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楊氏進宮不算晚,大約是宋氏那批三年後進來的,只是她運氣不好,天生宮寒,好不容易調理好身子東宮又出了事兒,如果說馬承徽是在生完孩子剛坐好月子上的馬車被拉到梅都來,那楊氏就是挺着個肚子,生在馬車上。一開始還好,太子以為她懷的是個兒子,可等她生了發現又是個女兒的時候,這種關注度就隨着路途的變長而遞減。然而太子不重視,不代表楊氏自己不重視,以目前的情況看,太子不在,如果她不想紅杏出牆的話,這輩子恐怕就只有這麼一個獨生女了,其他人的孩子還好,畢竟都大了,哪怕馬承徽的女兒都半歲多了。可她女兒才三個月,最是年幼,這萬一弄個不好,她後半輩子就要孤苦伶仃了。
“都到了這個地步,妾身也不繞彎子了。”楊氏無視那些女人的眼神,看着肅肅道:“妾身到是無所謂,住哪裏不是住,可好歹十一姑娘還小,雖說一人一間屋子,可房子太舊,甚至潮濕。這地方又沒有大夫,萬一有個好歹,妾身死的心都有了。”
她開了頭,那些凡是有了孩子的,都用殷切的眼神看向肅肅,葛良媛和馬承徽的位份更低,住的更差,馬承徽甚至還要和其他人擠在一間屋子裏,就不說孩子會不會生病了,就說其他人睡到半夜,她女兒一哭,這屋子裏就沒法睡了,一開始大家都還能忍,可時間久了呢?怨氣到是小事,到時候太子不在,這些女人看着她帶着女兒,那樣的情緒萬一扭曲了,她女兒能不能活的下來還是個問題。
“理到是這個理,只是姐妹們也想想,殿下年紀這般小,就算和刺史他們說了,又有什麼用處。”謝氏擔憂的看向肅肅,意有所指道。
公主是年紀小,可側妃還在,雖然她們跟着太子沒了封號,但在謝氏心裏,她不說是平妻也是貴妾,嫡女那麼小,她這個貴妾為了夫君也應該好好出頭替公主打理,這裏坐着的眾人,誰比她進宮早,誰的孩子比她女兒長?若是太子不出事兒,她女兒又佔着長女的位置,將來未必不能封公主,說不得太子登基后,地位和嫡出女能平分秋色呢。可是既然事情都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她也不想着皇宮裏頭的舊夢,到是這裏這麼多的人口未必不能籌謀,更何況將來這裏的女人們還要幹活掙錢,公主哪怕沒有俸祿也有待遇,想要在這裏和女兒過的好,公主是關鍵。
不過,這其中還有個最最主要的,她的女兒已經九歲了,這在普通人家裏都已經到了可以攢嫁妝的年紀了,她是這輩子被困在這裏沒了指望,但她的女兒不成,那是正正經經的皇室女子,怎麼可以就這麼埋沒在圈禁地里,孤獨終老?同是太子的女兒,公主是因為有了封號,日後說不得利用皇家宗室的名義還能出去婚配,她的女兒卻要一輩子做個不能嫁人的低等庶民。這太不公平了。
肅肅又不是真小孩,別的可能還少點靈氣,別人占她便宜她怎麼看不出來,這是想要做她的主啊。
“這事兒我會和刺史他們反映,各位……還有什麼要說的?”這事兒她會自己反映,至於成不成她不說死,不過要想扛着她的封號當大旗,也要看看有沒有那個身份。她們可是聖旨上點名了的庶人,就連宮裏的宮女太監們,都不會再稱她們娘娘,而是某庶人,能讓她們現在坐着說話已然是恩典。
謝氏剛還想說話,她身邊的李秀如拉了拉母親的袖子,這會子可不能把關係弄僵了,四側妃這次還來了個宋側妃,弄個不好就讓人劫了胡去。謝氏忍了忍,到底沒繼續下去。
“如果就這個事兒,那就都回去吧,有什麼消息我會讓穀雨通知你們。”肅肅像模似樣的端起茶來。
眾人無法,只好站起身來,依依不捨的走出了宅子。
眼瞧着人都散了,蕭良悌與白良悌兩人磨磨蹭蹭遠着別人,兩人都是後來的,都沒有子女,現在因為兩人都沒孩子,也分在一個屋。
“你說吧,之前也不覺着,就那二進的破院子,要擱着在京城裏,我家得臉的老媽子也不會住在這種地方。可轉過眼了,別說老媽子了,咱們身邊也就一個丫頭伺候着,住還兩人一間房,那二進的院子瞧着竟然比皇宮還讓人稀罕了。”蕭氏小聲聲的抱怨道。
白氏軟綿綿的回道:“那又能怎樣,咱們都是命苦的人,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他怎麼樣了?”
“還能怎樣,肯定好着呢,這麼長時間沒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蕭氏說到這裏,往周圍瞅瞅才低聲道:“你說,會不會是太子被人救走了,等日後有了時機,還會來接咱們?”
白氏眼眶立時就紅了,拽住蕭氏的手道:“若真有那麼一天,我就是死了也閉眼了。”
送走一波,又等來下一波,雖說一幫子成年男子圍着個女娃子有點奇怪,但這些人該行禮行禮,該問安的問安,到沒讓肅肅有什麼覺得他們失禮的地方,來的都是當地的官員,刺史領頭,長史跟着,後頭還有參軍參將,以及梅都的知府縣令還有亂七八糟的有名的當地鄉紳。這些人拜見完就退了出去,只留下刺史長史,還有正管着圈禁地界的縣令。幾人說了不少,中心思想就是各位既然已經搬遷到這裏了,就不要想其他的了,老實勞動改造,雖說不可能有爭取早一天出獄的可能,可是也要在有限的時間裏報效祖國,洗心革面。至於生活方面,刺史肯定是不在這一片住着的,但是縣令靠着近,公主有什麼不好辦了,可以差人跑跑腿,大門口都已經吩咐過了。
肅肅也沒什麼不滿意的,到是將今兒那些女人的意見整理了一下道:“各位也知曉,這次跟着一起來的,不光是庶人們,還有我的姐妹,也就是當今皇孫,哪怕她們沒有封號血統也是改不了的。”
底下人連同刺史頻頻點頭。
“咱們也是犯了錯才進得了這裏,但終歸不能打了皇祖父的臉面。”肅肅清清喉嚨,繼續道:“再說了,這日後要做工什麼的,總會消耗時間,有些妹妹們還小,總不能幫不了忙還影響了別人。”
“殿下的意思是?”長史接口道。
“我聽說這地方大的很,還有不少舊房子沒人住,我想着乾脆讓有孩子的庶人分出來單過,或是兩個人一個院子,分不同的屋子住。你們看呢?”肅肅算是瞧出來了,這個長史老幫着自己順話,如果不是太子事先送過來的卧底,就是個真忠心的。
刺史沒說話看向縣令。縣令一頭都是汗,他當時只收到了京城送來的大概人數,卻沒想到太子居然那麼能生,而皇上又那麼絕情,如此之多的孫女還有個有封號的公主都送進來了,如若不然,應該還會修一座宅子給公主單過的,各位皇女們也肯定不能委屈。
“這個,那不如這樣吧,微臣想着,殿下可否給微臣一份確切的人數分配,到時候咱們好跟着這上頭行事?”
肅肅略鬆了口氣,這說明自己說話還算管用,不至於爹不見了她就徹底沒了說話權。
“如此甚好,那明兒就讓人來拿單子吧。”
事情算是落實了一半,這幫老爺們也沒什麼話和個幾歲的毛孩子說,反正只要關着別鬧事,其他都好商量。
坐上馬車,長史有些激動的看着刺史道:“你覺沒覺着小殿下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個孩子?”
“那又如何?皇宮裏的人什麼時候簡單過?”刺史不以為意。
“那怎麼一樣,瞧那說話的口氣模樣都跟大人似的,果然是太子的嫡出。”長史壓低了聲音道。
“小心點吧,太子已經不是太子了。”刺史又道:“更何況再有封號還是女娃子,有什麼用處。”
“大人!”長史臉色漲紅的看向刺史,隨後無力的靠在車壁上搖頭道:“卑職相信太子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冤枉不冤枉已經說不清了,也就是你我這樣家裏從太子小的時候就被劃在封地里的家臣,不然你以為圈禁能像現在這麼輕鬆?”刺史嗤笑道。
“這說明皇上還念着太子,只要太子回來,指不定就能翻案了?”長史眼睛大亮,坐直了身子。
“天真。”刺史撇過頭無聲的說道。那是皇帝老頭想堵住眾生之口,不想讓人家說他太絕情,不然太子本就為副君,這說立起來容易廢起來難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你既然能將他立成繼承人,那麼就是說你承認了他的能力,以及要天下人為其效忠,可廢呢?那是兒戲么?且不說天下人要懷疑你皇帝老頭的眼光,還要這太子的罪夠重才能讓他們忍痛割愛。
就這回廢太子到現在還有不少人有爭議呢,撞死的御史又不是沒有,進諫的老臣被擼成白板的更是不缺,還有這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太子生死未卜,罪什麼的已然都有人說是陷害了,這人也被刺殺了,那說明什麼?大陰謀啊!連梅都稍微知道點政事的百姓私下裏都感嘆他們的太子是被人坑了,指不定是哪個皇子背後運作的結果。失蹤、有可能被殺,那就是被冤的象徵啊,要是他們再敢不對太子的親眷照顧,天下人都不會答應的,忠君絕對不是句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