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挽住時光,幸福
她這會兒,肯定特別特別傻吧,傻到以為說了地老就是天荒,傻到以為挽了手就可以牽一輩子,傻到以為約定便是永遠,那樣傻的她,那樣傻的他,那樣傻的遊戲規則,那是無奈青春,那是愛情,是最要不得的東西,是最擺脫不了的東西,是欲罷不能的東西。
她,和他,一個一個淪陷。
江綿憶重重點頭,執起她的手,緊緊的,以為執手便可以白頭,執子之手的傻氣動作,他卻近乎完美膜拜地去完成,配上堅決不悔的誓言,表情嚴肅,任誰也不敢大意,一字一字費了多少心血與力氣:“嗯,我們會有很長的路要一起走,我會一直一直做林淺清的江綿憶,知道我們老去死去。”
十六七歲的他們說到死到老的誓言,聽起來應該是很可笑又不真實的,不應該是這樣嗎,只是他那樣認真的語氣,那樣嚴肅的眸子,怎麼不覺得可笑,只覺得心疼呢,似乎嘴裏嚼碎了五味,想吐掉卻捨不得般。
約定總是美好的,美好的約定總是無邊際的,因為貪心,所以約定總許的那樣大,那樣完美,但是卻有種白日做夢的荒唐。
約定啊,林淺清從來不相信的東西,江綿憶引以為信仰的東西,他們執手,蓋了章,不管信任與信仰。
看了江綿憶好一會兒,才不舍地移開眼,偎着江綿憶的心口,抱了抱,摟着,又蹭了蹭,所有孩子氣的眷戀動作都做了個遍,還是覺得不夠,不舍,嘆氣,再嘆氣:“綿憶,我好像有點後悔了,現在就開始後悔了,因為我捨不得了怎麼辦?”說完,又覺得不能說這樣的話,便看着江綿憶的眼睛,死死睃着,似乎不讓他有空餘時間來轉換神色,自己接着自己的話說全了,非要毫無破綻不可,執拗,又傻氣:“我們不能後悔,不能,所以,不管怎麼樣,都要走下去。”
江綿憶能說不嗎?不能,林淺清不給他機會,與勇氣,他將她摟緊在心口,不留一點縫隙,叫人不好意思遐想連篇的動作,他做的一點也不做作:“清清,想我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
林淺清想也不想,就搖頭,鼻子不通氣,聲音悶悶沉沉的,嘟囔着:“不要,會更想你的,到時我怕我忍不住去找你。”
“我會在你來我之前去找你的,所以,放心,想我的時候就讓我知道。”江綿憶緩緩沉沉說著。
他的話,他的聲音總是那樣有說服力,天生便帶着蠱惑,叫人失去原則,林淺清傻傻地就點了頭。
月亮出來了,又藏起來了,月光明明暗暗,霓虹依舊,安靜了很久,她才說,語氣又是那種嚴肅到不容抗拒的地步:“綿憶,如果有一天我後悔了自己今天的決定,那時候,請你一定告訴我,我做的是對的。不然連我自己也會否認我自己的,那樣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可是我不想,所以真有那麼一天,請一定告訴我,我們都沒有錯。”
她給自己要了一個心安理得的保命符,因為害怕後悔,即便現在開始就已經開始後悔了。
他思忖了很久,似乎在想着要怎麼才能不負如來不負卿的辦法,最後說了一句最口頭的話:“不會有那一天的,清清,我不會讓你後悔。”繼而,還是補了一句:“我們都沒有錯。”
江綿憶想,一定不能有那樣一天,即便退一萬步,有那樣一天,他不會說她沒有錯,不會讓她有機會後悔,一定會緊緊抓住重逢的機會,在好好把握的。
他們都沒錯,她害怕也好,他堅信也好,反正這樣想着,但是如果都沒有錯,但是錯過了,那是誰的錯,是要怪命運坎坷,還是歲月流逝,或者曾經童言無忌不知天高地厚,到底怪誰,怪什麼……
錯過這后,不是任何人的過錯,這樣的錯,一定會叫人一聲都難以安寢。
這個時候,他們還來不及發現這個過錯呢。
也許發現了,也會錯下去,重蹈覆轍這種事情總是時有發生的。
天黑了,快亮了,他們回家了,一起等着下一次重聚,這還沒有分開之時。
三天的時間,只有三天,他們恨不得將一天掰成兩天來用,江綿憶辦了退學手續,儘管校方想盡辦法挽留,還是不留一字地一意孤行。林淺清沒有請假,直接翹課,恨不得連體嬰兒一樣,黏着江綿憶,兩人一起吃飯,一起出門,一起走過日出日落的行人路,一起去每一個有回憶沒有回憶的地方,一起和衣而眠,一起挽着手惋惜日出日落。
時間總是與人為敵的,讓人恨得要牙齒切,想要它慢的時候,它卻快,想要它快的時候,它就拖沓。兩天似乎一眨眼的時間,就從相牽的指尖溜過去了。
第三天,是林淺清十九歲的生日,離江綿憶十七歲那天差了一旬。是林淺清最討厭的一次生日,因為那天過後就要分別了。
六月初三,林淺清十九歲生日,也是她與江綿憶告別的時刻。
大清早的,林淺清站在樓上,一邊下樓梯一邊衝著大廳里靜坐的江綿憶喊:“綿憶,今天我生日。”
江綿憶轉頭,便看見一襲白裙的林淺清,記憶中她很少穿裙子,很美。江綿憶滿足淺笑:“我知道。”
林淺清走過去,嘆了口氣,似乎玩笑地說了一句:“真不想過這個生日。”語氣里有難以掩飾的失落與凝重。
因為生日過完,他們就該天各一方了。
江綿憶說:“我也不想。”語氣淡淡的,淺淺的,似乎毫無波瀾,正好掩飾了心裏的驚濤駭浪。
林淺清華麗淺笑,眨巴着狡邪如狐狸般的眸子,仰着頭看着江綿憶,建議:“要不,我們明年再過好了。”
江綿憶想也沒想,回答:“好。”
林淺清的笑僵在臉上,搖頭,不知是冷笑還是苦笑:“不好,傻瓜嗎?明年就不是十九歲生日了。”
其實想自欺欺人的人何止江綿憶,她也曾這樣幼稚地想着,是不是不過這麼生日江綿憶便可以不走了,只是這也只限於想像而已。
江綿憶臉色幾分無辜,幾分失落,潛藏在暗淡的嗓音里:“我只是不想離開。”
林淺清挽着他的手,強顏歡笑得如此毫不做作:“我也不想,但是必須。”話鋒一轉,臉上瞬間明媚輕鬆,一掃剛才的陰翳,“你說要怎麼過呢?”
“不管怎麼過,我都陪你。”不善甜言蜜語,甚至寡言少語的他,總能用這樣輕鬆的語氣讓人心莫名地揪扯難受,他卻只是雲淡風輕的表情,似乎本應如此。
林淺清揶揄地看着江綿憶好一會兒,上上下下端詳,嘴角一抹邪氣的笑:“江綿憶,你沒有準備禮物吧,這兩天我可盯着呢,你什麼都沒有準備。”
江綿憶語氣還理所當然:“對,我什麼都沒有準備,等我回來那天補上。”他是故意的,算是許諾吧,欠她的禮物要等到回來的那一天補上。
成熟的他們玩起了幼稚的遊戲,卻彼此樂此不疲。
林淺清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眼珠子來迴轉動,似乎每次這樣的眼神,這丫的一肚子壞水就泛濫了,她笑得痞里痞氣的:“那算利息,禮物我晚上會要。”湊過去,衝著江綿憶眨巴眼睛,“江綿憶,是不是不管我要什麼你都給?”
怎麼有種蠱惑人心的感覺。
確實某人肚子裏的花花腸子在作祟了。
而且某人還突然毫無預兆地面紅耳赤了,不知道腦子裏想到了什麼少兒不宜的場景呢。
雖然有些古怪,但是江綿憶還是毫不猶豫地回答:“只要我有。”
不過仔細想想,他也沒有什麼能給的。
江綿憶話音剛落,林淺清便上上下下端詳打量了江綿憶一番,那眼神赤果果的審視啊。
林淺清打了個響指:“說好了。”然後揪眉抿唇地思量着:“你說,今天要怎麼過啊?”不等江綿憶說話,林淺清又興緻勃勃地說,“要不你給我烤蛋糕吧,爸爸說,還要吃長壽麵。”
其實做什麼,吃什麼都沒有關係,關鍵是那個和你一起做什麼,吃什麼的人,她只是笑着看着他玩,眸子像那琉璃破碎前所有亮光折射到一個點上,那樣流光溢彩,璀璨明媚,然後伴隨着隨即而來的黯淡。
江綿憶寵溺地揉揉她額前的發:“好,我給你做。”環顧了一下四周,“今天家裏好像沒有人。”
林淺清也四處看了看,確實一個人也沒有,腦袋瓜子轉了一周,臉上眉開眼笑:“故意給我們騰出地方,江綿憶家裏沒人,我可要為所欲為啊。”說著環着江綿憶腰間的手還上下其手地又蹭又摸的。
江綿憶只是笑,人某人‘為所欲為’,還附加了一個字:“好。”
林淺清愣了,脫線了,傻傻地看江綿憶:“你真大方。”
其實某人心裏還是心花怒放的,只是想着這樣會不會太……腦中又閃過這幾天偷偷觀摩的某些少兒不宜的東西,臉上一陣氣血上涌,趕緊低頭,沒做賊,先心虛啊。
頭頂傳來江綿憶淳淳如久釀洋酒般的嗓音,煞是好聽,十分不扭捏地說了一句:“因為是你啊。”
林淺清厚厚的老臉還是稍微意思一下的紅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抬眸,眸間像初秋寒潭,籠了一層霧蒙蒙的水汽,分外惹人愛憐,可是這話一出口,那就……,某人坦蕩蕩地威逼:“那是,要是你敢對別人大方,我就對你小氣。”
這廝到底是在威逼還是利誘啊,怎麼聽着都像啊。這長了利齒的貓兒,真是牙尖嘴利的。
不過,林淺清專挑江綿憶柔軟不為攻擊,叫江綿憶那個致命的器官溫柔地一塌糊塗了,鬼斧神差就笑着點頭:“好。”
林淺清滿意地笑了笑,抱着江綿憶在沙發上膩歪了好一陣,江綿憶才將她拉到了廚房,說是要烤蛋糕與下麵條。
經過這陣子江綿憶耳濡目染了一番,雖然下不得廚房,但是總算是學會開火了。所以某人十分積極地去幫江綿憶開了火,然後乖乖站在一邊等江綿憶大展拳腳,結果就看見江綿憶愣在那裏,半響沒有動作。
林淺清不解,好好看了江綿憶一番,說:“不是要烤蛋糕嗎?”
江綿憶看了看櫥柜上的雞蛋與面飯,蹙了蹙眉頭,不溫不火地上前關了火,說:“要先學了才行。”說著拿出手機,找食譜。
林淺清瞄了一眼江綿憶的手機,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你的意思是你還不會?”
江綿憶手上一頓,抬眸看林淺清,回答:“目前還是。”
林淺清搶過江綿憶手裏的手機,一看,臉色黑了,真的在查蛋糕的做法,她嘴角不由得抽了好幾下:“你不是很會做菜嗎?”害她還以為江綿憶是無所不能的呢,原來她不會做蛋糕啊。
這不食人間煙火的妖孽,一下子在林淺清的心裏就着了地氣,食了煙火,總之仙氣跑沒了。
江綿憶面無表情愣了一下,老實回答:“我只會做那幾道你愛吃的,還是臨時學的。”
林淺清睜大眼,有沒有搞錯啊,臨時學的,還能做成那樣的水平,這人要不要這樣嚇人啊。
林淺清將手機一扔,嘴角一咧:“不早說。”說完,轉身,出了廚房。
“清清”江綿憶丈二了,這唱的哪出啊,連忙跟上去。
林淺清頓住步子,回頭看了江綿憶一眼:“我去問度娘,等着。”走了幾步,又回頭,笑得邪氣狡邪,“不要小看度娘哦,人家偉大着呢。”能不偉大嗎?昨天晚上她還用了呢?不過這事情嘛?不宜聲張,不宜聲張!
不一會兒,林淺清搬來一台筆記本電腦,放在櫥柜上,上面正顯示了蛋糕的具體做法,還配了圖片,看着一目了然,但是這也僅針對與江綿憶,林淺清確實看着霧水幾頭。
江綿憶看了不到一分鐘,林淺清才瞄到了幾眼,腦中還在糾結着那一勺糖是多少,要多大的勺,江綿憶就捋起袖子,開始照着電腦上的步驟開始操作了。
先是放了兩碗水,然後用碗量了兩碗麵粉,開始有模有樣地揉面。
林淺清凌亂了,站在一旁,看着那量麵粉的碗,好奇寶寶地問:“不是說三勺嗎?你都沒有用勺子,怎麼知道那裏說的三勺是這麼多?”
真是個深奧的問題!
江綿憶手上動作沒有聽,垂着的長睫顯得有些柔順,乖乖合在眼瞼上:“沒有那樣大的勺子,我估計是這麼多。”
林淺清瞠目結舌了,這也能估計?於是不說話了,等着看江綿憶估計的結果,她就猜這水肯定少了。
片刻,林淺清再一次傻眼了,不多不少,剛剛好,這揉出來的東西居然和電腦圖片上一模一樣,真是不得不佩服江綿憶的估計能力了,果然與自己不是一個水平。
之後的步驟,林淺清全程沒有半點疑問,與其看電腦上不如看江綿憶,不過江綿憶確實不出所料地弄好了所有步驟。
江綿憶先是做了幾個小蛋糕,雖然模樣不怎麼樣,但是也算是不錯的試驗品,林淺清在一旁看的手癢了,捋了袖子,洗手也去搗鼓一番。
“是這樣做的嗎?”林淺清捏了幾下麵粉,很是懷疑。
“網上是這麼說的。”江綿憶認真地低着頭,長睫上落了一層白色的麵粉,在陽光的反射下,泛着淡淡金光。
林淺清看着江綿憶的側臉,就毫無疑問了,這不相信黨也不能不相信江綿憶啊,便笑着誇下海口:“綿憶,我還沒給你做過吃的的,我給你做一個。”
可是結果是林淺清捏出來的麵包簡直就是……不堪入目啊,那形狀真叫人不敢恭維,連林淺清自己都搖頭,看了看自己的,再看了看江綿憶的,無比沮喪:“為什麼你是第一次,我也是第一次,怎麼差別就這麼大呢。”
江綿憶的捏的麵包像藝術品,自己的卻像一坨爛泥。
“沒關係,我會就好。”江綿憶揉了揉她的臉頰,留下一圈白色的麵粉印記,然後淡淡淺笑,眼裏華光流淌。
林淺清嘟着嘴,半是撒嬌,半是認真地說:“別慣着我,慣壞了不好。”
她怕,那個慣着她,疼着她的人走了之後,生活就會更難了,有那麼一個人,他出現,讓后你所有能力跟着退化。
江綿憶又蹭了蹭林淺清另一邊臉側,嘴角如沐春風:“我喜歡。”
因為喜歡她,因為疼惜她,所以那那般桀驁不馴,驕傲極端的她慣成膽大妄為,不可一世的那般模樣。
林淺清只是笑,突然覺得這歲月真是靜好,要是能就這樣停下來就好了。
臉上白色的麵粉都成了最美的記憶。原來因為有他,所以連那背景都變得美了。
林淺清呆愣好了一會兒,反射弧才又接上。將自己一番心思捏出來的蛋糕放在烤箱裏。然後自嘆自語:“難看了點,不過應該能吃。”將奇形怪狀的蛋糕放進烤箱,皺了皺眉,督了江綿憶一眼,“綿憶,要是不好吃,你也不許嫌棄。”
“好。”江綿憶笑着回答,惹得林淺清十分滿意,連連拋給他幾個言笑晏晏。
林淺清轉瞬一想,看着烤箱,還是說:“要是真難吃的話,還是別吃了吧。”萬一吃壞了,心疼的還是自己,對於自己的廚藝,確實難以恭維。
江綿憶只是笑,讓人無故便沒了負擔。
林淺清靠在烤箱面前,半分鐘看一次,比平時看成績排名還要緊張,照着電腦上說的,等了一個十五分鐘。林淺清才滿腹期待地拿出來自己的‘作品’。
只是,天不盡人意啊,對比了電腦圖片上金黃金黃的顏色,在看看自己手上那黑乎乎的一團,她納悶無語了,無比幽怨地看着江綿憶:“綿憶,烤糊了。”
“已經很好了。”江綿憶揉揉她的發,以示鼓勵。
這都面目全非了,江綿憶居然還睜眼說瞎話,林淺清拋了一記白眼:“這也叫好?”沾了一手的白麵粉,林淺清抓抓自己的頭髮,懊惱,“為什麼,明明是照着電腦上的時間拷出來的,怎麼會成這個樣子。”埋怨地看了電腦幾眼,覺得那圖片真是刺眼的很,與手上這疙瘩對比太強烈了,看的讓人堵得慌。
江綿憶將自己的成品放在盤子裏,說:“可能大小與電腦上的標準不一樣,所以時間不對。”
林淺清瞪了一眼電腦,惡狠狠地說:“度娘果然不靠譜。”
度娘真不靠譜嗎?但是看看江綿憶做出來的東西可能又是另一番答案吧,這某人啊,就是難伺候啊。
林淺清鼓着下巴,一臉委屈幽怨的樣子,江綿憶拂了拂她的臉,擦掉臉上白色的麵粉,笑吟吟地哄着:“沒關係,我的湊合可以吃。”
林淺清看了一眼江綿憶放在盤子裏的蛋糕,與電腦上金燦燦的圖片上所差無幾,她抬頭,撒潑:“這還叫湊合,綿憶,你怎麼什麼都會啊。”
連做個蛋糕都要顯出這樣大的區別,讓人情何以堪啊,林淺清陰翳了,覺得頭頂頂着大片大片的烏雲,那叫一個烏雲密佈啊。
某人氣鼓鼓的模樣讓江綿憶心裏柔軟,颳了刮她的鼻子:“因為你什麼都不會啊。”
這算不算是甜言蜜語?沒有一個肉麻兮兮的字眼,嚴格來說應該不算,可是卻叫林淺清心裏那個春心蕩漾,意亂情迷啊,江綿憶就是有本事,連調情都這麼不動聲色啊。
瞬間,林淺清頭頂那大片大片的烏雲就這樣無影無蹤了,林淺清覺得晴空萬里啊,心情那叫一個好,踮起腳就在江綿憶臉上親了一下,弄了他一臉口水,還得意洋洋地說:“那以後你給我做。”看着那黃燦燦的蛋糕林淺清就食慾大增啊,“我吃一個。”
林淺清咬了一口,彎彎的眸子眯成一條線,沒說話,又咬了一口,江綿憶小心翼翼地詢問:“好吃嗎?”
某人眯着的眼睛緩緩拉開,一簾的笑意,像潺潺涓水。點頭如搗蒜,嘴裏塞了滿滿一口,口齒含糊地說:“嗯,居家好男人,帶出去有面子。”
得到某人讚譽的某人,笑得無比愜意。
託了林淺清的福,江綿憶兩百多的智商這樣大材小用了。
不過,某人似乎心甘情願不亦樂乎啊,興緻勃勃地說:“給你烤個蛋糕。”
“好。”
林淺清這次不再動手了,反正也是浪費材料,就在旁邊看着江綿憶動手。
天才就是天才,一次比一次駕輕就熟,很快就上手了,從烤箱裏端出來的蛋糕林淺清覺得比度娘提供的圖片還要漂亮,果然誰都比不上自家綿憶,林淺清心裏好一陣自豪啊。
蛋糕成型了,然後就是往上面塗抹奶油,因為林淺清喜歡甜膩膩的東西,江綿憶特意塗了很厚很厚的一層,林淺清咋吧咋吧嘴巴,看的肚子裏的蛔蟲都鬧騰了一番。
只要往蛋糕上寫字就大功告成了,但是江綿憶卻躊躇了,一時沒有下手,詢問林淺清:“寫什麼字?”順便建議一下,“生日快樂?”
林淺清戲謔地冷嗤一下:“沒創意。”然後想了想,抓耳撓腮的結果是,“我們都快樂。”說完,還不忘自賣自誇一句,“很創意吧。”瞧那得瑟勁!
這叫創意?也就糊弄糊弄江綿憶這種好孩子。果然對方點頭:“嗯。”
大概林淺清說這白色的奶油是紅色的,江綿憶也會說是,這叫什麼,這叫婦唱夫隨。
將做好的蛋糕放在冰箱裏,林淺清非要拉着江綿憶去看院子裏的油桐樹,這個季節,油桐已經凋落了,只剩下突兀的枝椏。
兩人偎在木椅上坐着,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不過大多時候是林淺清在說,江綿憶在聽。
林淺清的手擱在木椅上,手上一頓,她俯身過去看剛才觸到那個粗糙的地方,眼睛一亮,揶揄地看身邊的江綿憶:“這上面怎麼刻了我的名字?是不是你?什麼時候刻的。”
木椅上有她的名字,深深的刻痕,不知道被歲月腐蝕了多久,才會留下這樣清晰的紋路,就像刻在她心裏一樣,會疼痛,卻刻骨銘心地眷戀歡喜。
“你還在張家的時候,油桐花開的時候,我總會到這裏來。”然後,在木椅上一遍一遍臨摹你的名字……這是我想念的方式。
他抱着她,撫着那木椅上的刻痕,紋路清晰。
這開始木椅上的名字,就像寫在了她的心頭,時間越久,紋路開得越發清晰,抹不去的印記。
林淺清偎在他懷裏咯咯咯地笑着,說:“綿憶,有時候覺得你很傻。”她腦中閃過那樣的情景:初春的季節,油桐花開得燦爛,精緻的少年在樹下刻着一個名字,那樣憂傷又美好的背影,留在了不知名的記憶了,就好像真的曾經目睹,不然為何會這樣心殤。
江綿憶仰頭看着枯敗的枝椏,斜陽漏過枝椏鋪在他精緻的面容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緋色,他唇角笑着,安靜地不忍去打擾,他說:“人一生總要為了某一個人傻那麼一回。”
一生只要那麼一個人,能讓自己傻到無可救藥地奮不顧身,總要有一個這樣的人,不需要多,人生苦短,勇氣與精力也不多,只要那樣一個人,傻那麼一次,就算這樣的人生是遺憾,但是也圓滿了。
她靜靜聽着,不動聽的話,卻叫她失了神。
是啊,人一生總要為了某一個人傻那麼一回。
她也是這樣,為了他要傻一次。
林淺清側身,緊緊摟着江綿憶,六月的天,她卻覺得有些陰寒,更用力地靠着他,她說:“我真開心,那個人是我。”
能有那樣一個人,願意為自己傻一回,能有那樣一個人,願意為他傻一回,能有那樣兩個人,為了彼此,一生傻一回,那便是幸運。
他摟着她,不說話,陽光在那人身上,而那人在自己懷裏,歲月流淌,像細水,遺憾的是,沒能長流。
也許是這安靜太過祥和,那樣不喜靜的林淺清也安靜了,令人心滯的無言持續了好一會兒,她才悶悶開口:“綿憶,我不在的五年你守着這棵樹,現在換我來守着它,在來年油桐開花的時候,我會在這裏,然後像你曾經想着我一樣想着你,所以那個時候,請記住,油桐樹下有個人還在等你。”
油桐花的花語,情竇初開,最美的初戀。
這棵樹,他們都守護過,還約定要不離不棄,這棵樹就是見證,當很多年之後,很多人都忘了曾經有一個少年少女,曾海誓山盟,就算所有人都忘了,但是油桐花開的時候,樹下他們還記得,油桐便是他們的見證。
江綿憶很久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摟着她,吻了吻她的發,他在她耳邊輕聲低語:“等我回來,我們在這裏種上大片大片的油桐好不好,然後每個油桐的花季,我都一起看花開花落。”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這並不美麗,開在初春的花朵,似乎是在那個冬天,那時候,她便坐在樹下。那時候,油桐未曾開花,他未曾見過那花朵,卻愛上了油桐。
原來不是愛油桐,而是愛上了樹下的女孩,連同着樹。
林淺清點頭,言語像堵塞在喉間,開口就是翻湧的酸澀:“嗯。”她喊他,那樣繾綣的聲音,“綿憶。”
“嗯。”
“你別說話,我想說。”她仰頭,晶亮的眸子看他。
他便沒有再開口,只是認真地看着她薄削的唇角張張合合的,一直一直不停,他聽得很認真,看得認真。
她說:“我會想你的。”
她說:“我會一直等你的。”
她說:“我會好好守着這棵樹,守着我們的誓言。”
她說:“綿憶,我真的捨不得你。”
她還說了什麼呢?似乎很多很多,他聽了很久很久,卻覺得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了,他開始聽不到她的聲音,因為在她眼裏,他已經看不清自己的影子了,因為圍繞了太多層層疊疊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