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他的大婚

看陸雀左躲右閃.臉上卻笑得賊兮兮的樣子.雲蓮忽然覺得天下再不能找出比他更欠打的人了.

兩人繞着馬車跑了半天.一個羞紅了臉死命追着砍着.一個嬉皮笑臉的跑在前面.容乾不動聲色的觀看着.突然長臂一伸.一把把阿謠給拉住了.

“做什麼.”氣沖沖的回過頭.阿謠一張臉上紅雲飛散.莫名的動人.

“有人來了.”容乾開口說道.身子已經微微後仰.越過馬車望向後方的來路.

一片清澈的光線中.遠遠走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灰色寬袍大袖.一頭過肩長發.瀟洒肆意.髮帶繞過額前綁在腦後.飛揚在風裏.他手中拎着一個竹酒筒.走幾步便仰頭喝一口.側頭和身邊女子說話的神態溫柔.又有一種成熟的落拓感.

男子看起來還算是尋常.只是旁邊的女子就有些引人注目了.

那女子一身翠綠長裙.外披一件灰底黑花大長褙子.一頭青絲垂至腳踝.像是一面漆黑的瀑布.兩彎籠煙眉.一雙含情目.腮凝新荔.鼻膩鵝脂.鬢邊兩抹垂髮.桃花唇似笑非笑.一眼望去像是幻境中才存在的人兒.

這樣一個美得像是天仙的女人.照理說陸雀應該是會看的眼直了.可陸雀才看了她一眼.立即像是見了光的老鼠.一溜煙躲到了阿謠和容乾身後.一邊飛快的將自己的衣服穿好.

女子長得極美.雲蓮看在眼裏.甚至覺得她的美色能與夏南胤一較高下.她懷中抱着一架和她半身高的古琴.看起來珍貴而古樸.兩人並肩逐漸朝這邊走來.顯然也發現了雲蓮一行四人.

“哎.”灰衣男子走近了.抱着他的竹酒筒.眉眼彎彎.伸手摸了摸下巴上青色的鬍渣.“這不是雲蓮小妹妹嘛.還有容乾.容少俠.”

“蘇玩.”雲蓮一愣.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面具.“你怎麼認出我的.”

“叔這鼻子.可不僅是聞酒聞的准啊.”蘇玩咧嘴笑道.“沒想到能在這裏再見.緣分緣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妻子.端木綺.”

“……你居然成親了.”

“雲小妹.你這是什麼語氣.誰說酒鬼不能娶老婆了.”蘇玩有些不高興.“我對阿綺一片真心日月可鑒……”

這話聽着有些耳熟……雲蓮扶了扶額.身邊的容乾倒是波瀾不驚的抱拳行了個禮.“端木姑娘.”

一身綠衣的端木綺微微一笑.清麗脫俗的美.“許久不見了.容公子.”

“你.你們認識.”雲蓮有些不可思議的抬起頭.向容乾投去疑問的目光.

“江湖人稱琴聖端木綺.幾人不認識.”阿謠在旁邊淡然開口.端木綺一雙秋水瞳便幽幽朝她望來.“這位姑娘是...噢.還有.陸雀你不用躲了.老娘早就看見你了.”

“……”

一句話讓雲蓮徹底懵了.先不說端木綺認識容乾和陸雀.一個美的如此超凡脫俗的女子.居然自稱老娘……總有種喝粥喝出一隻死蒼蠅的感覺.多少有點破壞一開始營造出來的仙氣飄飄的美感.

陸雀耷拉着臉從阿謠身後走了出來.一出來就開始換上一副狗腿的笑.“嘿嘿.端木姑娘.一別多日.您真是越來越美了……”

“圓潤去.燒掉老娘一池波的賬還沒和你算呢.”一句嬌嗔.眉目含情.倒是沒幾分明顯的怒意.看得出來端木綺今日心情不錯.陸雀心裏鬆了口氣.笑容這才放鬆了一些.

見幾人其樂融融的打着哈哈.話中刀槍來往.十分熟稔的樣子.雲蓮更迷糊了.

於是正午野餐加入了蘇玩和端木綺.六人圍着方布席地而坐.邊吃邊聊開了.

交談中雲蓮終於得知.端木綺在江湖上也是一個響噹噹的名字.不僅是因為琴聖這個稱號.更是因為她靠着一張張長琴.琴音催命.曾是江湖排名的第一賞金殺手.六年前她與容乾一戰.以微弱差距敗給對方.摘了第一殺手的稱號.從此隱居山林.

對外宣稱是隱居山林.其實端木綺是和蘇玩成親去了.也許她是早就有了辭別殺手界.從此金盆洗手的想法.才會響應容乾的那一戰.

這兩人的搭配乍看之下只覺得是奇葩.放蕩不羈的酒鬼和高雅脫俗的撫琴之人.然而一番閑聊下來.雲蓮明顯發現端木綺不管是吃喝還是談吐都和高雅其實搭不上什麼邊.仰頭喝酒高談間倒是有着一份接近俠客的豪爽與瀟洒.這麼一看.着實和蘇玩有些相近.

“那你和陸雀怎麼認識的.”雲蓮饒有興緻的問道.像是個好奇寶寶.端木綺盤腿坐着嚼着牛肉丸子.眯眼一笑.雖然吃相不太好.但是美人始終是美人.只不過看起來有點違和罷了……

“陸雀這個小賤人.把老娘的一池春給燒了.當初老娘追了他三座山.往他背後打了八個暗器.居然都沒有把他抓住.”說著眼睛危險的瞄向陸雀.看的對方一個冷戰.“不過算這小子聰明.沒多久給老娘送了張南風來.不然就算翻遍整個中原.老娘也要砍了他的那雙腿.”

“一池春……是什麼.”

“琴啊.在我身邊的除了這個死酒鬼.不是琴會是什麼.”

被毫不留情罵作是死酒鬼的蘇玩.嘿嘿的笑着給端木綺倒了杯酒.“阿綺.喝酒喝酒.別和小孩子瞎扯些有的沒的.”

“你才瞎扯.老娘說的那句話瞎扯了.嗯.”端木綺抬手就揪着蘇玩耳朵.眯着一雙鳳眸靠了過去.呵氣如蘭.“你說說看.我哪裏瞎扯了.”

“阿.阿綺啊……小孩子面前.別這樣.失態.失態啊.”

端木綺哼了一聲.撇撇嘴坐回原位.眸中光芒一閃.“不僅是一池春呢.我那兒好琴多了是了.九霄環佩.枯木龍吟.大聖遺音.春雷.寶襲.玉壺冰……小妹妹.你要是喜歡琴.回去路上跟我走一趟就是.”

說著抬手放到身後.摸了摸那張半人高的長琴.端木綺笑起來帶着一種不真實的美.“這張就是九霄環佩.今日我心情好.可以給你們彈一曲.”

“哎喲喂.求別彈.”難得一直默默無言的陸雀突然跳了起來.也不管端木綺刀一樣的目光掃了過來.一臉十分驚恐的樣子.“端木姑娘行行好.您的琴音是催人命用的.這兒每個人都是身強力壯好少年.您別禍害我大中原的花朵啊.”

“我的琴音很可怕.”端木綺微微仰着臉.手已經開始向後摸去.

“我靠.怎能說是可怕呢.您是大名鼎鼎的琴聖啊.”陸雀冷汗直流.看起來已經隨時做好了撒腿就跑的準備.“簡直就是枯松倒掛倚絕壁.飛湍瀑流爭喧豗.砯崖轉石萬壑雷……”

“你誇我還是損我呢.”

話音未落.一張九霄環佩已經橫卧在腿上.端木綺揚起芊芊五指朝琴弦上一撥.瞬間琴音猶如一道驚弦.迸發而出.帶着一股肅殺的寒氣.直直朝陸雀爆射而去.

原本想着端木綺有個琴聖的稱呼.哪怕琴音是用來殺人的.也定是美妙萬分.雲蓮起初還不懂陸雀那張大驚失色的臉是怎麼回事.但當源源不絕的琴音從九霄環佩上轟轟傳來時.雲蓮瞬間懂了.

草地上端木綺面容姣好.撫琴的姿態翩然動人.但那隻九霄環佩上.宮尚角徵羽五弦上五音互不相連.真好像榔頭釘耙鋤頭鐮刀彼此互砍一般.又宛若鴉蹄馬嘶狼吠驢鳴齊聲奔到.一時間嘈雜又駭人的聲響貫徹雲霄.充斥山林.所過之處所向披靡.神擋殺神.

誠實如阿謠.已經痛苦的雙手捂住耳朵蜷縮成一團.容乾的反應還比較淡定.仍是蹙緊了一雙劍眉.最淡定的莫過於蘇玩.像是一對耳膜已經被摧殘許久.銅牆鐵壁.百鍊成鋼.坦然端坐在原地.愜意的繼續喝着酒.

所幸端木綺一張九霄環佩沒彈多久.陸雀已經雙手抱頭表示認輸.端木綺抱着琴.嘴裏還叼着一團雞蛋卷.狠狠瞪了他一眼.這才將芊芊五指從琴弦上移開來.

陸雀狼狽的爬了回來.頭上還頂着幾根新鮮的草葉.再不敢得罪面前這個女人.一言不發的埋頭開始吃東西.

雲蓮心裏頭覺得有些好笑.她望向蘇玩和端木綺.“對了.你們這是準備去哪.”

話音剛落就見蘇玩有些為難的神色.像是一直都在期待雲蓮不要問這個問題.可是雲蓮這時既然已經問出來了.他也沒理由不回答.

還在糾結的時候.身邊的端木綺已經爽快的開了口.蘇玩想制止也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她聲音悠揚動聽.像是一把濕漉漉的刀.直插雲蓮心上.

“噢.我們啊.”她笑了笑.“是去慕容山莊參加七公子和元二小姐的大婚呢.”

風從草地上掠過.凌亂了衣襟髮絲.雲蓮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思緒無限的變得緩慢.

身邊的容乾眸中光芒一閃.驀地又熄滅了.周遭一片靜寂.像是陷入一個無聲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