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過河拆橋
終於,在孫天勇悍不畏死的精神鼓舞下,他所率領的一個尖刀排突擊到了距離被日軍攻佔的新一團側翼主陣地只有一百多米的距離。遠處出現了百十來名嚴陣以待、面容扭曲的日本士兵以及百十桿黑洞洞的槍口。
藤原直男舉起了手中的南部手槍,冷靜地命令道:“全體準備!等支那人靠近了再打!”日軍機槍手和彈藥手兩兩一組,緊緊端着歪把子和92式輕機槍,架設在岩石上或者乾脆趴在草地上,其餘士兵也紛紛舉起自己手中的步槍,與此同時牢牢地將槍托抵在自己的肩頭上。
就在孫天勇他們幾個尖刀排的士兵距離日軍主陣地只有七八十米的時候,藤原直男扯着嗓子一聲怪叫:“為了大日本帝國的榮耀,開火射擊!”同時對面殺紅了雙眼、頭上青筋畢露的孫天勇也怒吼一聲:“弟兄們給我沖!”
陣地岩石背後的日軍迫擊炮小隊士兵,兩人一組負責一門小型迫擊炮,四門輕型迫擊炮和四架擲彈筒排成一排,伴隨着裝彈手迅速地將重達數公斤的迫擊炮彈裝入炮筒,日軍炮手單膝跪地,仔細地用刻度尺來回調整彈道,“通通通通”四聲炮響,迫擊炮炮彈和擲彈筒發射的榴彈,伴隨着一陣呼嘯向林振飛和孫天勇率領的新一團進攻部隊飛去。指揮部隊一邊衝鋒一邊規避着日軍的槍林彈雨,一個連排級軍官突然看到四發炮彈拖着白線劃過天空,向著自己迎面沖了過來,“快卧倒—”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一發迫擊炮炮彈就在距離他跟前不足一米的地方爆炸,當即把他炸飛了。
轟轟!一連串的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在新一團的進攻隊列之中響起,主陣地和側翼陣地之間就是一條蜿蜒的公路和一片開闊的草地,新一團的士兵正好處於無遮無攔的最容易暴露的情況之下,血肉之軀哪能經得起如此密集的炮彈襲擊,轟隆幾聲過後,整個正面戰場立刻塵土飛揚,公路上草地上到處都是血肉模糊、筋斷骨折、斷腿折腳的新一團士兵,這一次衝鋒半道上就被炸死炸傷了足足有四五十人。
林振飛從草地之上爬起身來,抖了抖腦袋上的沙土,忍住巨大的爆炸聲帶給自身的衝擊損傷以及刺鼻的屍臭味,向著身邊不遠處的孫天勇吼道:“勇子,你小子沒事吧?”
被爆炸產生的氣浪推倒在地,摔得七葷八素的孫天勇和他的突擊排士兵此時已經沒有什麼遲疑和膽怯了,從團長林振飛制定這個瘋狂的突襲刺殺計劃以及利用一個裝備落後的雜兵團來阻擊追擊日軍的計劃實施的時候開始,他們就知道自己他媽的已經把命交到這個刺頭兒、武瘋子手裏了。孫天勇手下的這個警衛排—既是尖刀排也是敢死隊!他們的任務就是沖在隊伍的最前面,為後邊的弟兄擋子彈做炮灰。
孫天勇想到這裏,當即用槍托杵着地,一骨碌爬了起來,高聲喊道:“團座放心,老子是活閻羅轉世,死不了!”孫天勇一拉槍栓,手中的捷克式輕機槍“突突突”噴出一股火舌,射出的子彈瞬間形成了一片彈幕,讓日軍陣地里三四名步槍兵腦袋開了瓢。孫天勇一揮手,大聲喊道:“弟兄們不要做孬種,跟我沖—”
既然當初毅然加入了尖刀排,那就已經把自己的腦袋拴在了褲腰帶上。這種惡戰,作為尖刀排的大多沒有生還的希望,既然如此,那麼就只有拚命一搏,爭取能在自己被幹掉之前解決掉自己的對手了,至少還能死得壯烈一點……所有士兵忍受住來自日軍迫擊炮小隊的不斷轟擊,瘋狂地從草地之上一躍而起,將手中的武器瘋狂地向日軍陣地掃射,將身上攜帶的手榴彈拚命地扔了出去,不用怎麼過於精準地瞄準和選擇,這就是日軍整整一個中隊攻佔的側翼陣地,一百名左右的日軍擠在一個原先只是排級部隊挖掘的簡易戰壕里,到處都是日軍士兵。戰壕里、工事和岩石后的日軍士兵唯一能做的就是戰鬥,就是不斷地射擊,不斷地和衝鋒上前的中國士兵互相殺戮,而林振飛和孫天勇率領的部隊就是要徹底摧毀這個困獸猶鬥的日軍中隊,殺光包圍圈裏的所有日本人……
孫天勇率領的尖刀排士兵嗷嗷叫着沖向日軍陣地,密集的彈雨在雙方士兵之間互相紛飛,雙方靠前的士兵立刻被橫掃在地,新一團的迫擊炮部隊此刻找到了準星,一發發迫擊炮彈準確地落在日軍陣地之上。雙方部隊人群之中爆炸聲接連不斷地響起,幾乎每一聲槍聲響起,每一團火光騰空,都會有人應聲倒地,幾乎每一梭子機槍子彈,都會收割掉好幾條年輕的生命,帶起一片腥熱翻飛的鮮血。戰場之上瀕死者痛苦的呻吟聲和雙方軍官暴戾的吼叫聲此起彼伏,整個日軍中隊聚集的戰地血肉橫飛,到處都是倒伏的屍體。殺紅了眼的孫天勇身先士卒,一路怒吼着盡全力消耗着手中的機槍彈,毫不吝惜地將所有的子彈射向日軍陣地。尖刀排的敢死隊員們緊隨其後,邊打邊向前衝鋒,其中的一些隊員立刻被日軍的槍彈打成了馬蜂窩。
當人知道自己很可能要犧牲時,當人意志消沉而絕望掙扎時,如果有人振臂一呼身先士卒,給身邊的人再次帶來希望的時候,整個團隊所爆發出的戰鬥力和意志力絕對是驚人的!此刻被戰友和敵人的鮮血所刺激的新一團士兵們,似乎忘記了自己絕大多數都是參軍不滿兩個月的新兵,衝鋒的士兵們怒吼着,吶喊着,好似猙獰的出籠野獸一般向著日軍陣地衝去,已經率先躍入日軍戰壕的尖刀排士兵,更是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槍在日軍戰壕里大開殺戒,跟日軍士兵展開了白刃格鬥。雙方的士兵剿殺在一起,任意屠戮着雙方反應不及的士兵。
孫天勇手持捷克式輕機槍當先開道,一梭子機槍彈總能掃倒四五個小鬼子。他迅速帶着士兵沖向了位置靠後的給進攻部隊造成最大傷亡的日軍迫擊炮陣地。所有擋在他前面試圖阻止他前進的日軍士兵立刻被打成了篩子,他率領着二三十人沖入了日軍陣地的腹心,撂倒了兩名打算放冷槍的日軍士兵。他一眼看到幾個年輕的日軍小隊長和軍曹長正手忙腳亂地竭力將一名揮舞着佐官刀和南部手槍的中年軍官拉扯着向樹林方向跑去,而從那人的軍服和裝扮上來看估計是個日軍中佐……
“啊哈,他娘的,你這條‘大魚’總算讓老子找到了!”孫天勇獰笑着,不假思索地扣動手中的捷克式輕機槍的扳機,噠噠噠!槍口噴吐出一股灼熱的火舌,清脆的射擊聲中,手中的輕機槍震顫着發出火光,一梭子機槍彈像是穿透薄薄的紙片一般,輕易地洞穿了那幾個日本軍官的身體,他們紛紛扭曲抽搐着被掃倒在地,個個都是腹背中彈,渾身被打成了篩子。其中一個倒霉的傢伙被機槍彈洞穿了頭部,當場被穿透力極強的捷克式機槍的強大衝擊力打爆了腦袋,整個腦袋像是熟透的西瓜一般炸裂開來,紅紅白白的血液腦漿“撲哧”一聲,噴濺得到處都是。那個揮舞着佐官刀和南部手槍的日軍中佐高舉着武士刀,向著孫天勇急沖了幾步,迅即被機槍彈擊中了身體,雙目怒睜地看見自己矮小的軀體上憑空多出了好幾個茶盅大小的血窟窿,噹啷一聲武士刀跌落在地,那名心有不甘的日軍中佐搖晃了一下撲倒在地,當即死亡。孫天勇此時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中年軍官就是日軍藤原大隊第四中隊的指揮官,藤原日次郎的侄子藤原直男。
此時整個日軍戰壕和陣地之中已經成了阿鼻地獄,猛烈的迫擊炮彈、手榴彈爆炸聲不斷響起,那劇烈的爆炸聲、激烈的槍聲以及中彈士兵的哀嚎聲都擋不住林振飛氣勢如虹的怒吼,那粗豪熱血的吼叫聲幾乎震破了身邊人的耳膜:“殺—殺光小鬼子—殺—”捷克式輕機槍瘋狂地掃射着,林振飛一手一把駁殼槍,不斷地射擊着,雙方的士兵將手中的槍炮彈藥揮灑在這隻有三四十米長的狹小戰壕里。
在身體的痛楚和對死亡的恐懼的雙重作用之下,雖然自詡為是天皇的武士,但是中彈倒地的日軍士兵們依然和普通人一般,殺豬似的凄厲地哀嚎慘叫起來。幾個還能勉強挪動身體的日軍士兵,則賊心不死地拚命地在血泊中向著堆放有手雷炸藥的戰壕邊爬動着,希望能在臨死之前與中國士兵同歸於盡。他們的舉動立刻被林振飛發現了,林振飛毫不遲疑地在那幾個日本傷兵的腦袋上狠狠補了兩槍。而那些已經失去了活動能力的日軍士兵,也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些殺紅了眼睛的新一團士兵嚎叫着朝自己衝過來,用大刀和槍刺將他們一個個捅死!
經過一番激戰,孫天勇率領的尖刀排控制了整個日軍迫擊炮陣地,包括迫擊炮小隊以及部分日軍軍官和炮兵在內的二十多人,在突如其來的打擊下,只零星抵抗了一下就全部被殲滅,殞命當場。孫天勇走到被擊斃的那名中年日軍軍官的屍體跟前,拿起隨身的匕首割下了他的肩章。他蹲下身子在他身上掏摸了一番,從他軍服胸前的口袋裏掏出了一支鍍金的鋼筆以及幾張穿着日本和服的美麗女子的照片,再往身邊一看,在屍體的不遠處還跌落着一柄裝飾精美的佐官刀,孫天勇小心翼翼地撿了起來,用衣袖小心地擦拭了一番劍身,只見劍柄靠近護手的地方刻着藤原直男這個名字。孫天勇心中大喜,連忙將這把佐官刀用布條拴在自己肩上。
就在此時,轟一聲巨響,一發炮彈落在了原先日軍的迫擊炮陣地上,在乾枯的河床上利用沙袋樹木加固而成的臨時野戰工事立刻被炸塌了,紛飛的沙石和碎裂的木屑好像暴雨冰雹一般,劈頭蓋臉地朝着四周的士兵砸去。孫天勇和在場的尖刀排士兵全部被爆炸產生的衝擊波震得站立不穩,一跤摔倒在地,大塊岩石碎片被炸得翻飛了起來,落下的泥土立刻將人半埋住,轟!又是一聲巨響,幾名新一團的士兵和半個工事直接被炸飛上了天。
孫天勇趴在地上,腦袋頭髮、鼻孔耳朵里都是沙石泥土,他還沒來得及抬頭向前看去,突突突突,清脆的重機槍射擊聲音就響了起來,紛飛的機槍子彈像暴雨冰雹一樣,從山腳下的那條蜿蜒的公路之上向著孫天勇等人掃射過來,立刻打得整個迫擊炮陣地之內塵土飛揚。數發機槍子彈打在孫天勇邊上,嗖嗖嗖嗖,好似鐵釘一般鑽入了附近的草地里,濺起的石子狠狠地崩到他的身上,震得他後背肋條陣陣疼痛。孫天勇掙扎着匍匐前進到一塊岩石背後,抓起捷克式輕機槍,剛想探頭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火力如此強大,突然感覺到胸口一陣鑽心的刺痛,喉頭一甜,嘴角不自覺地滲出了一縷血絲,近距離的爆炸帶來的巨大衝擊波,震得他體內的五臟六腑幾乎都顛倒了一遍,不得內傷才怪。
一梭子機槍子彈嗖嗖幾聲從他腦袋頂上劃過,孫天勇躲在岩石背後忍住疼,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從岩石邊上向外看去,只見從山腳下的那條公路上再次湧來了大約一個中隊的日軍步兵,當先開道的是兩輛屎黃色的97式奇哈中型坦克,這些自重只有十五噸的龜殼坦克行進速度倒也不慢,坦克炮塔上的7.7毫米口徑同軸機槍正瘋狂地向還在和日軍殘餘部隊絞殺在一起的新一團士兵開火,其中一輛97式奇哈坦克停了下來,炮塔正在緩緩轉動,似乎正在瞄準,準備向中國軍隊陣地再度開火。
“團長,這次真他媽的棘手了,弟兄們快不行了!小日本的援軍和王八坦克來了,看陣勢,小日本這次是真玩命了,連70毫米口徑步兵炮都調過來了,火力實在是太猛了,我們怕是擋不住啊!”黃澤成副官趴在一堆岩石背後,舉着一把駁殼槍衝著身邊的林振飛大叫着。
林振飛抬起頭來,看到新一團士兵雖然仍然在和日軍步兵對射,但每次炮擊過後都有數十名中國士兵倒下,部隊的支撐力已經到了極限。“全體撤退,向山林收攏!”林振飛用全身力氣扯着嗓子大叫着,他知道經歷了幾個小時前的那次成功的刺殺,剛才對日軍追擊部隊的突然襲擊肯定讓日軍士兵傷亡不小,對他們士氣的打擊也很大。拖延削弱日軍增援部隊的任務現在已經基本完成,沒有必要讓自己手中這支裝備落後、人員素質低下、只在人數上佔有優勢的雜牌軍再和擁有武器和火力優勢的日軍死磕下去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保存實力,趕緊向山上撤退,能少死幾個就盡量少死幾個!
聽到林振飛撤退的口令,望着遠處日軍坦克那黑洞洞的炮口,孫天勇沒有絲毫的猶豫,當即一骨碌爬起,手足並用,不顧地上的沙礫碎石扎手,掙扎着向部隊撤退方向的山林跑去。孫天勇知道,日軍的97式奇哈坦克是由彈藥手人工裝填炮彈的,它每次開火之間的間隔至少得有二三十秒的時間。現在他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日軍坦克上的同軸機槍以及日軍步兵的冷槍了。新一團士兵們聽到了林振飛撤退的口令,冒着日軍密集的彈雨,盡量地拖帶着負傷的傷員,艱難地向山林方向跑去,日軍步兵們立即上前,趴在地上架設起歪把子和92式機槍,黑洞洞的槍口噴出陣陣火舌,紛飛的機槍子彈好似無形的鐵犁一般,一遍遍在新一團士兵的人群之中無情地梳理着。
“他媽的這些該死的小鬼子,難道他們不顧這片陣地戰場上還有他們自己的士兵和傷員么?”孫天勇一邊撒開步子沒命跑着,一邊咬牙切齒地怒罵著。其實日本人也已經看到了這片開闊地上橫七豎八地倒着不少自己的傷員,其中還有一些人仍然趴在地上用手中的武器和中國士兵對射,但是日本人也看到了林振飛、黃澤成、孫天勇這樣穿着軍官服的中高層軍官。為了不讓敵軍指揮官走脫以及自己的士兵被俘,他們想徹底殲滅這裏所有的中國士兵,雖然其中有自己人,但是他們卻認為作為天皇的士兵,做出這點犧牲是值得的,也是無上的榮耀。總之是竭盡所能絕不放走一人。
林振飛手持駁殼槍邊打邊退,他的身邊一名正在舉槍還擊的新一團士兵突然身形一晃,啪的一聲,一發三八大蓋的步槍子彈穿過了他的腦袋,立刻腦漿飛濺,那名士兵心有不甘,怒目圓睜仰面摔倒在地。
“團座小心!有日本狙擊手!”身邊的黃澤成大吼一聲,將林振飛撲倒在地,啾的一聲悶響,一發步槍彈瞬間打在了林振飛適才站立的草地之上,彈頭好似鉚釘一般牢牢地嵌入了泥地之中。林振飛和孫天勇再度伏低身形,躲避着日軍的子彈,隨即兩人趴在地上滾了兩滾躲到了一個一米多深的彈坑裏。大難不死的林振飛忍不住破口大罵:“驢日的小鬼子,我操你們姥姥!王八坦克和歪把子機槍還不夠,連他娘的狙擊手都上了—”
日軍的97式奇哈中型坦克終於裝彈完畢,只聽“通通”兩聲轟響,兩輛坦克的車身都不由自主地向後一顫,兩發57毫米口徑主炮發射的炮彈再度打進了新一團的陣地之中。砰咚!轟!幾聲低悶而強烈的爆炸聲在孫天勇等撤退的新一團士兵身邊響起,孫天勇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頓時一股強大而熾熱的氣浪從身後排山倒海一般湧來,一股大力將他的身體拋離了地面,然後腦袋重重地撞在一堆彈藥箱上,他渾身一痛,好似所有的骨頭都散了架一般,立刻失去了知覺……
黃澤成看着潰退之中被日軍步兵和坦克不斷射殺的新一團士兵,此時此刻也是欲哭無淚。他率領的新一團大部原本是充當火力掩護任務的,原本按照林振飛的計劃,一舉擊殺了日軍大隊長,炸毀了運輸彈藥油料的日軍卡車,日軍步兵大隊就應該立即撤出戰鬥。但林振飛非但沒有讓日軍撤出戰鬥,反倒引來了大批日軍的報復性進攻,他也就只能硬着頭皮指揮部隊勇往直前戰鬥了。雖然此戰傷亡不小,但他完全理解林振飛的決定,師部指派自己的這支雜兵團來承擔增援阻擊任務,原本就是軍中的上峰們互相推諉,相互保存實力的結果,雖然薛岳長官很想打贏這場仗,但是他身邊的部分高官卻只想着保存自己的實力,守住自己的勢力範圍,把日軍趕到其他人的地頭上。也只有林振飛這個刺頭,才敢接下這種類似自殺行為的任務。而想要日軍退兵,只能用類似於特種作戰的方式進行出其不意的突擊,就連林振飛自己不是也率領着警衛排組成的突擊隊去襲擊日軍步兵大隊的指揮部了嗎?那可更是九死一生的行動,去的五十多人都是團里的精英,現在完成任務活着回來的不到十人!
轟!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短暫昏厥過去的孫天勇在爆炸聲之中轉醒過來,揉搓着好似要炸開來一般的腦袋,舉目四顧,只見公路之上到處都是倒伏的血肉模糊的屍體,沒有死去的士兵發出了令人揪心的哀嚎之聲。而遠處的日軍士兵依然高呼着“萬歲”,邊打邊衝鋒,不時有撤退的新一團士兵在日軍坦克的機槍掃射下死於非命。
看着自己身邊的弟兄和戰友一個接一個倒下,此時此刻的孫天勇內心已經沒有了絲毫的恐懼,他的眼神已經變得專註而狂熱,心中只有一股熊熊燃燒的怒火。一名落在了大部隊最後的士兵,面對着一群殺紅了眼的披着人皮的畜生,手持着一桿值得信賴的槍—人的一生中,又有幾次慷慨壯烈赴死的機會?他—孫天勇,一個出生於世代貧農家庭的湖南人,從小失去父母靠為地主家放羊和同族親友施捨救濟而長大的孤兒,能夠長大成人,受到林振飛長官的賞識,穿上這身軍服,成為一名合格的軍人,認識一批情同手足的好戰友,並且成為林長官的貼身警衛,如今又為了自己的祖國而慷慨赴死英勇就義,自己這輩子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他想起軍中一首傳唱極廣的軍歌,歌中唱道: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棄我昔時筆,着我戰時衿,
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
齊從軍,凈胡塵,誓掃倭奴不顧身!
忍情輕斷思家念,慷慨捧出報國心。
昂然含笑赴沙場,大旗招展日無光,
氣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長矢射天狼。
採石一載復金陵,冀魯吉黑次第平。
破波樓船出遼海,蔽天鐵鳥撲東京!
一夜搗碎倭奴穴,太平洋水盡赤色,
富士山頭揚漢旗,櫻花樹下醉胡妾。
歸來夾道萬人看,朵朵鮮花擲馬前,
門楣生輝笑白髮,閭里歡騰驕紅顏。
國史明標第一功,中華從此號長雄,
尚留餘威懲不義,要使環球人類同沐大漢風!
是啊—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孫天勇覺得自己之所以沒有被日軍炮火直接炸死,也許就是為了此刻掩護大部隊撤退,對於這次戰役之中的成百上千名陣亡的將士來說,孫天勇或許只是其中普通的一員,但自己曾經效力過、熱愛過的新一團,必將隨着這次傳奇般的刺殺行動和慷慨壯烈的阻擊戰而名揚天下!
日軍的97式奇哈中型坦克和日軍班組配備的大正十年式擲彈筒以及89式擲彈筒發射的炮彈,已經轟然直接落進了新一團的正面陣地,看着驚恐的新一團士兵,孫天勇用盡全身力氣大喊道:“尖刀排的弟兄們,跟我上,為大部隊提供火力掩護!”
突突突突—日軍97式奇哈中型坦克好似一頭壯碩的犀牛一般向著孫天勇等人衝來,屎黃色的車身尾部引擎冒出滾滾的黑煙。炮塔上的7.7毫米口徑的同軸機槍不斷地掃射着,飛迸出來的機槍彈殼能跳起二三十厘米高,密集的機槍彈形成了一道火鐮,好似一把無形的鐵犁一般犁過整個陣地,大正十年擲彈筒那50毫米口徑的輕型迫擊炮彈也猛烈地在尖刀排士兵身邊炸裂開來。強大的火力如同一柄巨大的鐮刀,立刻將面前工事裏的七八名擔任火力掩護任務的新一團士兵橫掃而過,炸成兩截,而7.7毫米口徑的同軸機槍的巨大穿透力,立刻將炸為兩截的屍體打成了血葫蘆。
一旁機槍掩體中的新一團士兵怔怔地看着如猙獰野獸般咆哮而來的日軍97式奇哈坦克,只能用手中的步槍和捷克式輕機槍徒勞地射擊着,在坦克裝甲上打得火星四濺。一名眼尖的士兵突然發現一輛奇哈中型坦克停住了車身,炮塔緩緩轉動着方向,將那門57毫米口徑的主炮的炮口對準了他們所在的機槍陣地。
“快跑啊!”這名驚慌失措的士兵聲嘶力竭地吼了一嗓子,不等他挪動腳步。只聽轟一聲,那輛奇哈中型坦克的車身猛地一震,一發57毫米口徑的炮彈咚的一聲,從炮膛之中被擊發了出來,呼嘯着重重地砸在了沙包構成的機槍掩體上,將工事之中那幾名新一團士兵和他們的步槍、兩挺輕機槍瞬間炸上了天空,成了一堆混合著血肉殘塊的扭曲的廢鐵,爆炸產生的氣浪和衝擊波將幾個疊加的沙包撕扯得四分五裂,揚起漫天的沙土。
“爆破組衝上去,跟小鬼子拼啦!”孫天勇大吼了一聲,從一名士兵手中搶過了一個足足裝填有十五公斤炸藥的炸藥包,躍出了工事。其他爆破組見孫天勇已經抱了必死的信心,大夥也是士氣大振,幾個老兵也是怒火上涌,懷抱着炸藥包跟着跳出了戰壕。一行十多人懷抱着數十斤的炸藥包靈巧地規避着日軍密集的槍彈,期間不斷有士兵被日軍的槍彈擊中倒地身亡,最終只有包括孫天勇在內的六個人衝到了距離日軍坦克只有十多米的一個彈坑裏。六個人一閃身跳下了彈坑,但是日軍坦克卻拐了個彎,朝着另一個方向駛去。四名各自背着一二十斤炸藥的士兵四散開來,向著日軍坦克義無反顧地沖了上去,但是剛衝到一半就被日軍的機槍手掃倒在地,其中一名士兵臨死之前拉響了引線,隨即在巨大的爆炸聲之中被炸得屍骨無存,剩餘的一名年輕士兵無可奈何地看着孫天勇。
“媽的,我上!”孫天勇看着漸行漸遠的日軍坦克,憤怒地喝道,將身子探出彈坑,懷抱着炸藥包,加大步伐猛地向著日軍坦克沖了上去。日軍伴隨步兵似乎也明白了孫天勇好似自殺一般的瘋狂舉動,手中的步槍、機槍紛紛對準孫天勇射擊。一時之間孫天勇身邊子彈呼嘯,險象環生。孫天勇一個虎撲,躥上了日軍97式奇哈坦克的車身,將炸藥包塗有粘合劑的一面貼在了日軍坦克的炮塔上,隨後一拉引線,看着引線冒起了“嗤嗤”的白煙,隨即一閃身躍下了坦克車身,就地一滾,躲過了日軍掃射而來的一梭子機槍彈,就勢躲入了一個彈坑之中。轟的一聲,裝藥量足有十公斤的炸藥包在日軍97式奇哈中型坦克裝甲最為薄弱的炮塔周圍爆炸,自重只有十五噸的97式奇哈中型坦克車身猛地一顫,炮塔之上的7.7毫米口徑同軸機槍和頂艙蓋瞬間被炸飛,整個車身之上也冒出了滾滾濃煙,隨即竄出了火苗,爆炸濺起了大量塵土。
“立刻裝填炮彈,給我把那幾個該死的支那人幹掉!”最後一輛97式奇哈中型坦克的車長從瞭望孔之中看到了爆炸起火燃燒的一幕,當即氣急敗壞地指示裝彈手和炮手道。坦克駕駛員立刻調轉坦克的行進方向,日軍炮手也趕忙調轉炮口瞄準沒命地飛奔撤退的孫天勇和那名年輕士兵,車長趕緊搬起一枚57毫米口徑的炮彈塞進了炮膛里。97式奇哈中型坦克里的坦克兵們忙碌的同時,伴隨前進的日軍步兵也是惱怒異常,立刻開始端着步槍追殺起孫天勇等人,其他士兵也紛紛架起機槍和迫擊炮,對準林振飛等人撤退的山林一頓狂轟濫炸。
“團座,我帶一個排的兄弟,去把勇子他們救出來!”黃澤成和林振飛已經撤退到了一座小山頂上,通過望遠鏡,黃澤成看到了孫天勇等人幾乎與自殺無異的瘋狂反撲,順利地幹掉了一輛日軍坦克,此時此刻他們正在向著山林方向撤退,大批日軍就在他們身後八九十米的地方圍追堵截。
“好,你帶一營長和他手下的一營第一排過去,速去速回,不要戀戰!其他人繼續向師部靠攏,迫擊炮小隊留一組人下來提供火力支持。”林振飛說完,黃澤成感激地敬了個軍禮,領着四五十名新一團的士兵下山去了。
日軍士兵圍追着孫天勇等倖存的幾名尖刀排士兵,呼嘯着衝上了原先新一團的臨時陣地,看着全線湧上陣地的日本人,孫天勇依舊不捨得扔下背上繳獲而來的日本佐官刀,隨手抓起了一名被日軍擊斃的士兵手中的中正步槍,咔噠一拉槍栓,砰!一槍撂倒了一個當先衝鋒的鬼子排頭兵,但其他四面包抄而上的日本兵很快發現了他,數十發子彈打在他藏身的戰壕邊緣上,一梭子機槍彈打在沙土地上,嗖嗖作響地鑽入了地面。
孫天勇立刻蹲下身子,躲過了十幾發步槍子彈。看到身邊一名士兵的屍體上還有一顆手榴彈,當即抓起那個手榴彈,拉開保險環,向著日軍步兵群狠狠地扔了出去,轟的一聲,騰起一片濃煙,草叢之中傳來了日軍士兵痛苦的慘叫聲和憤怒的咒罵聲。孫天勇立刻再度抓起一支步槍“砰砰—”開了兩槍,隨後向著山林方向跑了過去。
“八格牙路!不要讓那個支那兵跑了!給我沖—”一名領頭的日軍小隊長抽出了腰間的武士刀帶頭衝鋒,四五十名日軍士兵端着步槍向著孫天勇包抄過來。砰!一聲槍響過後,孫天勇的右腿小腿一麻,隨即腳下一軟,撲倒在地,低頭一看,卻是小腿腿肚上被三八大蓋的步槍彈打中了一槍,出現了一個拇指粗細的血窟窿,鮮血噗噗流出,傷口之中依稀還能看到粉紅色的肌肉。
孫天勇忍着腿肚子上傳來的鑽心刺骨的劇痛,也來不及俯下身子包紮一下。突然他感覺身後風聲一緊,有人快步逼來,單膝跪地的他根本來不及考慮應該如何防禦,只是本能地抬起手中的那桿中正步槍擋在自己胸前,招架了一下,手臂上一震,噹啷一聲,孫天勇將一名日軍步兵的刺刀擋了開來。孫天勇順勢拉動槍栓,想要一槍撂倒這名不知好歹的小鬼子,但是槍栓拉動之後,不知什麼原因,按動扳機之後子彈卻沒有擊發。孫天勇低聲咒罵了一句,知道此時子彈卡殼了。
孫天勇當即迅速變招,就地一滾,一招地堂腿,用左腳掃倒了那名小鬼子。隨即孫天勇一個虎撲,將他拉入了草叢邊上的一個彈坑裏,兩人瞬間糾纏在了一起。此時在狹小的彈坑之內,顯然拳頭和牙齒要比槍身過於細長的三八步槍更為有效,因此孫天勇顧不得爭奪那名日軍手中的步槍,直接提起缽盂大小的拳頭,用右手壓着那名日軍的胸膛,奮起左手,一拳結結實實地打在對方的鼻樑上。對方的鼻樑瞬間被打折,整個鼻子扭曲變形歪到了一邊,一時之間鼻血四濺,手中的那桿三八大蓋也被甩飛。那名士兵根本無法夠到被甩飛到了一邊的三八大蓋,只能用雙手猛擊孫天勇的肋骨,並試圖從孫天勇背上抽出那柄屬於藤原直男的武士刀來砍殺。孫天勇沒有再猶豫,隨手撿起彈坑裏一塊手雷大小的尖利石塊,重重地砸在了對方的左側太陽穴上,尖利而又粗糙的石塊將對方的顱骨一下打得凹陷了進去,黏稠的鮮血混合著白花花的腦漿,從那名日軍士兵位於左側太陽穴的傷口以及鼻腔之中湧出,那名日軍士兵抽搐了兩下就翻了白眼,一命嗚呼了。
孫天勇連忙撿起那名日本士兵遺下的三八大蓋步槍,掙扎着拖着傷腿,靠在彈坑壁上喘了口氣,抬眼向外望去,只見無數身穿淡黃色軍裝的日軍士兵正吶喊着衝上了原先屬於新一團的臨時陣地。而他舉目四望,自己帶來的四十多名尖刀排的士兵,已經在剛才的戰鬥中全部戰死,身後的陣地上除了被日軍炮火炸毀的幾門擲彈筒和迫擊炮以及倒伏的幾十具新一團士兵屍體之外,已經沒有任何一名新一團士兵了,大部隊都已經通過茂密的山林撤到了山上。
這是屬於他一個人的最後防線了……孫天勇抹了抹臉上混合著血污的汗水,撕下腿上的綁腿,簡單地將右腿的傷口包紮了一下。艱難地抓起了身邊的三八大蓋步槍,“喀喇喀喇”一拉槍栓,發現彈夾之中還有三發子彈,他默默地抽出了背上的那柄繳獲而來的武士刀,將它重重地插到了身邊的泥土裏,準備彈盡糧絕之後,用它和抵近的日軍展開白刃戰。即使不敵也能用它自刎。重新面對着越來越近的日軍部隊,他知道,也許自己為祖國犧牲的時候到了。他默默地舉起了手中的步槍,對準了日本士兵逐漸清晰的面孔,而對面的敵人也發現了這個最後的中國士兵,紛紛舉槍向他瞄準了過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忽然炮彈尾翼劃破空氣引起的尖嘯聲自天空中呼嘯而來,在落日的餘暉之中,五六發迫擊炮彈帶着道道白煙從天而降。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傳來,爆炸產生的煙塵頃刻間將大片進攻的日軍士兵覆蓋在內,藏在孫天勇身後山丘上的新一團迫擊炮小隊終於開火了。炮火過後,日軍軍隊在空曠的草地上留下了三十多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隨即整個山頭上響起了一陣密集的槍聲以及國軍部隊特有的衝鋒號聲,日軍的一名小隊長驚恐地喃喃道:“不好,支那軍隊的主力來了,大家交替掩護,向後撤退!”
在黃澤成虛張聲勢的炮火攻擊以及冒充主力部隊衝鋒號的哄騙之下,日軍衝鋒的部隊驚慌失措,在僅存的幾名日軍小隊長的率領之下,如海潮一般,迅速沿着公路向著來時的方向退去。
孫天勇無力地一跤跌坐在了這個兩米見方、一米多深的彈坑之中,感激地向山丘上看去,他知道如果剛才團部的迫擊炮小隊不開火,自己現在早就已經去閻王爺那裏報到了。現在一個藤原大隊是被基本打退了,但是新一團也基本上彈盡糧絕了,而且以新兵為主的部隊傷亡慘重,如果日軍知道這幾座山頭上並沒有什麼中國主力軍隊,自己的這支半殘的部隊真的還能抵擋住敵人下一輪的強大衝擊嗎?還有他們奉命增援的獨立團一連,那幾名不要命的士兵到底能否藉機逃出重圍?他忽然感覺腦袋發沉,整個人顯得渾身無力,終於腦袋一歪,昏了過去。
半個多小時后,孫天勇艱難地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兩名新一團士兵抬着的擔架上,向山上走去,他發現黃澤成手持着一把駁殼槍正站在自己的身邊,自己不遠處的樹林裏架着一挺馬克沁水冷式重機槍,一名機槍手、一名供彈手和四名負責掩護的士兵正警惕地注視着山下。自己已經遠離了被炸成廢墟的原先位於公路兩側的阻擊陣地,他現在的位置是在距離陣地大約八百多米以外的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孫天勇見身邊茂密的樹叢之中三三兩兩埋伏着大約四五十名新一團士兵,其中還有一營營長劉虎和一排排長肖天,於是啞聲詢問黃澤成道:“大家—大家撤出了多少人?大部隊現在在哪裏?現在情況如何?”
周圍的人沉默了一下,黃澤成的眉頭扭曲了一下,沉重地說道:“團座帶領大部隊向會埠方向轉移了,我奉命率領一個排救你出來,並擔任警戒任務。你手下的那個尖刀排的四十多名弟兄只有你一個人活了下來,而我們—還找到了那些一連的兄弟—”說著他向一邊的山地上偏了偏頭,孫天勇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見幾名衣着襤褸、滿臉血污、皮膚焦黑、渾身掛傷的國軍士兵正在接受軍醫的簡單治療,其中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正在和軍醫啰啰嗦嗦地爭論着什麼。
“怎麼?一個整編連隊加上幾十名民兵,居然只有這些人逃了出來?”孫天勇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這幾名殘兵游勇,實在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拼了老命,搭上了幾十條新兵生命要去增援的部隊。
“沒錯,這就是一連目前僅存的幾名士兵。這是連長陸蘊軒。”黃澤成指了指一名正在接受治療,沉默不語頗有書卷氣的年輕軍官,他抬起頭來沖孫天勇微微點了點頭。
“副連長兼三排排長楊尚武。”黃澤成指了指一名正在擦拭着自己手中的捷克式輕機槍的壯漢,楊尚武看了一眼渾身挂彩,血戰到底的孫天勇,朝他豎了豎大拇指,由衷地說道:“看你傷成這樣還能跟小鬼子玩命,果然是條漢子!”
“一排長,神槍手趙勝才。”趙勝才背上背着一支槍管上纏繞有布條的中正步槍,左腿上上了夾板,白色的繃帶上血跡斑斑,他卻依然悠閑地坐在一棵大樹下,嘴裏嚼着一片樹葉,似乎對自己身上的傷痛渾然不覺。
“三排副排長李得勝。”矮壯的李得勝連忙站起身來,向著擔架上的孫天勇敬了一個軍禮。李得勝雖然是個莽夫,但是對於軍中作戰勇敢而負傷的戰友一向都十分尊敬。
“醫官顧學農…”黃澤成了指了指那名頭髮花白、留着一小撮山羊鬍子的老頭,他背着個破破爛爛的大藥箱,正在和新一團的軍醫啰啰嗦嗦爭論着什麼,模樣長得像個江湖游醫。顧學農似乎沒聽到黃澤成的話,依舊和軍醫爭論着,從自己的藥箱裏拿出了幾個小瓷瓶,在軍醫面前晃蕩着。
“迫擊炮炮手,下士鐵柱。”一名剃着板寸頭、皮膚黝黑、身材高大健碩的士兵立即站起身來,向著孫天勇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黃澤成招招手示意大家坐下,轉身無奈地說道:“剛剛我接到通訊兵報告,會埠城估計要失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