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英王府
第十章
白璇本就跪在地上沒有站起，一對上父親的視線，二話不說，就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頭：“女兒任憑父親做主！”
趙琛下意識看過去，見白璇額頭都磕得有些通紅了，只“女兒任憑父親做主”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似的。
見他打量，就毫不畏懼地直視回來，美目流轉間，眼裏波光粼粼，藏着一汪幽暗，只裏面的怨恨厭惡，他看出來了。
平白挨了白仲嘉一記窩心腳，趙琛已經怒火中燒，白璇這一番話，更是讓他面上火辣辣的，彷彿大庭廣眾之下被扇了個耳光般難堪。
好呀，自己這算是拿熱臉貼了冷屁股。
趙琛右手攥握成拳，手指捏得“格格”響，猛地一記捶在茶几上。
茶几被震得轟轟響，上面，玉雪生肌膏裝在一個圓形瓷瓶子裏，被晃得滾了滾，“砰乓”一聲落在地板上，摔成七八片。
他不當回事地看了一眼，就朝着白璇走去。
從白璇的位置看去，他的臉色驚駭極了，眉頭緊鎖，咬着牙關，尤其他又長得英偉，手長腳長的，這樣一步一步逼近，就像一隻頻臨出閘的猛獸般。
他這是打算做什麼……
白璇還跪在地上，嚇得忙雙手往後撐地，下意識退了兩步，閉上眼睛，就聽見趙琛淡淡道：“本王脾性怪——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撩不開手！來日方長，也無所謂！不過是走着瞧罷！”
英王府拙存堂內，英王妃薛敏正摟着女兒寧姐兒坐在暖閣里，跟前寧姐兒的乳娘馬氏，並兩個心腹丫鬟金環、金翠圍着，正逗着寧姐兒說話。
寧姐兒，小字佑寧，是趙琛嫡次女，英王妃薛氏嫡出，如今才正兩歲，正是學說話的年紀，被嬌養得非常天真爛漫，愛說愛笑：“娘，親親！親親！”
寧姐兒穿着紅衣紅褲，打扮得跟個年畫娃娃似的，看起來粉妝玉裹般，她五官長得肖母，一笑就露出一對梨渦，嬌憨極了。
薛氏膝下就這麼一個女兒，愛得什麼似的，當即低頭在寧姐兒額頭啵啵了兩下：“娘的寧姐兒，乖寶寶！好孩子！”
就見門帘一揭，進來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嬤嬤。
卻是薛氏的乳娘，人稱元嬤嬤的，她穿着一件群青色滿綉無邊蝙蝠的襖子，頭上髮髻梳得一絲不苟，戴着一對金銀圈耳墜，看起來非常體面，只是顴骨生的高，又板著臉，就頗有威嚴。
她是英王妃乳母，從小陪着薛敏長大，主僕情誼是很深厚的。
薛氏是英王府當家主母，前前後後的事都是元嬤嬤跑動，倒是能做英王妃一半的主。
英王妃就挪了挪位置，到起卧間靠窗戶的位置坐下：“可是，王爺回來了？”
“是！王爺已經回府了！”
英王妃面上就露出一抹喜色，拿手抿了抿鬢髮：“怎麼不見他進來——可是有什麼耽擱了？”
薛國公以軍功起家，就是現在，也是京中數一數二的勛貴。薛敏是嫡長女，更是金尊玉貴。
同母所出的長兄是薛國公府世子，又娶了皇后所出的寶華公主。
她娘家顯赫，嫁妝豐厚，出嫁后，英王爺趙琛又尊重她，除了膝下就一個女兒，還沒有個子嗣，有點遺憾，她的日子還是過得很優渥愜意的。
元嬤嬤搖了搖頭：“王爺一回府，就直接去了風雨山房！聽跟着去的侍衛說，王爺像是有些不高興！別是在白府，遇到了什麼不快的事情？”
風雨山房是趙琛書房，偏僻些，就在英王府西北角，也是他養心靜神的地方。他起居卻是在臨着拙存堂的隱園多些。
英王妃一陣沉思：“應該不可能！白尚書的夫人司氏是個能耐人，瞞得緊！只是，別人不知道，難道咱們還不曉得——白瓊對咱們王爺，那叫一片痴心不改，一門心思要進英王府來！”
英王妃嘴角譏諷地翹了翹，“如今，王爺答應聘她為側妃，只怕白府上上下下都能把王爺高高給供起來！”
她這一番話說得俏皮，又有些刻薄！
元嬤嬤嘴角也不禁露出一絲笑意：“還有一件事情，老奴也覺得奇怪——方才，王爺人還在白府，就先派了一個侍衛回來了一趟。說是回來取玉雪生肌膏！隱園裏，芸兒姑娘親自給找的葯！那侍衛拿了玉雪生肌膏，就又騎馬急匆匆地趕回白府去了！”
“這玉雪生肌膏是宮廷配方，上進的葯，金貴得很！不知道要用到誰身上？別是白府里誰受傷了？莫非是白瓊？”
元嬤嬤也沒有頭緒，語氣有些凝重：“下個月，白側妃就要進府了！她父親是吏部尚書，身處要職，又是皇上身邊的近臣，身份也是不差了！況且，又有白二老爺那一層淵源在——他可是王爺的救命恩人！！王妃可要好生提防她！”
英王妃嘴角耷了耷，她是三媒六聘的正妃，自從進府以來就是一家獨大。
底下，宋氏、田氏、玉氏都是府里的老人，這幾年，也沒有翻得起風浪來。
宋夫人，閨名英娥，是趙琛生母宋嬪的同族侄女，算是跟在趙琛身邊最早的一個妾室。她生性有些淡薄，這幾年來，除了年節往下會出出場面，平時壓根兒見不到她。趙琛待她也是平平，只是，看在生母宋嬪的情面上，也時常會去宋氏住的秋衡居坐坐，也是替宋氏撐腰的意思。
宋夫人看着老實本分，英王妃也一向敬着，平日裏連請安都免了的！
至於田氏，則是江南商戶出身。自從她進了府，在江南的娘家也搭上了通天梯，沾趙琛的光，田家幾年經營下來，如今也算是江南鼎鼎有名的商賈。她是商女出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為人最是八面玲瓏！就是長相略輸一籌，不過端正秀麗罷了，進府四五年了，也就還是個侍妾。
對於田氏，薛敏冷眼看着，英王爺像是有些厭惡她。
只有玉夫人麻煩些！
玉夫人，閨名棠梨，是趙琛底下一個侍衛之女。剛進府的時候，只是個侍妾，後來生了趙琛的長女賢姐兒，才被抬舉為夫人。人如其名，她身段非常高挑健美，凹凸有致，一張標準的鵝蛋臉，五官生得非常美艷。
一個月裏，趙琛除了呆在他自己的隱園、風雨山房，英王妃的拙存堂外，就是留宿在玉夫人的香儷園的日子最多，可見玉氏是非常得趙琛寵愛的。
一想到趙琛這幾個鶯鶯燕燕，英王妃心裏就是一陣煩悶。
只是，最憂心的還是——下個月，側妃白瓊就進府了，翻過了年，就輪到孔楨。
白瓊是尚書之女，孔楨的父親孔訥則是趙琛恩師。
這個孔側妃更是趙琛親自求娶，早早定下的，只是年紀略小一些，今年剛剛及笄。孔訥膝下就這一個獨女，實在捨不得她出嫁，就多留了一年。
待到白瓊，孔楨進了府，府里還不知道是怎樣雞飛狗跳！
這兩位側妃都是家世高貴，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彈壓住。
又青春貌美，自己生養過一個姐兒的婦人，到底比不上她們水靈嬌嫩。
英王妃想到這裏，心裏不免沉甸甸的：“一年三百六十日，又哪一天不是步步驚心，風霜刀劍？我是要打起精神來！”
“王妃，千萬不要妄自菲薄！您是嫡妻，只要自己立得正，再生個哥兒，這個位置還是坐得穩穩噹噹的。”元嬤嬤心疼她，柔聲勸慰。
就聽見外面小丫鬟扯着嗓門：“王爺來了！”
元嬤嬤忙閉嘴不提，侍奉着英王妃薛氏迎出門去。
暖閣里，乳娘抱着寧姐兒，金環，金翠兩個丫鬟一左一右護着，也迎了出來！
英王妃笑意盈盈，如春風擺柳般行了個禮：“見過王爺！”又看着丫鬟，高聲吩咐，“金環奉茶來！”
那叫金環的丫鬟忙答應了，恭敬退下。
趙琛只點了點頭，板著臉，臉上一絲笑模樣也沒有，三步兩步進了正房。
見他臉色沉重，英王妃忙朝乳娘使了個眼色。
乳娘趕緊戰戰兢兢地抱着寧姐兒退下。
金環捧着茶盤進來，英王妃就親手捧了一盞，遞到趙琛跟前。
就聽見趙琛淡淡問：“你這裏可有玉雪生肌膏？
薛氏連忙答應：“有！有的！宮裏宋嬪娘娘賞賜了一盒！寶華公主也送了一盒給妾身！”
趙琛點了點頭，頭一仰，把整杯溫茶一飲而盡：“你派人去取了來，本王要拿去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