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註定是辜負

苟柳和沈城陽費了很大力氣才摁住顧祈諾.方虎則熟練地取出一管鎮定劑給顧祈諾打上.折騰一通.再加上顧祈諾之前已經受過傷.很快便睡著了.

三人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每次要打鎮定劑都要費一番功夫.好在這次顧祈諾已經受了傷沒太大力氣掙扎.

苟柳使了個眼色.二人便默契地關上門跟了出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方虎猛地一拳砸在了牆上.他的眼底通紅.顧祈諾是他最敬重的人.看到他在床上那樣痛苦.他實在是不落忍.而對於這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一次的發病.他也是早就鬱結在心.這次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沈城陽苦笑一聲低下了頭.他擺擺手：“柳哥、虎子哥.你們聊.我先走了.”

顧祈諾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還不是他姐姐的功勞.但是這樣的話他又怎麼能說的出口.這五年.沈城陽的痛苦絕不次於任何人.

又來了.

方虎煩躁的扒扒頭髮.為什麼每次一提這件事情大家就有志一同地沉默下去.這種大家都知道唯獨瞞着他自己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今天無論如何都要給他個說法.

苟柳斜倚在醫院的牆上.仰望灰白的房頂.良久.他從兜里抽出一顆煙來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疲憊道：“虎子.這件事不是大家刻意要瞞着你.而是真的.不知道反而比較幸福.我.城陽.包括顧將軍和夫人.知道這真相的每個人.五年內都被良心折磨着.以至於午夜夢回都會被噩夢驚醒.”

他們也是受害者.但同時.他們更是加害者.

因為當年的那起事件.就是被他們合力壓下去的.后來.包括錢墉的死.哪一件他們能脫得了關係.

方虎冷笑一聲：“你又不是我.又怎麼會知道我是痛苦與否.”

他寧願知道事情的真相與大家一起痛苦也不願意這麼被蒙在鼓裏.

苟柳一怔.然後苦笑開來.“跟我來.”他率先走向醫院的天台.方虎皺着眉頭在後面大步跟上.

天台上

苟柳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想該怎麼開口.方虎就在一旁靜靜地等着.並不催促.

冰冷的夜風吹在人的臉上.就像刀子一樣.

“那天.也是這樣.天很冷.像在醞釀一場狂暴的風雨.”

“錢墉.你知道吧.”

方虎點點頭.軍界的人不會沒聽過這個大名.只是.顧團的事情怎麼會和錢大師扯上關係.他有些疑惑.卻理智的沒有打斷苟柳的話.

苟柳裹緊大衣.像是已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緒：“顧團會是今天這個樣子.就是因為錢墉的徒弟.”

“秦……秦久久.”方虎努力從記憶中搜索出這個名字.錢墉一生有過不少學生.但是真正稱為徒弟的還只有那麼一個.而且當年據說秦久久在軍事製造上很有天賦.后來不知為什麼去了國外再也沒回來過.就連錢墉死了.她都沒有出現.再后來就傳出她客死異鄉的消息.

只是這種八卦新聞什麼的.方虎向來不怎麼關注.因此印象不深.

“對.就是秦久久.你也以為她移居國外了吧.其實不是.五年前.她已經死了.”苟柳平淡地扔下一顆炸彈.

死了..方虎一臉震驚.

苟柳唇邊露出一抹涼薄的笑意.不知是在嘲笑那個死掉的傻女人還是在嘲笑自己：“要不是死了.她的恩師錢墉去世的時候.她有什麼理由不出現.而且那樣的天才.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被國家放走.”

“顧團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就是因為秦久久的死.”

方虎猛地咽下一口口水.不可置信道：“難道顧團和她的傳言都是……是真的.”他是兩年前跟到顧祈諾身邊的.對後者以前的事情並不怎麼清楚.

“他們當年只差一步.就成為合法夫妻了.”

“你給老子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如果顧團愛的是秦久久.又怎麼會娶沈素蓮..”

“五年前.顧團和秦久久相愛.並已經定下了婚約.但是婚禮前幾天.因為秦久久發明的東西.引起軍界的動蕩.她被錢墉硬拉着去國外做交流.婚禮當天.她其實完全可以趕得回來的.但是秦久久最好的朋友被人綁架.她迫不得已去了后海.然後墜海身亡.對.你記得沒錯.五年前後海旁那場規模龐大的搜救.就是為了嫂子.”

那場搜救.被稱為華夏史上規模十分龐大的一場營救.可惜最後還是無功而返.方虎對此事倒是還有些印象.只是沒想到這場搜救竟然是為了顧家.

苟柳闔上眼繼續道：“嫂子掉進海里.但顧團卻不知道.當時婚禮已經到了舉行的時間.國家領導人什麼的都在.婚禮現場根本不可能開天窗.於是出現了第一個錯誤.顧團被他母親硬逼着和沈素蓮先走了紅毯.當時顧夫人主要是為了顧家的面子着想.以顧家的名聲地位.根本由不得去丟婚禮現場新娘沒有出現這麼大的臉.當時我們在場的所有人並沒有預料到嫂子會出事.帝都作為華夏的首都.一般人根本不敢輕易生事.誰會想到真有人那麼大膽對嫂子下殺手呢.”

“后來呢.”

“后來.……”苟柳自嘲地一笑：“一步錯.百步錯.當時顧團和夫人說好應付完婚禮就立馬去找嫂子.可是剛走完紅毯.就傳來嫂子溺水身亡的消息.顧團像瘋了一樣摔下現場的所有人開車去后海.可是在路上.他遭到了埋伏.一顆子彈.正好打在了顧團的顱骨中.”

“顧團命大.經過十天的搶救終於活過來了.但是.他卻忘了關於以前的所有記憶.包括嫂子.”

方虎張大了嘴.沒想到背後居然是個這麼慘烈的故事.

“我們也曾試圖提及過去.但是每次一提起.顧團就會頭痛欲裂.久而久之.我們也不敢再提.如果事情只是這樣.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但是偏偏.顧團什麼都忘了.卻還記得他曾經結過婚.於是.沈素蓮代替嫂子.出現在了顧團身邊.”

“後面的事情就很好理解了.顧夫人為了讓顧團能好好地活下去.默許了沈素蓮的存在.因為我們每個人都知道.如果顧團真的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情.他絕對不會獨活在這世界上.他已經.愛慘了嫂子.我們所有人有志一同地瞞着顧團.但是公眾那邊總得有個解釋.於是夫人找了公關團隊.對外的解釋是當初的婚禮其實是個烏龍.是媒體搞錯了對象.顧祈諾要結婚的對象.本來就是青梅竹馬的沈素蓮.而秦久久和顧團並不怎麼熟識.她本人也已經去了國外.”

“公眾不明所以.雖然當時有些嘀咕.但時間久了也就默認了這個說法.圈子裏知道這事情的始末.但是礙於顧家的地位.也不敢有人主動提及.於是事情的真相也就被掩埋起來.錢墉是秦久久的老師.他當然不會坐視不理.但是夫人卻跪在了錢大師面前.請求他原諒.錢墉是怎麼想的我不得而知.但是他在屋裏沉默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最終同意了夫人的請求.只是從那以後.錢大師像老了幾十歲一般.心灰意冷下辭去了在燕都軍事學院的所有職務.沒半年就去世了.是我們所有人一起害死了他們師徒.”

說到最後.一向冷靜的苟柳也忍不住痛苦地閉上眼睛.

方虎蠕動了下嘴唇：“那……到底是誰害死了嫂子.”

“表面上看.是當年的方家.但是應該和沈素蓮也脫不了關係.”

方虎握緊拳頭.忍不住一拳打在了地上：“你們明明知道所有的真相.為什麼還要讓那個蛇蠍心腸的女人留在顧團身邊..”

苟柳再也忍不住.大叫道：“你以為我願意嗎..你知不知道這五年來每一天我都是活在愧疚之中..看到沈素蓮得意的樣子.我總是忍不住想起嫂子微笑時的樣子.可是又能怎麼辦呢.我戳破真相可以.但是與此同時顧團就會得知一切.你以為以顧團對嫂子的執拗.他會獨活嗎..我戳破真相.是.嫂子的死可以沉冤得雪.但是你讓顧團怎麼辦..死了的人已經死了.可是活着的人我能親眼看着他去死嗎..你方虎光明磊落.是個漢子.說.你去說啊.那我們每個人都不必像現在這樣痛苦.”

這些年.苟柳、夫人、老爺子.哪一個能活的那麼輕鬆.

方虎掄起拳頭打在了苟柳胸膛上：“你這個偽君子.”苟柳也不遑多讓.還了回去.二人你給我一拳.我還你一腳.全不顧平時訓練時的那些章法.最原始的廝打在一起.

等到二人都沒了力氣.終於氣喘吁吁地鬆了手.一起並肩躺在天台上.仰望灰濛濛的夜空.

方虎的身上全是淤青.但是相比苟柳.他的傷已經不足一提.苟柳氣若遊絲地躺着.白嫩的臉腫成了個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