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生不如死(下)
呂某人悠悠醒來,甚至都還沒有完全睜開他那雙不大的眼睛,發現自己全身酸痛、無力、仰面躺着是首感。
然後,因為他此時躺着的這張兩米不止的大床,曾經睡過也記不得到底多少次,反正最後一次恐怕到死都難忘。
似乎剛剛才發生的那些血淋淋的畫面,此刻全從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來,即使不用眼睛去看,也都歷歷在目。
他馬上也就明白自己身在何處。
而這時的氣氛,就好像之前,路暢還沒有進來時的那樣,他一個人閉着眼睛坐在床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或者什麼也都不想。
然而現在,呂某人瞪大了眼睛,拚命地想掙紮起身卻怎麼也無法辦到,也就只能夠乾瞪眼,因此想了很多很多。
他甚至想到了耶穌被釘在十字架時的畫面。
只不過人家是有信仰地立着,他卻是莫明其妙地躺着。
哦,好像也不對。
他能感覺得到,四肢都被比他身下那始終也都露着的玩意兒、略細點的麻繩,牢牢地綁在了床的四腳,如果有五匹駿馬在的話,倒更像是就要被五馬分屍時的那種模樣。
到底還是落入了郭春明這條死鬼的手裏么?
難道就像他女兒說的那樣,他真能讓自己生不如死么?
呂某人冷笑,很隨意地偏頭望了一眼窗外。
也正是晝夜交錯時分半明半暗的光線,透着沒有拉上窗帘的地方,悠悠地放進屋裏的那時。
他甚至都還聽到了幾聲清亮的雞鳴,臉上的表情隨之暖和了許多,不再那麼呆板、頹廢。
馬上就要天亮了,死人就是死人,能在陽光下嗎?
終究只是一條沒用的鬼而已,能奈我何?
呂某人基本上平靜下來,也有了平時那種鳥鳥的樣子。
卻冷不丁縮了下腳。
他猛然覺察到腳底下看不見的那片地方有動靜。
緊接着,他的瞳孔明顯擴大,心臟跳動的頻率也快了五倍不止。
這是任何人身體受驚時的正常反應。
哪管你有多強大的內心,在看不到、完全沒有心理防備的情況下,有毛髮類的東西驟然觸到你的身體,而且還是裸露着的身體。
然後慢悠悠地、一點一點地讓你感受着它,能不害怕嗎?
那麼,等看到的時候,或許你又會莞爾,原來就只是這個東西。
但是呂某人不一樣。
隨着毛髮類的東西漸漸地刺激着他那始終也都赤條條、毫無抵抗能力、也跟着抖動起來的身體。
他先是看到了一個帶着血腥味十足而且殘缺不全的腦袋,並且由於是爬着的狀態,也就還是整張臉被一頭凌亂、明顯也粘着血污的黑髮蓋住了的那種。
然後才是血跡斑斑的女人的身子冷冰冰地貼了上來,也就不緊不慢地朝他這頭蠕動着。
換作任何人,肯定也都是嚇傻了的那種。
可呂某人心悸之餘,居然還能認得出來,最先入眼的這個腦袋之所以會變得如此恐怖,也正是自己的傑作。
他的身下之物甚至都還有這個女人的味道,能認得出來似乎也不足為奇。
所以,哪怕女人還沒有用手分開蓋在頭臉上的黑髮,或是通過其他方式展露出她的頭臉來。
呂某人基本不抱幻想會是那張美麗的面容。
那就只能是路暢咯。
可又完全的沒有道理,她不是已經被自己不顧一切地砸死了嗎?
是詐屍?
還是還魂?
反正都不可能放過自己了。
這是現世現報的節奏?
呂某人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恐懼,還是那種完全沒有抵抗能力的恐懼。
他因此,受驚反應也就更加的劇烈了,幾乎全身不漏一處地方,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
即使這樣,他不認命的生活態度,也就逼着自己厚顏無恥地嘗試着,呼喊對方的名字。
他那嘶啞的聲音就連自己都聽得不是太清楚,已經爬上身的女人又如何分辨得出來?
何況,如果真是路暢的話,她為什麼自始至終也都不說話?
她原來是那麼地愛說話,十個男人倒有九個怕過她的那張刀子嘴。
好了,波譎雲詭的黑髮終於觸到了呂某人那張早也白如紙的臉上。
她還是沒有說話,也不知道正用一種什麼樣的表情望着下方這個終於軟弱下來的男人。
很明顯,如果這時候呂某人能夠爬起來的話,一定會跪地求饒,磕頭如搗蒜。
可是他現在,正如他昏死前所想的那樣,就是一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模樣。
他又倉皇地叫了幾聲“小暢”,恐懼感也絲毫沒有減弱半分。
頭上的這個片黑髮還是沒有理他,反而發著“嘶嘶”的聲音,緩緩地移開了對峙的狀態,這才有些笨拙地坐到了他的身邊。
好了,呂某人也終於看清了女人被重物砸得有些變形的臉。
嘴唇、牙齒、鼻樑、眼睛無一不受損,也無一不帶着粘稠的血塊。
即使這樣,呂某人還是認出了她來。
就像郭美麗化成灰,他也認得。
除了路暢,還能是誰?
可是,她卻始終都像不認識他似的,這會兒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反而對他被綁在床角的四肢很感興趣。
她慢悠悠地審視着,彷彿都是些藝術品,原來珍藏着卻一直沒有發覺有多麼的珍貴。
她越是這樣。
呂某人便越覺得恐怖,身下之物終於止不住地一柱衝天。
然後,他覺得有些輕鬆。
這才聽到路暢陰惻惻的聲音:“唉……這樣綁着多麻煩,不如……砍掉算了……”
她跟着快速地伏下身,咬住男人的耳朵,陰惻惻地說:“放心……我會輕點的,保證……不會讓你痛死……”
話音未落,呂某人自然也來不及說些什麼,這便眼見原來一直是他用來殺人的斧子,也不知道怎麼滴就擱到了他的胳膊上,還是那隻沒了手掌的胳膊。
斧子本來就涼,呂某人的心瞬間更涼,直通小肚到腸,跟着一泡屎也就擠出了肛門。
那麼接下來,呂某人自是不停地掙扎,拚死地求饒,一輩子的軟話差不多也都全部說盡。
路暢卻再也沒有說什麼了,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根本也不着急地拿着斧子這裏比比,那裏劃劃,儼然在設計着什麼。
然後,終於割出了一條血痕,第二條、第三條……
呂某人殺豬般的慘叫也隨之此起彼伏,然後漸漸變弱,直至完全無聲。
……
呂某人悠悠醒來,發現自己使不出半點的力氣、仰面躺着,還是第一感覺。
也還在那張兩米有多的大床上,因為路暢一直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他那本就已經白得嚇人的臉,到底還是扭曲了起來,然後更加變形,心裏頭更是如墜深淵。
果然,就像路暢說的那樣,綁在床上太麻煩。
於是,她索性一點一點地砍掉了他的手腳,就在四肢的關節處下斧。
她當然不是解剖師,也完全沒有經驗,自然幹得有些慢了。
也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她的動作一直很輕,她甚至砍掉了一處后,還會用棉布膠帶包紮起來,以免男人失血過多。
她怎麼可能就這麼痛快地讓他死呢?
她要他生不如死。
可是,呂某人都成這個樣子了,她還能如何折騰他?
呂某人緊跟着虛弱的聲音,居然能夠瘋狂地響起來:“殺,殺了我吧,殺了我吧……求,求你了……”
可路暢鐵石了心。
就是不開聲,漸漸地對他笑了起來,一直笑着爬到了他那已經沒有了手腳的身體上。
她笑得其實有些嫵媚。
就連瘋狂的呂某人都有些察覺了。
然後,他感到自己的身下之物竟然能夠豎起來。
就好像男人死後的八小時那會,身體都已經徹底地涼了,卻能夠實現一生中的最後一次,也是最KB的一次堅挺。
再然後,路暢神經兮兮地坐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