到一些省城來的小轎車停在破廟前，一些肥頭大耳的大人物在老二面前低三下四的求爺。
所以老二在村裡受歡迎，因為他不收錢，所以老二雖然賺了很多錢卻從來不見他拿出過超過五塊的錢，但走到哪家哪家都會熱情的招呼着老二到家中吃飯，一點都不嫌棄，這就是姬老二，一個長相猥瑣、行為噁心，但又很得民心的神人……
第二天天一亮，外公就帶着我們哥幾個去找老二，由於我是第一次見到老二，所以看到的一瞬間，很難將那個長相猥瑣，站在廟前左三拳右三拳，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做早操的猥瑣老頭和外公口中的高人聯繫在一起，高人不是都長得挺高么？怎麼老頭才一米五？而且高人不是都得微風一吹鬍須飄么？怎麼老頭微風一來頭屑飄呢？為什麼老頭那老臉看着就像揍呢？算了，也許他只是長相猥瑣了點，也許人家是內在美吧……
“唉，我說小何子，一大早的找爺爺我幹嘛啊？”我正想着，老頭突然對外公說道。
“小……小何子……”這老頭竟然叫外公小何子……我能說我差點憋出內傷來么？
“二爺，家裏出了點兒事兒，我想請您老過去看看，實在不好意思打擾您老人家了！”外公恭恭敬敬的說道。
“什麼屁事兒？你小子能有什麼事兒？”
聽了這話，我頓時炸了，我對姬老二是沒什麼了解的，以前只是聽村裡人說過，但沒見過，所以對姬老二沒有任何的崇敬之心，現在這老小子這樣說我外公那還得了？外公是誰？外公可是能把可惡的小舅吊房樑上皮鞭子抽的，而我小舅是誰？我小舅可是從小就專門從事以拍我潔白無瑕、細皮嫩肉的小屁股叫我起床，以敲我聰明伶俐的腦袋教訓我為事業的惡魔啊！外公可是專門幫我報仇的最大靠山吶！現在老小子竟然這樣說我外公，我能不炸毛么？
“我靠，你老頭也太拽了吧？我外公再怎麼說也是七老八十的爺爺輩的人了，你老頭不就長相猥瑣點么？不就微風一吹頭屑飛么？你老頭不就一米五的個兒么？你拽什麼拽？”
“臭小子，你給老子閉嘴！”結果我剛說完外公就發火了，好吧，聽外公的話吧，咱閉嘴！不過外公沒不許我拋小白眼兒吧？
“嘿……小傢伙挺牛氣嘛，敢嘛老道？哈哈……竟然是……小子脾氣不錯，懂得敬老，老道我喜歡，小何子，走，老道看看去！”我傻眼了，罵這老小子竟然還對我青眼有加？這讓我想起了建寧公主……
在路上外公已經把事情向姬老二說了個一清二楚，甚至把我昨晚上被嚇尿床的事兒都給抖了出來，我那個糗啊，果然，老小子聽完就差滿地打滾了！
到了二舅家，姬老二滿屋子轉了轉，沒看出什麼結果，又讓外公帶他到二舅墳上看看，我看出外公走了這麼會兒路，已經很累了，喘氣兒都是吭哧吭哧的，心疼外公，就不讓外公去了，由我們哥幾個帶着老二過去。
一路無話，到了墳前，姬老二輕鬆的表情終於開始沉重，這一沉重，我們也開始緊張起來，只見姬老二站在墳前滿臉嚴肅，神神叨叨的念叨着什麼，一會兒驚訝一會兒喜悅，一會兒憤怒一會兒高興，看得我不禁牙疼，這老小子不會被二舅上身了吧？看看天色，大中午的太陽毒着呢，二舅應該出不來吧！
終於，神神叨叨的念叨了十幾分鐘，姬老二總算停了下來，轉過身來直勾勾的盯着我，我被他的眼神給盯毛了，做好逃跑的準備，顫抖着問道：“二……二爺……你……你要幹嘛？”
“瞧你小子那點出息，拿來！”手一伸，向我說道。
“拿什麼？”我愣了下。
“你左邊褲兜里的東西！”
我哆哆嗦嗦的把褲兜里的煙給掏了出來，遞給了姬老二。
“還有，你右邊褲兜里的東西！”姬老二繼續表情嚴肅的看着我。
我再次哆哆嗦嗦的把褲兜里的火機遞給了姬老二，同時心裏想着，這老頭要我煙和火機幹嘛？難道是二舅想要？難道二舅做鬼就因為這十塊一包的紅塔山？可這算什麼啊？
還沒想出來煙和火機與二舅變鬼有什麼關係，只看見姬老二動作熟練的抽出一支煙叼在嘴裏，迅速點燃抽了一口，滿臉享受的說：“呼……你小子脾氣對我胃口，沒想到就連抽煙都和老道我一個口味，這紅塔山抽着就是舒坦……”說完將煙和火機揣進了兜里。
我總算反應過來，“我……靠，姬無二這老王八他娘的嚇我就他娘的是想跳了老子的煙和火機啊！”這是我第一次稱呼姬老二為老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