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有錢能使鬼推磨
林振飛團長聞言微微愣了一下,沒有說話,他看了看傷痕纍纍的士兵,面對着他期盼的眼神,似乎有些畏懼,隨即黯然而無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默默地向他那匹高頭大馬走去。
得知一連雖然傷亡慘重,但是始終沒有被日軍打垮,連長陸蘊軒也在戰鬥一線指揮部隊,這多少讓林振飛的心頭重擔稍微輕了輕。然而傷兵帶出來的消息卻又讓他眉頭緊皺。日軍增援會埠戰場的步兵大隊擁有坦克和重炮,武器裝備和人員戰鬥素質都不是自己這支整編不久的步兵團能夠媲美的。在敵方炮兵以及裝甲兵的強大火力下,用自己手中的這點兵力去進行襲擾、增援,基本就是徒勞的,根本不會有什麼顯著的戰果和改變,只會讓己方部隊的傷亡進一步增加。
“我們恐怕不能繼續進軍,給你們的連隊以什麼支持了!你自己也說了,這次進攻陣地的是一支日軍的加強步兵大隊,擁有70毫米口徑的曲射步兵炮以及97式奇哈中型坦克,人員數量估計超過一千人。你看看吧,我的這支部隊雖然號稱是團級編製,但是壓根就沒什麼像樣的重武器,連手榴彈和迫擊炮彈都少得可憐,士兵都是新兵蛋子和敗退回來的老兵油子,難道能指望這樣的部隊突破日軍的包圍封鎖線,將你們的連長等人救出重圍么?”林振飛無奈地低聲說道。
那名傷兵聞言,不由得一愣,隨即猛地掙開了警衛士兵的攙扶,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焦慮地說道:“今天早上我們一連的弟兄們與日軍整整一個加強步兵大隊遭遇,已經足足激戰了三個多小時,整個一連損失慘重,但是我們寧死不退,這是為什麼?就是因為我們相信兄弟部隊不會放下我們不管,一定會有友軍部隊來增援我們。我們多拖住敵人一分鐘,就能減輕兄弟部隊的一份負擔。可是現在呢?你們卻在距離陣地只有十華里的地方停住了腳步,眼睜睜看着兄弟們一個個被小鬼子幹掉,你們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們這麼做對得起同袍之義,對得起黨國,對得起自己這身軍服嗎?!”
“沒有炮兵支援,敵人又擁有大口徑火炮和裝甲車輛,而且佔領了大部分的山頭工事,以逸待勞,你自己說這仗我們該怎麼打?”林振飛身邊的一名參謀黃副官看着情緒激動的傷兵以及沉默不語的林振飛,心中開始有些焦躁起來,忍不住插嘴道:“這附近都是山間公路,雖然我們現在距離陣地只有十華里,但是光靠兩條腿,趕到那裏都要半個小時,趁着這段時間,日本軍隊完全可以徹底消滅殘存的守軍,重新佈置好陣形,以逸待勞阻擊我們的增援。這樣我們只是從增援變成了攻堅,沒有大口徑火炮,沒有像樣的重武器,這樣的戰鬥必敗無疑啊!”他反覆分析着當前局勢,讓在場的眾人都感到一籌莫展。
“如果實在不行,我就率領警衛排的弟兄對敵炮兵部隊和敵人的指揮部進行出其不意的攻擊,爭取幹掉他們的首要指揮官,讓他們不得不放慢前進速度甚至直接撤出戰鬥!”沉默不語的林振飛忽然眼裏冒出了精光,惡狠狠地說道。
“不行,這太危險了!如果是夜晚,有夜色和樹林的掩護,部隊還可以襲擾一下日軍的炮兵以及指揮所。但現在是白天,敵人的警惕性很高,火力也太強,如果攻擊行動被日軍發現,很可能遭遇報復性的攻擊,這樣的話,步兵傷亡會很大,而且團座你作為最高指揮官,也不適合親自帶隊。”黃副官搖了搖頭,堅決反對林振飛提出的意見。林振飛團長雖然沒打過什麼大的勝仗,他所指揮的部隊也是一敗再敗,從淞滬退到了蕪湖,又從蕪湖退到了如今的贛北,其中好幾次差點被打散了建制,但是黃副官以及團部的所有參謀人員、軍官都對他的意見十分尊重,這次這麼激烈地反對,確實是很少見。
聽了黃副官堅決反對的話,團部中的參謀和軍官紛紛點頭表示贊同,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增援一連確實有些無法達成,小部隊直搗敵人指揮部也太過於冒險。為今之計,只有就地設伏,構築簡易的野戰工事,跟進犯的鬼子打上這麼一仗,儘可能阻止敵人的前進,堅持等到六十軍的主力部隊擊潰以日軍一零六師團為主力的進犯敵軍,等待增援部隊的到來或者日軍主動撤軍。
林振飛聽了黃副官和參謀們的建議,眉頭緊鎖地思考着什麼,黃副官心中有些惶恐,他公開帶頭反對林振飛的軍事計劃,但是林振飛似乎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畢竟誰也無法預料到日軍這次居然下了如此之大的血本,連坦克大炮都搬出來了,並且部隊在裝甲戰車和炮兵部隊的配合下,一路勢如破竹,還好經過陸蘊軒率領的一連頑強阻擊,使之在距離會埠主戰場只有幾十華里的地方停住了前進的腳步,這樣使六十軍尤其是側翼的部隊可以有足夠時間趕到預定交戰地點挖好防禦工事,等待日軍的到來,不必擔心被日軍左右夾擊,包了餃子。能夠做到這個地步,用一支不足兩百人的普通連隊擋住敵人一個加強步兵大隊三小時的進攻,對於一名普通的下級軍官來說,這已經是非常難能可貴了。在這一點上,林振飛是十分佩服這個下級軍官的。就在黃副官準備詢問林振飛部隊下一步行動計劃的時候,林振飛突然轉過了身子,面向那名傷兵問道:“你說日本人派出了三個步兵中隊分成三個梯隊攻山,那他們的炮兵部隊在什麼位置?指揮的軍官身邊又有多少士兵守衛?跟你們山頭的工事距離是多少?”剛才林振飛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日軍一個步兵大隊,一般下轄四個步兵中隊、一個機槍中隊(約有八挺重機槍)、一個大隊炮兵小隊(裝備兩門70毫米步兵炮,藤原大隊由於是加強步兵大隊,所以擁有四門70毫米步兵炮),每個步兵中隊下轄三個步兵小隊,每個步兵小隊下轄一個機槍組(裝備兩挺歪把子或者92式輕機槍)、一個擲彈筒組(一般擁有兩個擲彈)以及兩個步槍組。
日軍派出了三個步兵中隊攻山,機槍中隊跟進進行火力掩護,剩餘的一個步兵中隊又要抽調一部分人保護隱蔽於樹林之下抵近射擊的炮兵中隊,那麼真正守衛指揮官的兵力大概只有半個中隊,百人左右。如果林振飛自己帶領從全團尤其是警衛排之中抽調出來的四五十人,組成一支特別部隊,利用山間小道以及林木掩護,靠近日軍指揮官所在的百米範圍內,那麼就能利用迫擊炮或者擲彈筒直接幹掉日軍指揮官,讓日軍陣腳大亂,不戰自退。
那名傷兵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林振飛居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詢問這種問題,連忙回想了一下,回答道:“沒錯,日軍的進攻極其瘋狂,三個步兵中隊分成三個梯隊,從三個方向,在坦克、火炮以及重機槍火力的掩護下輪番進攻。他們的炮兵也遞進到了距離山頭只有一千多米的一片樹林之中射擊,由於距離太遠,我們的迫擊炮和柴油桶炮根本夠不着他們。他們的指揮官身邊有多少士兵我倒沒有仔細注意,畢竟距離太遠了,不過數量應該不算太多,但他們擁有好幾輛十輪大卡車,還有一些架設有機槍的三輪摩托車,火力應該也不弱。”
有坦克和大卡車啊!日軍距離會埠最近的據點位於奉新,距離會埠也有幾十公里,而且其間大多是路況不怎麼好的山路。如果想要載重卡車以及坦克可以持續作戰,那麼車上肯定裝載有部分燃油,可以隨時進行補給。如果到時候用迫擊炮和擲彈筒集中攻擊這些卡車,那麼……林振飛的眼神熾熱了起來,他抬頭看着身邊的幾位團部參謀和軍官,說:“各位同僚,我要親自率隊進行襲擾戰,現在我需要熟悉當地地形的士兵作為嚮導,你們去查一下,新兵之中誰是本地人士!”
半小時后,九月十四日下午三時十一分,一連防守陣地以西兩華里。
一公里以外就是一連和日軍藤原大隊絞殺在一起的戰場,這場攻防戰已經持續了近四個小時。毒辣的太陽也已經逐漸偏西,當涼爽的山風撲面吹來時,一支行進隊伍中的士兵紛紛仰起頭,盡情地讓清涼的山風吹拂自己滿是汗水的臉龐。林振飛在一名當地新兵的帶領下,和他抽調的四十人組成的突擊隊一起,已經在山高林密的贛北丘陵地帶中徒步行走了半個多小時了。
由於害怕被日軍航空兵以及前哨部隊發現,眾人放棄了從大路直接抵近的策略。而是在熟悉當地地形的一名新兵的帶領下,穿行於林間的小道,向著日軍包圍圈外圍的炮兵陣地以及日軍指揮官所在的簡易陣地穿插過去。這裏名義上是丘陵地帶,但大多山高林密,山體雖然不至於高聳入雲卻也十分陡峭,而且因為人跡罕至,有些地方草木瘋長,壓根就沒有道路可行,突擊隊走到這種地方,只能用軍刀、匕首和刺刀砍伐草木,自行開路。潮濕悶熱的空氣,灼熱毒辣的陽光,山地叢林之中的蛇蟲鼠蟻,盡情地折磨着這支小小的隊伍。眾人剛經歷了數個小時的急行軍,現在又處於這種極端悶熱潮濕的環境下,身體都是疲憊不堪,而為了隱藏身形,每個人的頭上都戴上了用竹枝和雜草編成的草冠,一來不易被敵軍發現,二來也能遮陽。不過裸露在外的皮膚,例如臉部和手肘、手掌等地方,卻很容易就被樹枝和灌木雜草划傷。
林振飛舉起軍用望遠鏡朝着東方的山頭看了看,只見那邊依舊在騰起團團黑色的濃煙,槍炮聲也是絡繹不絕,戰鬥依然在持續着。林振飛收起望遠鏡,回頭沖隊伍大喊了一聲:“小鬼子的指揮部應該就在前頭了,一連的弟兄們還等着我們去增援,大家原地休息三分鐘,恢復一下體力,喝幾口水,養一養腳力,養足了力氣,咱們來個突然襲擊,幹掉小鬼子的指揮官!”
這時那名帶路的新兵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指着前方的山丘對林振飛說道:“小鬼子的炮兵陣地應該不遠了,我估計走過前邊那個山丘,穿過那片樹林,就能見到樹林邊緣小鬼子的陣地,而再向東北方向數百米,就是日軍卡車和摩托車組成的簡易指揮部!”
這時前方樹林一陣抖動,大夥都警覺地舉起槍來,只見一個人背着一支漢陽造快速地跑了過來,林振飛見跑來的正是突擊隊的副隊長,原警衛排排長孫天勇派出的一名同樣熟悉地形的偵察老兵,那個老兵跑到林振飛面前,敬了一個軍禮,報告說:“報告團座!我們已經行進到了這一片丘陵地帶的邊上,過了前面這座饅頭山就是一連和日軍交戰的無名高地,不過饅頭山腳下的樹林邊緣有日軍的炮兵陣地!”
林振飛讚許地看了看那名帶路的新兵,點了點頭問道:“日軍有多少人?火力配備如何?”
那個偵察老兵回答道:“兵力大概有一個加強小隊,50多人,有四門70毫米曲射步兵炮、六七門迫擊炮和一挺重機槍。”
孫天勇從地上站起身來,走到林振飛身邊,兇惡十足而又豪情壯志地說:“不就一個小隊嗎?我們這次也帶了迫擊炮,直接幹掉他們,再去干小鬼子大隊長不遲。”
林振飛沉吟了一下說:“不成,我們這次的首要任務是幹掉日軍指揮官,癱瘓他們的指揮,讓小鬼子不戰自退。如果我們幹掉了炮兵,對於擁有裝甲兵力和人數優勢的日軍來說,並不算什麼,並且很有可能遭遇日軍的兩面夾擊。我認為我們應該避開日軍炮兵部隊,直接攻擊日軍指揮官,大家最好謹慎一點!”
林振飛將軍用望遠鏡收起放好,說:“一連的弟兄們人數估計不多了!現在的抵抗也顯得十分的零散,並不足以拖延日軍太久。好在守衛日軍指揮官的敵人人數並不多,他們也不會料到在他們身後居然還有一支中國軍隊出現。我們直接幹掉他們的高級軍官,炸毀他們的油料供給車隊,讓他們不戰自退!否則別說是我們這幾十號人,就算是把新一團整個拉過來,也是飛蛾撲火,自尋死路。”
孫天勇馬上點頭表示贊同,搓揉着他那一雙好似蒲扇一般的大手,躍躍欲試地說道:“好!只不過是八九十號小鬼子,有什麼可怕的!還不夠老子我塞牙縫的!交給我們好了,我們這一個突擊排上去,立馬就能把他們統統解決了!”
見帶頭的林振飛和孫天勇態度堅決,大伙兒也就同意了優先攻擊日軍指揮官的建議,不過那名熟悉地形的偵察兵堅持要自己先去偵察一番,因為他畢竟熟悉這一帶的地形,而且從軍多年,擁有豐富的作戰經驗,讓他偵察一下日軍指揮官附近的火力配備和佈防情況,更易於攻擊行動。林振飛沉吟了一下,同意了這名老兵的意見,並叮囑他一定要小心行事,切不可暴露目標。同時由孫天勇率部分士兵斷後警戒,自己則率領30名精銳士兵跟隨那名偵察士兵,前去偷襲日軍指揮官。
十五分鐘后,大概是下午三點三十分的時候,林振飛率領的這支部隊翻過了饅頭山,接近了日軍藤原大隊長用簡易軍用帳篷搭建的指揮部。偵察兵報告:敵軍營地面北朝南,建在公路邊的一片開闊的空地上,空地中心用卡車和摩托車組成了一個環形防禦圈,防禦圈內有三頂墨綠色的軍用帳篷,成三角形排列,帳篷前是一個用裝填有沙石的麻袋構築而成的機槍掩體。三頂帳篷中人聲鼎沸,每頂帳篷外都有五六名守衛,機槍掩體中架着一挺歪把子輕機槍和兩門擲彈筒,每輛卡車的車廂里有兩個警戒哨。有幾個哨兵正在抽煙,還有兩輛三輪摩托車一左一右地守衛在兩旁,每輛三輪摩托車的拖斗里都有一名機槍手和一挺輕機槍。
林振飛聽完偵察兵的報告,感覺日軍的防備要比自己預期的強上一些,但是此時自己制定的作戰計劃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當下命令部隊保持靜默狀態,跟隨着那名偵察老兵,緩緩地蹲行着接近日軍藤原大隊的臨時野戰營地。遠處的日軍營地帳篷之中傳來陣陣喧嘩,似乎有什麼人因為暴怒而大聲呵斥着什麼,敵人的喧囂更顯得自己身前加倍地寧靜。林振飛慢慢撥開茂密的樹叢,半人多高的荊棘和野草從腳面等處的肌膚上劃過,尖銳鋒利得好似鐵針一般,在皮膚上劃開了好幾道血痕。但他無暇顧及這種刺痛的感覺,看着越來越近的日軍營地,即使他身經百戰、多次從死人堆里脫逃而出,此刻心也忍不住怦怦直跳。
“團座,這個日軍營地有多個警戒哨,流動守衛也比較多,三頂帳篷中,西面和南面各有十幾個衛兵,正中的那頂大帳篷守衛格外多,有二十多人。”那名偵察老兵低聲報告。
“很好,正中的那頂大帳篷應該就是日軍指揮官所在,狙擊手、迫擊炮就位!一班長你率領一個班去幹掉那個機槍工事,其餘人按照先前佈置分成三隊,在炮擊過後,分別進攻三間帳篷,爆破組用炸藥包和集束手榴彈優先進攻日軍車輛!狙擊手和迫擊炮等我命令!準備架設迫擊炮,兩輪速射!”林振飛一聲令下,迫擊炮炮手和狙擊手立即開始架設迫擊炮和狙擊槍。
日軍營地位於山坡之下公路邊的一塊空地上,林振飛等人隱藏在半山腰的密林之中,居高臨下,擁有先天的優勢,五名狙擊手很快找好了狙擊位置,將加裝了簡易光學瞄準鏡的中正步槍架了起來。其餘人都默默地最後檢查一下自己手中的裝備,然後悄無聲息地摸向敵人營地,密林之中人影憧憧,幾十條身影在密林的掩護之下向著山下的日軍營地潛行過去。大家各自找好位置,利用樹木岩石作為掩護,然後爆破組兩人一組,攜帶着炸藥包、集束手榴彈等爆炸物悄悄來到了樹林邊,死死地盯着三頂帳篷以及日軍的卡車。看着眼前的營地中人來人往的衛兵身影,林振飛不由得握緊了手裏的槍,胸口開始不由自主起伏起來,心臟劇烈地跳動着,好像要從喉嚨口蹦出來一般。他屏住呼吸,強自鎮定,看了一眼隱藏在不遠處的孫天勇,做了一個開火的手勢。
轟轟轟!三聲炮響,三枚迫擊炮彈呼嘯着向既定目標猛撲過去。帳篷周圍巡邏的日軍士兵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這時就聽轟轟幾聲巨響傳來,60式迫擊炮發射的榴彈就在他們身邊爆炸了。這種榴彈爆炸之時產生了大量的金屬彈片,爆炸產生的衝擊波迅速將一隊巡邏日軍掀翻在地。這種榴彈在狹小的空間內使用威力驚人。一枚迫擊炮彈落在了左邊的那個帳篷外,巨大的衝擊波幾乎將整個帳篷掀上了天,帳篷中的日軍軍官也被震得七零八落。而這時隱蔽在樹林裏的爆破組的士兵也迅速地從樹林裏竄了出來,向著日軍的載重卡車和機槍掩體扔出了自己手中的集束手榴彈,爆炸聲不斷響起,裝滿彈藥和汽柴油的卡車頓時被炸得躥起了一團團的火球,濃煙滾滾之下變成了一堆堆滾燙的廢鐵。僥倖在爆炸中逃生的日軍士兵,立刻遭到從山林之中衝下的突擊士兵和山坡上狙擊手的交叉打擊。而埋伏在附近的樹林裏、由林振飛率領的火力掩護的士兵,則不斷躲在濃密的樹叢之中用中正步槍打冷槍。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日軍的營地里已經倒下了三十多具屍體。
林振飛率領的攻擊行動讓日軍措手不及,一下子陷入了慌亂之中。但是同時也驚動了三百多米之外的日軍炮兵中隊,二十多名負責守衛炮兵中隊安全的日軍步兵,立刻在一名小隊長的率領下向著日軍營地衝來。幾名日軍摩托車手也迅即發動了還未被炸毀的三輪摩托車,拖斗里的機槍手拉動槍栓就要掃射,就在這關鍵時刻,高處的山坡上傳來兩聲低沉的槍響,隨着槍響,一個日軍機槍手瞬間被爆頭,腦門上被步槍子彈打了兩個對穿的窟窿,紅白色的腦漿像打翻的顏料一般飛濺而出,那個傢伙被步槍子彈巨大的穿透力打了個跟頭,從97式三輪摩托的拖斗里一頭栽倒在地上!另一名機槍掩體裏的士兵則被步槍子彈擊穿了胸膛,鮮血像噴泉一樣從胸口和後背噴濺而出,身子直挺挺地仰面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一下就再也不動了。
“八格牙路!是支那軍隊的偷襲!機槍手就位!佐佐木、北原,你們兩個率領一個小隊掩護我撤退。其餘人利用機槍掩體和卡車作為掩護,分成三隊,包抄這股支那小隊!他們人數不多,不要慌亂,給我把他們一口吃掉!執行我的命令!行動!”藤原日次郎到底是摸爬滾打多年的日軍指揮官,在經歷了一通狂轟濫炸之後,大難不死的他立即恢復了鎮靜,一聲令下,開始組織自己殘存的部隊進行反擊。
與此同時,孫天勇率兵呼嘯着從樹林之中向空地之中的日軍營地殺來,日軍兩名舉槍射擊的士兵還未來得及扣動扳機,就被雙手各持一把二十響駁殼槍的孫天勇一槍一個擊倒在地,,兩個日軍士兵每個人都是胸口中彈,連哼哼都沒來得及就直接見了閻王。一個灰頭土臉的日軍士兵從兩名被炸死的日軍士兵屍體之中爬了出來,立刻接管了機槍掩體裏的歪把子機槍,將槍口對準了爆破組的士兵。沉默許久的歪把子機槍終於開始噴吐罪惡的火舌,在密集的機槍彈之中,幾名突擊隊員立刻被掃倒在地。
“趕快卧倒!”孫天勇連忙找了一個彈坑作為掩護,幾個動作稍慢的士兵迅即被歪把子機槍彈打成了血葫蘆。孫天勇抹了抹臉上的泥土,向著一班長揮了揮手,一班長立刻帶領三名士兵冒着機槍彈和日軍三八大蓋的交叉火力,好似靈巧的兔子一般,向著機槍掩體竄了過去。所有人都從腰間掏出了手榴彈,一拉拉環,延遲了兩秒之後,向著機槍掩體方向投擲了過去。
機槍掩體裏的日軍機槍手依舊紅着眼睛,口裏怪叫着向著樹林方向傾瀉着機槍彈,根本沒來得及反應。這時就見凌空火光一閃,隨即轟轟幾聲巨響傳來,延遲投擲的手榴彈凌空爆炸了。四散的榴彈片瞬間將機槍掩體裏的三名日軍士兵統統炸死,那挺歪把子機槍也被衝擊波掀翻了起來,在空中轉了好幾圈,槍桿扭曲,直接報廢。
忽然,一輛還未被炸毀的日軍卡車發動了,龐大的車身猛地竄出,好像一頭憤怒的公牛一般,將兩名試圖上前阻攔的突擊隊員士兵瞬間撞飛了出去!孫天勇大呼一聲“不好”,立刻指揮士兵向著卡車駕駛室和車斗射擊。紛飛的步槍和機槍彈胡亂地打在卡車的車門以及車身鋼板上,一時之間叮叮噹噹,好似炒豆一般,火花四濺。
“車裏的就是藤原日次郎!別讓他跑了!弟兄們給我往死里打!”孫天勇也顧不上殲滅其他的日軍士兵,舉起兩把駁殼槍,將撞針撥到了“快”上。剩餘的二十幾發手槍彈瞬間成扇形被一下子激發了出去,那輛卡車車斗里的幾名舉槍射擊的日軍步兵瞬間被掃倒一片,但是端坐在卡車駕駛室里的藤原日次郎依舊安然無恙。現在該怎麼辦?提供火力掩護的林振飛的腦子頃刻間如炸了鍋一樣!如果讓藤原日次郎脫逃,一通知進攻山頭的日軍大隊,擁有重炮和裝甲部隊的日軍就會兇猛反撲,刺殺戰就不得不變成了防禦戰。憑藉自己手中的這點兵力,這無異於自尋死路。此時藤原日次郎也已經明白自己就是這次刺殺行動的頭號目標。當下在佐佐木小隊長的保護之下,乘坐着擁有加固鋼板的一輛軍用卡車,發了瘋似的想要衝出包圍圈,向著進攻山頭的日軍大部隊衝去。奈何營地之中到處都是彈坑和層層疊疊的屍體,汽車的行駛和轉彎也是困難異常。
沒有時間猶豫了,不成功便成仁!林振飛的心裏生出了這個念頭,他立刻伸手端起一支中正步槍,一手抓起一束集束手榴彈,猛地從樹林之中竄了出來。趁着那輛軍用卡車從自己跟前急速駛過,林振飛一路尾隨奔跑着,舉槍幹掉了車斗里最後的兩名日軍士兵。隨即將打空了彈夾的步槍扔在了一邊,一伸手抓住了車廂擋板,一個引體向上,雙手一發力,“嘿”的一聲翻上了車廂。佐佐木和藤原日次郎一見居然有人翻進了駕駛室後邊的車斗,都是大吃一驚。藤原憤怒而惶恐地大叫道:“佐佐木幹掉這個支那瘋子!”佐佐木手忙腳亂地從身上掏出了一把南部手槍,一拉保險,向著林振飛就是連開三槍。
林振飛就地一滾躲開了其中的兩發子彈,但是第三發子彈卻擊中了他的左臂,瞬間子彈對穿而過帶出一串鮮血。林振飛悶哼一聲,手中的集束手榴彈也跌落在地。佐佐木看到林振飛中彈,獰笑着舉槍向著林振飛的腦袋扣動扳機。但是蒼天有眼,此時此刻故障率奇高的南部手槍突然卡殼,任憑佐佐木如何扣動扳機,子彈就是無法擊發。林振飛看到了佐佐木那因為憤怒和恐懼而扭曲的豬臉。利索地撿起了集束手榴彈,用嘴拉開拉環,從被佐佐木擊得粉碎的駕駛室后視窗口裏猛地將手榴彈扔了進去,然後拉住車斗的隔板,縱身一躍跳下車來,就地一滾趴在一邊卧倒。
轟!一聲石破天驚一般的巨大爆炸聲傳來,藤原日次郎乘坐的那輛用來逃竄的軍用卡車沉重的車身猛然向上一跳,駕駛室中冒出了濃濃的黑煙,隨即歪歪扭扭不受控制地向著路邊的一棵七八米高的松樹衝去。隨即就聽到轟的一聲,接着喀嚓喀嚓幾聲脆響,卡車的車頭正面結結實實地撞上了粗壯的樹榦,車頭和引擎蓋頓時被撞得扭曲變形,而兩人合抱粗細的高大松木也硬生生被撞斷了,稀里嘩啦地向後倒去。隨即從車頭和駕駛室之中冒出滾滾黑煙,迅即躥出了一人多高的火苗,卡車的油箱被火焰點燃了,轟轟轟!又是一連串的爆炸,整輛卡車發生了大爆炸,焦黑扭曲的屍塊以及灼熱扭曲的金屬橡膠部件被拋灑得到處都是,整輛卡車也被炸成了一堆廢鐵,只剩下一個扭曲的空殼子還在燃燒着。殘存的日本步兵沒想到這裏竟然還有中國士兵埋伏,而自己的指揮官也在瞬間被炸得死無全屍,震驚之下,幾十名驚慌失措的日軍步兵立刻在士官的率領下向著大部隊所在方向撤退,日軍的97式三輪摩托當先開道,拖斗里的92式、歪把子機槍猛烈射擊,不斷噴吐着火舌進行壓制,將阻攔他們撤退的突擊隊的火力暫時壓住,掩護隨後的日軍步兵後撤。這時佈置在高處的突擊隊的狙擊手,利用手中加裝了簡易瞄準鏡的中正步槍,對準暴露在車斗里的日軍機槍手頭部就是一槍,正中他的腦袋,血水從鋼盔里噴射而出,那名士兵的身體一軟,就癱倒在了車斗里。
隨着林振飛率領的突擊隊在日軍藤原大隊的指揮營地翻江倒海,指東打西,激烈的戰鬥和此起彼伏的爆炸聲也引起了日軍攻山部隊的注意。大吃一驚的日軍前線指揮官們立即收攏部隊,留下部分殿後軍隊,集體回撤,試圖救出他們的指揮官藤原日次郎。兩輛97式奇哈中型坦克緩緩開來,當先開道,隨後是整整六輛裝備有歪把子機槍的97式三輪摩托車。坦克炮塔上的艙蓋也被打開了,兩名日軍機槍手從炮塔之中露出半個身子,嘴裏殺豬一般地怪叫着,血紅着雙眼掃射着機槍彈,沉重的車身和履帶在公路上留下了兩排深深的印痕。
“日軍大部在裝甲兵掩護下靠近,擁有兩輛坦克和六七輛三輪摩托車,距離五百米、四百米、三百五十米、三百米……”負責偵察的突擊隊士兵焦慮而略顯驚恐地彙報着,步步逼近的日軍大部隊像即將燃盡的導火索一樣,預示着戰局的一發而不可收拾。
“大家立即撤出戰鬥!往山上跑!注意隱蔽!”林振飛一骨碌從地上爬起,邊向山上跑邊撕扯着喉嚨指揮殺紅了眼的士兵們,面對洶湧而來的日軍重裝部隊,林振飛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內心的緊張。
林振飛的話剛剛說完,突然之間,轟!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在他身邊不遠處響起,領頭的那輛97式奇哈中型坦克沉重的車身猛然向後一顫,炮膛之中火光一閃,隨即一發57毫米口徑的榴彈伴隨着濃濃的黑煙向著突擊隊士兵猛撲而來,日軍坦克在距離營地還有三百米的地方進行了第一輪火力打擊。林振飛只覺眼前一黑,身子一震,整個人不由自主地被爆炸產生的衝擊波掀翻在地,腦袋重重地磕在了地上,瞬間腦門上一熱,眉角上被磕出了一個大口子,剎那之間鮮血淋漓。這爆炸產生的一聲巨響險些把他震得吐血,雖然勉強站起身來此時此刻也覺得五臟六腑都顛倒了過去。“他媽的,小鬼子的火炮真夠勁!”他吐掉口中的泥沙,狠狠地罵道,隨即如同一隻猿猴一般,靈巧而迅速地向著山上的密林叢中撤去,連槍支都顧不得去撿了。
噠噠噠!97式奇哈坦克上的7.7毫米口徑同軸機槍也不甘寂寞,在主炮發射間隙猛烈地向來不及撤退和尋找掩護的突擊隊隊員射擊起來,穿透力極強的機槍彈當即將三名中國士兵釘在了地上。擔任掩護的中國軍隊的迫擊炮小隊也不甘示弱,一門六零迫擊炮炮身一震,一發炮彈拖着白煙落到了摩托車隊附近,轟的一聲,炸得沙土飛濺,一名日軍摩托騎士和一名機槍手瞬間被彈片殺死,摩托車失去控制側翻在地。
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日軍士兵一陣大亂,他們以為是遭遇了中國軍隊主力的奇襲,紛紛躲入了簡易作戰工事和掩體裏尋找隱蔽場所,但經過了十多分鐘的戰鬥,他們很快發現這股敵人的火力非常弱小,只有三門六零迫擊炮和幾挺捷克式輕機槍,偶爾響起幾聲中正步槍的清脆聲音,看來還配備有少量的狙擊手。弄清楚了奇襲日軍營地、獵殺藤原日次郎大隊長、讓整個步兵大隊人心惶惶的中國軍隊,居然只不過是一小股不足五十人的騷擾偷襲部隊,日軍士兵不由得惱羞成怒,哇哇怪叫着立刻恢復了勇氣,開始在中隊長、小隊長和軍曹的指揮下與突擊隊員們對射起來。但由於林振飛和孫天勇指揮的突擊隊非常狡猾,那幾門六零迫擊炮和捷克式輕機槍打一陣就換個地方,交替掩護着部隊撤退。尤其是那三門神出鬼沒的六零迫擊炮,雖然炮彈沒有直接落進日軍士兵的人群中,除了停放着的幾輛卡車和摩托也沒炸毀什麼有價值的目標,但炸起的石子和爆炸產生的彈片卻也划傷了不少人,大大降低了日軍的可作戰人員數量。
緩過神來的日軍中隊長們認定了對方就是被日軍一零六師團擊潰的中國六十軍的殘部,前來騷擾偷襲日軍的增援運輸車隊,人數和裝備都極其有限。於是兩輛從山頭陣地撤出的97式奇哈中型坦克開足馬力趕了過來,一邊用車上的7.7毫米同軸機槍向突擊隊撤退的方向射擊,一邊勇猛地向中國士兵所在的方向衝去。車后三十餘個日軍士兵手持三八大蓋緊跟着坦克衝鋒。
“孫天勇不要戀戰!那些迫擊炮不要了!快跑!快!”新一團的團長林振飛看到孫天勇仍然在指揮幾名士兵狙擊日軍士兵,忍不住焦急地揮手大叫着,同時指揮倖存的十幾名士兵向幾十米開外的一片長滿茂密樹叢的山丘奔跑而去。此刻的孫天勇肩上扛着重達近十公斤的迫擊炮筒,手裏端着一支捷克式輕機槍,一邊仍然健步如飛地向著林振飛所在方向撤退,時不時地還回頭向著追擊的日軍步兵掃上一梭子機槍彈。他的身後,幾個新一團突擊隊的士兵背着迫擊炮炮筒和支架,在幾名端着步槍的士兵掩護之下,同樣在玩命地狂奔。
“老孫這都什麼時候了,你他媽的快點,別管迫擊炮了,該扔的都扔掉—趕緊把小鬼子引到饅頭山下的伏擊圈裏去!”林振飛看到孫天勇還在背着笨重的迫擊炮邊打邊撤,忍不住回身焦慮地大喊起來。
林振飛和孫天勇邊打邊撤,率領着十七八名倖存的新一團突擊隊員,利用茂密的山林掩護,向著饅頭山腳下由黃副官率領的新一團伏擊圈撤退而去。由於公路和山體是在相反的位置,日軍的坦克和摩托車無法繼續前進,只好用大口徑的同軸機槍和車鬥上架設的機槍向林振飛、孫天勇等人撤退的山林方向射擊,但由於山高林密,樹木遮擋,所以儘管機槍彈將松木等高大樹木的樹榦、樹枝打得木屑紛飛,卻基本都沒有命中,但呼嘯紛飛的子彈在林振飛和孫天勇等人頭頂上呼嘯而過,打起陣陣沙石塵土,被打斷的碗口粗細的樹木也不斷地倒下,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總是不好受的。林振飛、孫天勇等人也都不敢回頭去看,更別提舉槍還擊了,只能眼睛緊盯眼前來時開闢的小道,時不時用手中的槍械隔開惱人的樹枝雜草,拚命在林間向前狂跑。
日軍的坦克和摩托車的轟鳴聲逐漸遠去了,但是約一個中隊的一百五十多名日軍士兵在中隊長藤原直男的率領下卻是緊追不放,逐漸逼近,而林振飛,孫天勇也在槍林彈雨中終於看到了來時開闢的那條小路,孫天勇端起捷克式輕機槍回身對準呼喝而來的日軍步兵就是一梭子,回頭衝著連滾帶爬的幾個部下高喊着:“快點—小子們—他媽的快點!子彈不長眼,小心被小鬼子的子彈咬了屁股!”
在掃倒了四五名當先趕來的日軍步兵之後,孫天勇手中的捷克式輕機槍終於打光了最後一發子彈。孫天勇嘴裏咒罵了一句,略感痛惜地將機槍向地上一扔,減輕了一下負重,但仍然背着捨不得扔掉的迫擊炮,他大口地喘着氣,向山腳下飛奔。一個士兵將一把裝滿了二十發子彈的駁殼槍從腰帶上解下,遞給了孫天勇,孫天勇一臉興奮地伸手接過,一閃身躲到了一棵一人多粗的松木背後,盯着逐漸逼近的哇哇怪叫着的日本士兵狠狠地說:“來吧!小鬼子,嘗嘗孫爺爺的子彈!”
兩名日軍士兵端着槍身細長的三八大蓋在茂密的樹叢之中前行很不方便,剛剛貓着腰走到孫天勇藏身的樹木跟前三十多米,就聽到“啪啪”兩聲清脆的槍響,其中一名士兵胸口中彈,前胸噴濺而出的鮮血好似一朵綻放的玫瑰,仰面跌倒在地立刻不動了。原本就提心弔膽生怕遭遇埋伏的日軍此刻更是成了驚弓之鳥,紛紛卧倒,或者躲在樹后尋找掩護,或者端起槍來拚命扣動扳機,各種槍聲立刻響起,紛飛的槍彈立刻將茂密的樹枝和矮小的灌木打得木屑紛飛。而林振飛和孫天勇早趁着這個空當,飛也似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