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識人之明
李得勝和楊尚武兩人手持捷克式輕機槍當先衝出,一邊傾瀉着憤怒的子彈,一邊冒着“黑衣手槍隊”擊發而來的彈雨閃轉騰挪,兩人就地一滾,再次驚險無比地躲過了清風寨嘍啰們的一次齊射,激射而來的子彈激起了一陣沙石,步槍子彈的彈頭好似鉚釘一般,深深地嵌入了兩人身邊一尺開外的泥地里,着實是驚險萬分。
李得勝和楊尚武不愧是在同一個戰壕里出生入死五六年的同袍弟兄,兩人閃轉騰挪,迂迴穿插配合十分默契,互相交替掩護射擊,用自己的槍口彌補對方的射擊死角。每次一個短點射,三四發子彈激射而出,總有一兩名清風寨的嘍啰中彈倒地,或死或傷。
正是由於李得勝和楊尚武兩人傑出的表現,利用手中的捷克式輕機槍最大限度地壓制住了敵人的火力,吸引住了這些清風寨山賊嘍啰們的注意力,緊隨其後突圍而出的陸蘊軒等人,才能在基本沒有傷亡的情況下,衝破火焰濃煙以及子彈的封鎖,逃出生天,脫離封鎖線。
陸蘊軒、黃澤成和一營長劉虎率隊突圍而出,立刻四散開來,由陸蘊軒、黃澤成、一營長各自帶領五六人,向三個方向撤退。這一幕清晰地被那名留着小鬍子的小頭目看在了眼裏,他立即向因為負傷而沒有加入追擊圍堵隊伍的馬大山彙報。
“馬大哥,這些國軍的兔崽子們想分路逃跑,我們該怎麼辦?是跟着四處撒網,還是重點抓捕那幾個穿軍官服裝的?”那個小頭目走到因為被擲彈筒發射的小型榴彈爆炸波及而負傷的馬大山身邊,看着正在接受包紮的馬大山臉色不善,那名小頭目彙報起來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惹惱這個莽漢,給自己找不痛快。
馬大山剛想要開口下令,忽然看到瘌痢頭沈三和他手下的“黑衣手槍隊”那一行十幾人,騎着雜種馬急急忙忙從樹林子的另一頭繞了過來。
不等瘌痢頭沈三下馬,馬大山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勢,連忙站起來彙報道:“沈三哥,國軍那幫王八蓋子,打不過弟兄們,就四散而逃了,現在是追是放,沈三哥您給拿個主意吧!”
“他媽的,你們這一幫吃貨!老子不是早就命令了嗎?絕對不能放走一個國軍士兵。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還跟個挺屍似的杵在這裏幹啥?趕緊分兵去追啊,絕對不能讓他們跑了!追上之後,一個不留,統統給老子幹掉!追不上,提頭來見!”聽聞馬大山的彙報之後,瘌痢頭沈三腦袋上青筋暴起,頓時勃然大怒,忍不住揮起手中的馬鞭,將那名小頭目和有傷在身的馬大山劈頭蓋臉地抽了一頓。
“哎喲哎喲,是,是,我們馬上去辦!”馬大山和那名留着小鬍子的小頭目因為吃痛連連討饒,馬大山一邊招架着一邊向手下的嘍啰們命令道:“全體集合,由我和老山羊以及瓜娃子領隊,兵分三路追剿國軍小隊,準備出發!”馬大山拉過一匹劣馬,一翻身騎上了馬背,當先領着一支二十多人的隊伍向著陸蘊軒率隊撤退的東南方追了過去,老山羊和瓜娃子也分別帶隊,向著黃澤成、一營長劉虎撤退的正南方和西南方向追了過去。
只不過過了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馬大山率領的包括自己在內一共二十七人的追擊隊伍,就憑藉著快馬和對清風寨周圍山石地形的熟知程度,很快趕上了正在向東南方向撤退,等待與分頭突圍的黃澤成、一營長等人匯合的陸蘊軒等人。
雖然陸蘊軒等人隱蔽得很好,走的也都是人跡罕至的羊腸小道,但是對於習慣了在山地叢林裏設伏、追蹤的清風寨的嘍啰們來說,陸蘊軒一行人在撤退的時候留下的蛛絲馬跡還是太過於明顯了。此時二十七人的隊伍,還有馬匹的輔助,圍剿陸蘊軒等六人的隊伍實在是不在話下。
馬大山清楚地看到了陸蘊軒等人發現自己這支追兵居然就在自己身後不足六十米開外的山道上緊追不捨之後,所露出的驚恐的表情,這讓馬大山大為得意。他耀武揚威地騎坐在馬背之上,舉起手中的駁殼槍,對準陸蘊軒等人逃跑的方向胡亂地擊發子彈,雖然明知道距離這麼遠,加上山道崎嶇,路旁又有樹木的遮擋,子彈很難命中,但是他看到每次槍聲響起,陸蘊軒等人都會神情一緊,仍然讓他心情格外地舒暢和痛快,幾乎忘記了自己身上繃帶之下的傷口還在隱隱地滲血。
“你們幾個,從左邊的樹林包抄過去,還有你們幾個,從右邊的草叢那裏摸過去,注意別被他們發現蹤跡,其他人跟我上!好不容易追上了這幫王八蓋子,絕對不能再讓他們從我們手中脫逃了!”馬大山揮舞着手中的駁殼槍,鄭重其事地命令道。
“現在分頭行動,弟兄們一起上啊!”馬大山一抖韁繩,雙腿輕輕一夾馬肚,座下的劣馬當先沖了出去,馬大山沒有絲毫遲疑,左手提着韁繩,伏低身子,右手持槍,砰砰砰連開三槍,當下把陸蘊軒身邊的一棵小樹打得樹葉四散、木屑紛飛,差點直接結果了這支小隊的指揮官,讓陸蘊軒驚出了一身冷汗。
馬大山身後的清風寨嘍啰們也是齊齊發一聲喊,一邊利用人數的優勢一擁而上,一邊向著陸蘊軒等人藏身的山坡射擊,頃刻之間這條崎嶇的山道之上槍聲大作,子彈紛飛,成為了一個戰況激烈的小小戰場。騎在馬背上,已經掏出了雙槍,正在左右開弓的馬大山心中暗喜,自己的手下已經徹底包圍了這個小小的山坡,鎖定了國軍小隊一行七人,只要他大手一揮,一聲令下,自己的隊伍一擁而上,亂槍齊射之下,那個大鬧清風寨,擊斃韓猛,利用炸藥逼退唐氏兄弟等數百名清風寨弟兄們的叫做陸蘊軒的男人,就會被打成血葫蘆,自己這二十多人的隊伍絕對可以讓他們七人葬身於這人跡罕至的大山之中。
“命令弟兄們再靠近些,最好能讓這些不知天高地厚、敢在太歲爺爺頭上動土的、不知輕重的國軍兔崽子們清楚地看到我們的槍口,讓他們清楚地看到擊穿他們腦袋的子彈是怎麼從槍膛里擊發出來的!”馬大山勝券在握,除非這些國軍士兵長出了翅膀,否則絕對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接到命令,馬大山手下二十多人的隊伍沒有遲疑,立刻分成左中右三個方向,以八九人為一個戰鬥小組,端着各色步槍,交替射擊掩護着,向著陸蘊軒等人藏身的山坡上爬了上去。
就在此時,在崎嶇難行的山道之上,在陸蘊軒和馬大山雙方的隊伍交戰的小山坡以北一兩百米開外,突然高速湧出了一支七八十人的隊伍,當先的是三匹黑色的高頭大馬,速度猶如風馳電掣,其後的端着步槍的兵丁們口中呼喝有聲,好似龍吟虎嘯一般,兩名手持雙槍的騎士,騎着黑色的戰馬,口中吹着呼哨,帶領着這一支人數眾多的隊伍向這個方向疾撲而來。
“什麼人?到底是什麼人的隊伍敢在我們清風寨的地頭上這麼招搖?”原本以為成功在握的馬大山,看到這一支浩浩蕩蕩殺奔而來的隊伍,頓時傻了眼,和身邊的小頭目們對視了一眼,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這群傢伙來者不善啊!”馬大山緊鎖着眉頭,他清晰地感覺到了這支來路不明的隊伍身上所散發出來的衝天的殺氣,在這種殺伐之氣的壓迫之下,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膽怯之色,“大夥暫停射擊,你,上去看看,確認一下來者的身份,敢在我們清風寨的地頭上這麼招搖,真是反了他了!”馬大山迅速發出了命令,但是他身邊的人都聽出了自己這個平日裏吆五喝六的老大,此時說話的口氣明顯底氣不足。
在馬大山的命令以及槍口的威逼之下,一名清風寨的小嘍啰端着步槍,深吸了幾口氣,壯了壯膽子,向著那群氣勢洶洶殺奔而來的來路不明的武裝隊伍迎了上去。
那名小嘍啰雖然自己的腿肚子在不停地打顫,但仍然努力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左手叉腰,右手攏在嘴邊,向著那兩個當先衝來的騎馬的頭領模樣的人喊話道:“喂—對面的弟兄,你們是哪個山頭的好漢?我們這裏是清風寨南山的弟兄們在剿匪,識相的趁早閃開!”
平日裏這麼一嗓子吼出去,對方只要一聽說是清風寨的人馬,無論對方有多少人,是否佔據優勢,都會識相地退避三舍。那名小頭目料想這次也概不例外,沒想到聽聞了他的喊話之後,那八十多人的隊伍絲毫沒有停下或者轉向的意思,尤其是那兩匹快馬,更是撒開四蹄,飛一般地撲來。
“喂,聽到了沒有,我們是清風寨南山寨子的弟兄們在剿匪,其他山頭的趁早識相地閃開!”那名小嘍啰以為對方距離較遠,沒有聽清自己的嚴厲警告,又再次扯着嗓子高聲吼了一遍。
沒想到那兩匹疾馳而來的烈馬依舊撒開四蹄,一路飛馳而來,絲毫不顧及他的嚴厲警告,顯然沒有把清風寨這個名號放在自己的眼裏。那名小嘍啰隱隱感覺事態不妙,眼前的這群人身上殺氣衝天,根本沒有顧及到清風寨的名頭,顯然是早有準備,前來挑戰清風寨在這一帶地盤上權威的硬點子。
那名小嘍啰一念至此,不知不覺已然是滿身大汗,他上山兩三年了,還是第一次遇到敢如此明目張胆與清風寨為敵的土匪武裝。他立即卸下了肩上的毛瑟快利步槍,一拉槍栓,準備搶先幹掉那個一馬當先飛奔而來的騎士,一來殺敵立威,二來向馬大山和瘌痢頭沈三等人鳴槍示警,弟兄們也好早做防備。
沒想到他剛一拉槍栓,還沒來得及舉槍瞄準,只見對面馬背上的那名頭戴竹編斗笠、身穿山羊皮坎肩的騎士,右手的駁殼槍一抬,只聽砰砰兩聲沉悶的槍響,駁殼槍槍口火光一閃,兩顆子彈嗖嗖地從槍膛之內擊發而出,直接洞穿了那個倒霉的小嘍啰的腦瓜子,那名還來不及鳴槍示警,甚至連殺死自己的槍手是何方神聖都還一無所知的小嘍啰,前額上噴濺出了兩道血箭,黃褐色的腦漿和殷紅的鮮血噴濺而出,那名端着步槍的小嘍啰由於子彈的慣性,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伴隨着難以置信的表情,驚恐地大張着雙眼,腳下一軟,面朝下匍匐着跌倒在地,就此氣絕。
只見那名頭戴竹編斗笠、身穿羊皮坎肩的騎士,微微一拉韁繩,座下馬微微一收步,停在了那名命喪當場的小嘍啰面前。那名騎士看着地上那個死不瞑目的小嘍啰,看着殷紅的鮮血從他腦門的兩個彈孔上緩緩流出,將那名小嘍啰腦袋周圍的地面染得鮮紅。
那名騎士輕啐了一口,不無譏諷地說道:“老子打的就是清風山南山寨子的王八蓋子們!”
剛才這聲突如其來的槍聲,驚動了在稍遠處指揮着手下的嘍啰們圍攻陸蘊軒等人的馬大山,他對於這支來歷不明、人數眾多、神秘現身於山道之上的隊伍,一直心懷忌憚。
生怕是附近那些有勢力的山頭,不甘於在清風寨的壓制之下受清風寨統領,趁着清風寨內亂之際,趁火打劫。沒想到這些突然出現的人馬果然是衝著清風寨而來的硬點子,現在原先是包圍追捕陸蘊軒等人的自己這一支小部隊,反倒被這群來歷不明的人馬團團包圍了,看着剛才那個騎馬的傢伙一出手時的那股狠辣的勁頭,自己這邊是不打也不行了。
“大夥停止攻山,就地隱蔽,風緊,硬點子來啦!”馬大山衝著山坡上的手下們大吼了一聲,隨即迅速地調轉自己座下馬的馬頭,一溜煙沖入了山道旁的一片灌木叢里,自己一翻身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找了棵堪堪可以隱藏住自己身形的樹木隱蔽了起來,連馬的韁繩也來不及系起來。那匹雜種馬似乎也有靈性似的,隱隱感覺到了空氣之中四處瀰漫的緊張氣息以及劍拔弩張的氛圍,居然嘶鳴一聲,撒開四蹄,沿着樹林子一溜煙跑了,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茂密的樹林子裏。
“大夥跟我來!幹掉南山寨子那些吃裏爬外、背信棄義、投降小鬼子的龜孫子們!今兒個我們就要代替創立清風寨的前老寨主執行家法,好好教訓教訓這些數典忘祖、棄明投暗的王八蛋!”那名騎在馬背上頭戴竹編斗笠,身穿羊皮坎肩,看似是這群人的頭目的騎士高聲地招呼道。
馬大山聽得此人的口氣十分的耳熟,這才猛然發現,眼前這個頭戴斗笠,將自己的面容遮擋得嚴嚴實實的傢伙,居然就是唐耀祖的手下心腹副官憨娃子,而另一個騎馬的傢伙,毫無疑問就是唐耀祖的另一個親信—老黑皮!
“好啊,你們這群東山寨子的兔崽子們,聯合國軍幹掉了猛子哥,奪去了清風寨的控制權還不滿足,居然還要將我們南山寨子的這些老兄弟一網打盡!你們的心可真夠毒的啊!”馬大山明白了憨娃子和老黑皮兩人此時現身的目的,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咬牙切齒之間恨不能將唐氏兄弟碎屍萬段。
“你們不仁,別怪我馬大山不義!”馬大山因為內心情緒激憤而鼓動着鼻翼,怒睜着赤紅的雙眼,好似老牛一般喘着粗氣,也顧不得自己身上有傷,忽然大聲吼道:“弟兄們,大夥都聽到了吧,東山寨子的那幫兔崽子們奪了清風寨的控制權,害死了猛子哥不說,還要將我們南山寨子的兄弟們全都趕盡殺絕,現在前有追兵,后無退路,只能跟他們拼啦!弟兄們,給我上啊!”說罷當先舉起自己的雙槍,向著騎在馬背上的憨娃子,砰砰砰砰就是四槍。
就在他舉槍射擊的同時,躲藏在山坡樹木之後的那二十多人也紛紛舉槍射擊,各色步槍一個齊射,憨娃子手下當先向山坡上衝鋒的嘍啰里就有人中彈倒下,血濺當場。憨娃子和老黑皮兩人不顧騎在馬背上的自己是對方槍手的“重點照顧對象”,一抖手中的韁繩,雙腿一夾座下馬的馬肚子,各自率領四十多人,分成一左一右兩個方向,向著馬大山等人藏身的山坡上衝去。
憨娃子利用自己座下馬匹的衝刺速度和自己精湛的騎術,在馬背上左右騰挪,規避着四周激射而來的步槍子彈。同時手持雙槍,左右開弓,予以還擊,頓時那片地勢並不怎麼陡峭,長滿了半人多高的灌木和兒臂粗細的小樹木的山坡之上槍聲大作,伴隨着槍聲,不斷有雙方的手下中彈倒地,有些屍體甚至沿着山坡一路滾下,死狀甚慘。
“好傢夥,這些後來的土匪原來是唐三爺手下的隊伍,現在看他們狗咬狗,窩裏鬥,可真有意思。他們這麼一鬧,倒省了我們不少的力氣,反倒是替我們解圍了!”山坡頂上,架着捷克式輕機槍,藏身在陸蘊軒身邊的楊尚武,看着自己眼皮底下的山坡上,清風寨東南兩個寨子的嘍啰們自相殘殺,大打出手,不禁有些幸災樂禍。
他從一塊山石背後探出腦袋一看,忍不住伸手摸着自己的鬍子嘿嘿直樂。
“這些傢伙有什麼深仇大恨啊!你看看,那邊短兵相接的兩組人直接拿大砍刀對砍了。這哪裏是曾經一同結義的山寨弟兄啊,完全就是對有着血海深仇的仇家時的以命相搏的架勢啊!”陸蘊軒身邊的另一名年輕士兵,看着山坡下正在上演的那一場驚心動魄的血肉橫飛的混戰,也是驚愕不已。
“哎—你們快看,那個操輕機槍的傢伙怎麼這麼眼熟?哎喲我操!那不是得勝那小子嗎?他怎麼和唐三爺的隊伍混到一起了?”楊尚武眼尖,一下子就從雙方糾纏在一起的隊伍里看到了那個端着捷克式輕機槍,帶領着身後的五六名身穿軍裝的士兵向山坡上衝來的李得勝,頓時興奮地大喊了一聲。
“嘿—還真的是李排副,還有小趙、小孫和小曹!咦,他們不是和一營長一起向西南方撤退了嗎?怎麼會出現在唐三爺手下的隊伍里?”那名年輕士兵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眾人疑惑的時候,只見山坡上的李得勝端着輕機槍一路點射着,向著躲藏在樹木和草叢背後的馬大山手下南山寨子的嘍啰們傾瀉着子彈,噠噠噠!一個短點射,兩名試圖放冷槍的小嘍啰同時慘呼一聲,背靠着樹榦癱倒在地。李得勝又扣了扣扳機,這才發現手中的輕機槍彈藥已盡,他當下快步上前,撿起了那兩名被其擊斃的嘍啰中一人的曼麗夏步槍,一拉槍栓,砰的一聲,又是一名正在向著山下的憨娃子舉槍瞄準的嘍啰腦袋瞬間開花,骨碌從山坡上滾落了下去。
“連長,楊大哥,唐三爺派他手下的隊伍來接應我們啦!大夥快跟着他們殺下山去!”李得勝扯着嗓子吼道,聽得出來,他看到陸蘊軒和楊尚武都平安無事,顯得十分興奮。
“大夥都聽到李排副的話了吧?唐三爺派他手下的人馬來接應我們了,我們死不了啦!弟兄們,別傻愣着,給我狠狠地打!讓那些膽敢投降小鬼子、甘心做走狗的敗類們,知道我們中國軍人的厲害!讓他們嘗嘗我們手榴彈和子彈的滋味,他們這些冥頑不化的降日死硬分子長點記性!”陸蘊軒看到李得勝以及早已經熟識的憨娃子和老黑皮等人,頓時精神為之一振。
身邊那些疲憊不堪、有傷在身的士兵們也好似打了一劑強心針一般,見援兵在望,紛紛鼓起了昔日的勇氣,不由得感到十分欣慰。他當下舉起駁殼槍,從藏身的岩石後頭當先沖了出去,嗖的一聲丟出了自己身上僅存的一顆手榴彈,炸倒了四個圍堵上來的馬大山手下的嘍啰。
看到陸蘊軒當先衝出,楊尚武等人自然不甘於人后,楊尚武端起輕機槍,噠噠噠就是一串連射,頓時將那些躲藏在樹木背後的馬大山手下的嘍啰們壓製得抬不起頭來。
“全員上刺刀,弟兄們,跟我沖啊!”陸蘊軒回頭高聲招呼道,僅存的五名士兵聽到招呼,又看到李得勝帶來的援兵已經距離自己不超過六十米,當下幾個人虎吼一聲從藏身處爭先恐後地沖了出來,好似猛虎下山一般,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他們衝鋒的腳步!
陸蘊軒帶領着楊尚武等人,好似下山的猛虎、出洞的蛟龍一般,勢不可擋地向著山坡下衝鋒下去,周圍都是茂密的灌木叢,半人多高的荊棘和野草將士兵們的綁腿割開,尖銳鋒利的灌木好似鋼針一般,將每個人的小腿和胳膊都劃得鮮血淋漓。
但是此時此刻,全身心投入到這場你死我活的較量中的士兵們壓根感覺不到這種輕微的疼痛,遠處李得勝肩上背負着打空了彈夾的捷克式輕機槍,端着一桿繳獲的上了刺刀的曼麗夏步槍,正在跟兩名馬大山手下的小嘍啰進行激烈的白刃格鬥。
兩名小嘍啰一人端着一桿上了刺刀的毛瑟快利步槍,另外一人則緊握着一柄三四十公分長的寬背大砍刀,兩人一左一右,緊逼着打完了所有子彈的李得勝,手中的武器不斷向李得勝周身的要害招呼着。
那名揮舞着大砍刀的小嘍啰暴喝一聲,揮刀砍向李得勝的右肩,李得勝舉起手中的曼麗夏步槍向上一格擋,只聽當的一聲金屬相交之聲傳來,鋒利的刀刃砍在了步槍的槍膛之上,頓時彈了開來,李得勝顧不得手臂的酸麻,趁勢一揮胳膊,調轉手中步槍的槍托,狠狠向著那名小嘍啰的臉部砸了過去。
那名小嘍啰只覺得耳畔風聲一緊,根本來不及抵擋,沉重的步槍槍托已經結結實實地砸在了他的右側太陽穴上。那名揮刀的小嘍啰只覺得腦袋裏好似炸彈爆炸一般,發出了嗡的一聲轟鳴,剎那之間五感全無,眼前更是閃過了一陣耀眼的白光,隨即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手中的大砍刀也不自覺地掉落在地。
李得勝一招得手,毫不遲疑,一記漂亮的迴旋踢正中另一邊那名端着毛瑟快利步槍的士兵的後背,將其踢飛了出去,摔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嘴啃泥,躺倒在地,哼哼唧唧無法起身,手中的毛瑟快利步槍也摔到了一邊,好不狼狽。
而之前那名被槍托砸倒在地的小嘍啰,儘管腦袋裏邊嗡嗡作響,眼前金星亂冒,好似開了一場熱鬧的水陸道場一般,倒是他依然試圖負隅頑抗,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一伸手從右側小腿上的褲管里抽出了一把十多公分的匕首,向著李得勝的后心要害狠狠地扎了過去。
李得勝此時剛好一腳踢飛了那名端着毛瑟快利步槍的小嘍啰,左腳正是支撐腳,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左腳之上,根本來不及轉身。此時剛一落地,眼睛一瞥之下就看到了身後的那名小嘍啰偷襲的匕首,但是苦於自己剛剛落地,無法轉身發力,震驚之餘只能大喝一聲:“啊呀—”
眼看那名小嘍啰手中的冰冷鋒利的精鐵匕首,就要刺中李得勝的后心要害,忽然啪啪兩聲槍響傳來,那名小嘍啰好似被開水燙到的待宰的滾毛豬一般,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哀號,手中的精鐵匕首不由自主地脫手飛出,那名小嘍啰的右手之上頓時鮮血如注,疼得他齜牙咧嘴。
此時雙腳已然站穩的李得勝再不會給這個小嘍啰任何偷襲自己的機會,虎吼一聲,舉起手中上了刺刀的曼麗夏步槍,狠狠地一槍扎入了那名匍匐跌倒在地的小嘍啰的后心,血水呲的一聲從那名小嘍啰后心的傷口之中噴濺而出,濺了李得勝一頭一臉,李得勝憤憤然地拔出了刺刀,也顧不得抹去臉上的血污,就向著剛才子彈飛來的方向看去,只見連長陸蘊軒手持着駁殼槍站在一棵灌木背後,右手平舉,手中的駁殼槍的槍口猶自飄出淡淡的硝煙。
“得勝,精神集中,不要給敵人以可趁之機!”陸蘊軒神色冷靜地說道,並沒有因為自己救了李得勝一命而有絲毫的變化。
李得勝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迅速地抓起地上那名被他踢飛出去的小嘍啰跌落在地的毛瑟快利步槍,一拉槍栓,發現其中還有四發子彈,滿意地點了點頭。眼睛一瞥之下,看到了邊上那名被踢飛的小嘍啰正試圖神不知鬼不覺地站起身來逃跑,李得勝當下趕上前去,又是重重的一腳,踹在了那名小嘍啰的后腰上,將其踹倒在地,就要舉起刺刀將其了賬。
身下的那名小嘍啰突然驚恐至極地高呼饒命起來:“軍爺,饒命啊!軍爺,放了我吧!”李得勝聽聲音顯得此人十分稚嫩,忍不住收起了手中上了刺刀的步槍,一腳將他踢翻了過來,這才發現被自己踩在腳下的這名小嘍啰,長着一張略顯稚嫩的臉,嘴唇上還沒有長出真正的鬍鬚,只有兩撇較黑的絨毛,從他的身材和容貌上看,年齡不會超過二十歲,此刻這個青年嘍啰面對着凶神惡煞、面上滿是血污的李得勝,早已經嚇得魂飛魄散,身子好似篩糠似的顫抖不已,一對眸子裏滿是驚恐絕望之色。
“操,小兔崽子毛都還沒長齊,居然就學這幫亂匪做那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的勾當!”李得勝怒不可遏地呵斥道,“滾吧,你爺爺今兒個網開一面,饒你一條狗命,你小子以後做點他娘的正經事,別年紀輕輕就自甘下流,你好自為之吧!”李得勝收起槍支,又在那名青年小嘍啰的身上輕輕地踹了一腳。
那名小嘍啰見李得勝放自己一條生路,當即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千恩萬謝,連滾帶爬地逃跑了,他也不敢往正在激戰的前山走,直接向著灌木茂密、崎嶇難行的後山去了。
再說前山山坡憨娃子等人與馬大山一夥的激戰。憨娃子、老黑皮兩人率領的東山寨子的人馬突然出現,讓馬大山等人大吃一驚,他們不知道為什麼唐耀祖在剛剛接手清風寨大小事務,人心不穩,跟自己的嫡親弟弟唐輝祖關係微妙的非常時期,居然派出了自己的心腹骨幹力量下山,公然馳援國軍小隊,明目張胆地與大當家的張蛟和軍師史思平兩人的心腹力量南山寨子和西山寨子的人馬為敵。
只見騎着快馬的憨娃子和老黑皮一人率領着一支四五十人的小隊,分成左右兩個方向,好像一柄鋼鉗一般,向著馬大山等人撲來,將他們死死地圍困在一片東西長三十五米、南北寬二十五米的灌木叢里。面對這一緊急情況,馬大山和他手下的嘍啰們被迫放棄追殺人數已經僅剩下個位數的陸蘊軒小隊,開始全力地與憨娃子、老黑皮帶來的部隊激戰起來。
原本馬大山要抓捕的僅僅就是包括陸蘊軒、楊尚武在內的七人小隊,自己這全副武裝、配備有步槍和駁殼槍的二十七人組成的隊伍,完全可以勝任。
但是現在自己這支隊伍,卻要面對大名鼎鼎的清風寨東山寨主唐耀祖的嫡繫心腹“討伐隊”,這支隊伍是清風寨的王牌小隊,隊員都是清風寨上能力最強、戰鬥經驗最為豐富的老山賊,裝備的武器也是保養得最好的,每人配備的子彈也是最多的,這支隊伍人數約為二百人,由清風寨三當家兼東山寨子巡山大寨主唐耀祖直接統領,主要是用來討伐附近擁有一定實力的山頭,使其屈服於清風寨。
這次“討伐隊”在清風寨連日來的內亂之中雖然受到了一定的損失,人員和武器彈藥的損失都比較嚴重,但是人數依然有一百四十人左右。
這次唐耀祖不惜血本,派出了九十多人的隊伍,而且由自己的左膀右臂憨娃子和老黑皮統領,可見他對陸蘊軒一行人的重視,以及將西南兩個寨子的殘兵斬草除根的決心。這些都讓馬大山心驚膽戰,不知所措。
而唐耀祖為何會不惜血本,不惜與張蛟和史思平徹底決裂,跟西南兩個寨子的成員們徹底撕破臉皮,為了陸蘊軒而大打出手呢?
原來唐耀祖的嫡親弟弟唐輝祖在陸蘊軒擊斃韓猛,揭穿張氏兄弟和軍師史思平出賣清風寨利益,秘密跟日本人達成投降協議之後,在清風寨上張氏兄弟和史思平的威信一下跌到了低谷,加上留守清風寨的大多是唐氏兄弟兩人麾下的隊伍,在內憂外患之際,擁有極高聲望和出色的槍法武藝的唐耀祖,順理成章受到了清風寨成員們的一致擁護,成為了清風寨新一任的山寨之主。而對於習慣了閑雲野鶴無拘無束的強盜生活,對於權利和地位早已經看淡了的唐耀祖來說,這山寨之主的位子實在對他沒多大的吸引力,所以山寨的大小事務實際上是由其弟唐輝祖一手打理。
自從知道自己的兄長跟國軍良好的合作關係之後,尤其是唐耀祖嚴令清風寨的隊伍不得為難撤退的陸蘊軒等人之後,腦袋靈活的唐輝祖就開始動起了向國軍示好的念頭,以圖將國軍作為自己的後台勢力,用來抗衡日本人和附近山頭的籌碼。
他雖然是個落草江湖的山賊頭子,但是贛北地區錯綜複雜的關係卻讓他的頭腦十分靈活,他從陸蘊軒這支二十多人的小隊身上,就靈敏地嗅到了讓自己縱橫贛北黑白兩道的良機的味道。
於是他毫不遲疑地說服自己的大哥唐耀祖,讓他指派自己手下的心腹勢力“討伐隊”下山援助陸蘊軒等人,送給陸蘊軒等人一個天大的人情之外,他還有一個更為大膽冒險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