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厚積薄發

第14章 厚積薄發

卻說黃澤成帶着手下的七八名戰士分散突圍,冒着熊熊的山火和瘌痢頭沈三手下的山賊們的子彈,向著正南方邊打邊退,期待向著東南方撤退的陸蘊軒等人和向西南方撤退的一營長和李得勝等人,能夠儘快甩開各自身後的追兵,與自己早日匯合。但是他們一路之上都被瘌痢頭沈三手下的小頭目老山羊率領的追兵死死地咬住不放,那些身穿破棉襖、端着各色雜牌步槍的山賊嘍啰們,二話不說,上來舉槍就打,黃澤成等人所裝備的中正式步槍,雖然在口徑和射程上以及穩定性上,都要比這些山賊手中的武器高出一個等級,但是奈何士兵們個個挂彩,人人有傷,人數又處劣勢,彈藥也不是很充足,所以也不敢戀戰,只能勉強突破了老山羊手下的幾次封堵,逃入了山林之中,只能指望陸蘊軒和李得勝等人早日前來預定的會合地點接應自己這隊人馬。

一時間,黃澤成帶領着自己手下的這七八個人,以及尾隨而來的老山羊手下的三十多人,在時才交戰的小樹林以南的一片長滿雜草的荒山上,再次發生了激烈的槍戰。老山羊手下的嘍啰們騎着雜種馬,舉着火把進行圍剿。而黃澤成明白,此時自己這一行人已經進入到了進退維谷的絕境,如果不拚死一搏,擊退這股追兵,自己今兒個非交代在這荒山野嶺之中不可。不用他過多鼓勵和督促,身邊的士兵們都十分玩命地進行着戰鬥。一邊是在金銀獎勵的情況下,人數和體力佔優的山賊追兵,一邊是人困馬乏,彈藥匱乏但是戰鬥意志高漲的國軍隊伍,雖然雙方實力差距懸殊,但是戰鬥卻進行得異常膠着。黃澤成及其手下的士兵利用荒山上的自然地形,依託灌木、土坑和岩石,與仰攻的清風寨嘍啰們進行糾纏,而老山羊則不斷地揮舞着手中的駁殼槍,吆五喝六地指揮手下的嘍啰們拚命進攻。

雙方你來我往,子彈橫飛,但是由於天黑山陡的關係,擊發出去的子彈大多沒有擊中任何目標。雙方的槍戰使得黑夜籠罩下的山谷樹林失去了往日的寧靜安詳。坐鎮后軍的瘌痢頭沈三跟自己手下的心腹勢力“黑衣手槍隊”,久等瓜娃子和馬大山的追襲部隊不至,心中也隱隱感到了不妙,等到正南邊黃澤成和老山羊交戰的槍聲一響,他們都認為老山羊在南邊已經將這支國軍小隊完全消滅掉,於是預感到不妙的瘌痢頭沈三再也沒有閒情逸緻繼續抽他的大煙了,立刻召集手下所有的嘍啰心腹,騎上劣馬,向著響聲傳來的正南方向前進,準備和老山羊的人馬匯合之後,直接去羅漢寺向張蛟、史思平報信,一起重整隊伍,奪回清風寨的控制權。

此時老山羊和他手下的三十多個亡命之徒主要的注意力,都落到了眼前荒山之上的這八名國軍士兵身上。這些清風寨的嘍啰們雖然此時人數佔優,彈藥充足,又有馬匹和火把照明的輔助,但是這些嘍啰們之前大多是無業的遊民、犯過罪的混混、失地的農民,讓他們劫掠百姓和商隊還可以,一旦讓他們正經八百地舉槍與正規軍交戰,他們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手足無措了。所以雖然黃澤成等人的人數只有他們的四分之一,但是他們的圍殲作戰進行得並不順利。

瘌痢頭沈三帶領着他手下的“黑衣手槍隊”,縱馬疾馳,來到交戰的荒山以北的地方,馬隊剛一拐過一個山腳,忽然就遭到了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清風寨東山寨子人馬的伏擊。原來負責逆時針搜尋國軍隊伍的“討伐隊”,聽到此處傳來密集的槍聲,立刻拍馬趕到。但是面對眼前突然出現的“討伐隊”的人馬,瘌痢頭沈三和他手下的“黑衣手槍隊”卻也並不是烏合之眾,他們迅速從最初的驚慌之中恢復了過來,那些經驗豐富的山賊頭目們迅速跳下馬來,開始三三兩兩地散到附近的樹林和山坡上,佔據周圍的有利地形,跟“討伐隊”對射起來。

在瘌痢頭沈三高額的金錢獎賞的許諾和駁殼槍的武力威逼之下,“黑衣手槍隊”很快利用手中駁殼槍的連發模式,把普通的駁殼槍當成了輕型衝鋒槍使用,迅速地在“討伐隊”的人群中殺出了一條血路,向著老山羊和黃澤成等人激戰的荒山衝去。而騎着戰馬、端着步槍、揮舞着鋒利的寬背砍刀的“討伐隊”,則利用鋒利的砍刀和馬匹衝刺形成的強大的衝擊力,肆意地收割着措手不及的“黑衣手槍隊”嘍啰們的性命,雙方在山谷之中展開了激戰,但是瘌痢頭沈三手下的“黑衣手槍隊”卻仗着人多和駁殼槍的連發模式逐漸佔據了上風。

見到瘌痢頭沈三手下的“黑衣手槍隊”人多勢眾,火力強大,對耗下去對自己這隊人馬極為不利,“討伐隊”的這一部分人馬逐漸向著荒山之上退去,依託荒山之上原有的植被和岩石進行抵抗。由於荒山之上沒有多少高大的樹木,也沒有可以藏身的灌木荊棘,除了一些散亂的岩石之外,地形還是比較空曠的,因此瘌痢頭沈三指揮自己手下的“黑衣手槍隊”的好幾次仰攻,都被佔據了荒山制高點和有利地形的黃澤成及“討伐隊”的步槍子彈和手榴彈給打了回去,始終無法順利地逼近,這讓試圖速戰速決、急於報仇的瘌痢頭沈三和老山羊又急又氣,惱怒不已。此時雙方的戰鬥陷入了僵局,但是瘌痢頭沈三知道再這麼對耗下去,時間越久對自己這些人就越為不利,現在必須儘快除掉這些國軍小隊和“討伐隊”的人馬,儘可能地掠奪他們手中的武器和馬匹。現在連唐耀祖手下的王牌部隊“討伐隊”都出動了,看來唐氏兄弟是張飛吃秤砣—鐵了心地要跟張氏兄弟為首的親日派開戰了。“討伐隊”一旦出動,決計不可能只派這些人馬,等到“討伐隊”的大部隊趕過來,自己手頭的這些“黑衣手槍隊”絕對不是敵手,到時候將會是一敗塗地的窘境。所以自己必須速戰速決,免留後患。

就在瘌痢頭沈三率領他手下的“黑衣手槍隊”再次向黃澤成和“討伐隊”佔據的荒山山頂發起又一輪進攻的時候,突然,一連串清脆的槍聲從身後黑暗的山林里傳了過來。

在槍聲密集、人馬喧嘩的荒山山腳這一片戰場之上,這幾聲槍聲並不怎麼引人注意,但這一連串的槍聲卻引起了交戰雙方的極度震驚。

原來這一連串的槍聲並不是普通的駁殼槍或者步槍擊發子彈發出的聲音,而是輕機槍的射擊聲,幾發機槍子彈從荒山東邊的一片黑暗的樹林裏激射而來,在大約一百米開外的距離上,將騎在馬背上指揮戰鬥的老山羊和他座下的那匹雜種馬打得血肉橫飛,馬匹哀鳴一聲,重重地摔倒在地,胸口中彈、腦袋開花的老山羊也被馬身重重地壓在了身下,根本不可能生還了。

在那一連串的輕機槍點射聲餘音還尚未完全散去的時候,騎坐在馬背之上的瘌痢頭沈三感覺渾身一顫,騎坐在他身邊的一匹劣馬馬背上的貼身護衛兼心腹幹將陳御,口中大喝一聲:“三哥,危險!”突然猛撲上來,一把將他撲倒在了地上,雙手抱着瘌痢頭沈三在地上滾了幾滾,滾到了路旁的一堆亂石背後。而就在這時,一陣密集的槍聲如暴風驟雨,又似爆炒黃豆一般,劈劈啪啪從他們身後的黑暗的樹林子裏響了起來,頓時將他們原先騎乘的兩匹雜種馬和身邊的四五名來不及散開的“黑衣手槍隊”的嘍啰打成了血葫蘆。

正在進攻荒山的“黑衣手槍隊”的嘍啰們,遭到這突如其來的猛烈打擊,頓時亂成了一團。這些來路不明的發動強攻的敵人們,槍法非常精準,除了步槍、駁殼槍之外,捷克式輕機槍的掃射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以及擲彈筒的擊發聲,也不斷地傳來,這些輕重武器組成的火力網,猛烈地打擊了過來。僥倖逃過一劫的瘌痢頭沈三,在摔斷了左手胳膊的貼身護衛陳御的攙扶之下,就着星月之光,模模糊糊地看到黑暗的樹林子裏人頭攢動,正向這邊殺來。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捷克式輕機槍和擲彈筒的聲音,難道是國軍大部隊趕過來了嗎?瓜娃子和馬大傻子那兩個混蛋不是帶兵去追剿國軍小隊了嗎?怎麼不提前鳴槍示警?他們現在又死哪裏去了?”身上多處擦傷的瘌痢頭沈三掏出腰間的駁殼槍,沖身邊跌斷了手的護衛陳御吼道。他原本令人敬畏的勇氣在親眼目睹老山羊被機槍子彈打成血葫蘆之後,迅速地流失了,老山羊血肉模糊地被死馬壓在身下的慘狀,給了他內心很大的震懾,面對那股鼓噪而來的隊伍,他已經有些驚慌無措了。

正在全身心投入到進攻荒山山頂戰鬥中的黃澤成等人和“討伐隊”一部的“黑衣手槍隊”,壓根沒想到,這黑暗崎嶇的山林子裏居然會衝出一大股來路不明、火力兇猛的強敵。一時之間,在山頂火力和樹林方向激射而來的交叉火力的前後夾擊之下,腹背受敵。原本還算整齊的攻擊隊伍,剎那之間徹底崩潰瓦解,山賊嘍啰們爭相逃命,躲避那一顆顆要命的子彈,大夥你推我擠,亂成了一團。好幾名衝上了半山腰的山賊嘍啰,又被居高臨下的黃澤成等人當場擊斃,腦袋開花的屍體順着山坡一路滾下,讓那些驚恐萬分的山賊嘍啰們更是慌不擇路。

“沈三哥,看樣子現在是這幫國軍兔崽子們的援軍到了!眼前這荒山地勢開闊,根本沒有多少掩護物,國軍和討伐隊佔據了山頂的石堆,弟兄們就這麼頂着他們的子彈往上沖,傷亡實在太大,沒有重火力的真傢伙,一時半會兒打不下來,就算是僥倖衝上去,靠着咱手裏的這幾十號人,面對着上百人的援軍,咱也守不住啊!我看我們還是保存實力,在這幫兔崽子們的援軍趕來合圍之前,先撤退吧!儘快和大當家的匯合要緊,不要再跟他們糾纏了!”“黑衣手槍隊”的一名小頭目華山炮一邊舉槍還擊,一邊對着驚慌失措的瘌痢頭沈三吼道。他已經注意到樹林子裏衝出的這批傢伙身手矯健,裝備的都是跟自己一樣的雜牌步槍,其間還夾雜着捷克式輕機槍和擲彈筒這樣的正規軍裝備,顯然是東山寨子的王牌部隊“討伐隊”的主力人馬和國軍小隊殘餘士兵的聯軍。自己手下的“黑衣手槍隊”的嘍啰們,已經經歷了長時間的追剿和數個小時的奮戰,彈藥和體力都是耗損嚴重。如果現在不及時撤出戰鬥,等到這支援軍和荒山上的黃澤成等人匯合,對自己這幾十人完成合圍,自己這最後一點人馬極有可能全軍覆沒,全都交代在這荒山之上。

華山炮此時已經毫無鬥志,只想着趕緊撤走,保全自個兒性命要緊。但是瘌痢頭沈三畢竟是自己這一行人之中的帶頭大哥,他的身邊又有像陳御這樣的死忠護衛,如果自己沒有完成他交託的任務就擅自撤退,非被他們打得渾身都是血窟窿不可。

此時此刻,躲避在一塊岩石後頭的瘌痢頭沈三掏出腰間的雙槍,左右開弓,對準黑暗中從樹林子裏衝出的“討伐隊”的山賊們連開兩槍。但是這些唐耀祖麾下的精兵們動作十分靈巧,反應也十分機敏,在樹林子裏左閃右避,利用樹木左右掩護,讓自詡為槍法為贛北一絕的瘌痢頭沈三連開兩槍都沒有命中。縱橫江湖多年的經驗告訴瘌痢頭沈三,唐耀祖麾下的這幾百號“討伐隊”的嘍啰們的素質,絕對不亞於自己引以為傲的“黑衣手槍隊”。而對於擁有國軍這樣的正規軍士兵的“討伐隊”來說,自個兒在同一個地方連開兩槍是極其危險的。想到此處,瘌痢頭沈三不顧自己身上跌下馬造成的擦傷,就地一滾,脫離了原先藏身的位置,俯下身子躲到了一叢灌木後頭。就在此時,只聽樹林方向砰地傳來一聲步槍的槍響,一顆步槍子彈幾乎是擦着他的左手胳膊處飛了過來,打在了他剛才藏身的岩石之上,讓他剎那之間驚出了一身冷汗。隨即不等他緩過神來,只見一個身材不高但長得極其敦實的光頭漢子,端着一桿步槍,大吼一聲,從樹林子裏好似下山的猛虎一般竄了出來,二話不說就向這邊舉槍射擊。

瘌痢頭沈三不敢大意,連忙舉槍還擊。一時之間雙方你來我往,子彈橫飛,但是可能由於天黑能見度不高,加上距離稍遠,雙方互射了四五槍,都沒有擊中對手。瘌痢頭沈三眼見那個光頭漢子身後同時湧出了數十人,也不敢戀戰,連忙在護衛陳御的掩護之下,向著山道另一頭邊打邊退。

“沈三哥,情況不妙啊,看樣子‘討伐隊’這次是全員下山了,加上國軍小隊之前的二十多人,這幫傢伙一聯手,人數不下二百人。再不撤走,弟兄們都得交代在這裏了!”小頭目華山炮見瘌痢頭沈三雖然自個兒身上多處有傷,被那個光頭漢子打得狼狽不堪,卻依然在死撐,沒有下達撤退命令的跡象,情急之下直接衝到了大口喘着粗氣的瘌痢頭沈三面前,揮舞着手槍衝著他大吼道。這時,那名身材矮壯的漢子端着一桿步槍,引領着數十名“討伐隊”的嘍啰和幾名身穿國軍軍服的士兵,尾隨了上來。他們手中的步槍、駁殼槍開始向著瘌痢頭沈三等人猛烈地射擊起來。尤其是那名當先衝來的矮壯的光頭漢子,他的槍法十分精準,每一次抬槍射擊,幾乎都會有一名“黑衣手槍隊”的嘍啰中彈倒下。

看到“黑衣手槍隊”的小頭目華山炮滿臉血污,揮舞着手中的駁殼槍,面目猙獰地衝著瘌痢頭沈三大吼大叫的模樣,瘌痢頭沈三身邊的死忠護衛陳御,立即掏槍上前擋住了他的去路。雙方劍拔弩張,互不相讓,氣氛十分緊張。

就在兩人僵持之中,忽然又有一隊人馬在一名身材壯碩、同樣剃着光頭的國軍軍官的率領下,向這邊衝來。衝鋒途中,他們隊伍之中槍聲接連響起,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其中包含捷克式輕機槍、毛瑟快利步槍、勃朗寧1903式步槍、漢陽造和中正式步槍的擊發聲。此時“黑衣手槍隊”的進攻已經完全被打亂,嘍啰們紛紛就地尋找隱蔽處,躲閃紛飛而來的子彈。但此時此刻,被圍困在荒山山頂的亂石堆後頭的黃澤成領導的國軍小隊和“討伐隊”一部,看到山腳之下有“討伐隊”大部和陸蘊軒等人組成的聯合援軍前來支援自己,頓時士氣大振,開始向半山腰和山腳之下的“黑衣手槍隊”隱蔽處猛烈地射擊,儼然有和山腳下的援軍裏應外合、中心開花、發動反衝鋒的樣子。

原本佔據上風,將黃澤成等人和“討伐隊”一部順利圍堵在這荒山之上的“黑衣手槍隊”,此時此刻陷入了兩面夾擊、腹背受敵的窘境,形勢異常危急。瘌痢頭沈三身邊不斷有“黑衣手槍隊”的嘍啰們中槍倒下。這時身上也已經多處受傷的護衛陳御,也不得不建言提醒道:“沈三哥,弟兄們真的頂不住啦,再不突圍撤走就完啦!如果‘討伐隊’一擁而上或者用擲彈筒遠程發炮,我們都得死!”

沉默不語,只知道一味地舉槍還擊的瘌痢頭沈三,這才緩過神來,看着自己一手培養的心腹勢力“黑衣手槍隊”在敵軍的交叉火力之下土崩瓦解,看着自己的心腹手下們一個接一個地中彈倒下,這個嘯聚山林、殺人如麻、一向不曾服輸的老山賊頭子,此時此刻內心也已然是一片死灰。

一旁滿面血污、狼狽不堪的小頭目華山炮此時突然扭頭沖兩人大吼道:“沈三哥,東南角上這幫兔崽子佈置的人數略少,我和陳御保着您衝殺出去,如果繼續待在這裏死撐,只能是坐以待斃!”

聽了華山炮的這番話,原本已經絕望的瘌痢頭沈三內心多少擁有了一絲希望,希望自己能夠在這幾名心腹手下的保護之下殺出重圍,因此他蹲起身子,貓着腰,沖兩人無力地揮了揮手,說道:“那我們快走,讓手下的弟兄們進行掩護!”

“弟兄們,給我狠狠地打!掩護沈三哥突圍啊!”“黑衣手槍隊”的嘍啰們在小頭目華山炮的指揮之下,開始向黃澤成、陸蘊軒、楊尚武、李得勝等人率領的追兵胡亂地開槍,並且利用手中幾個尚未熄滅的火把,點燃附近的灌木雜草和樹林子,或者乾脆脫下自己身上的衣物,隨意點燃,四下放火。灌木雜草混合著嘍啰們的衣物,在火把的燒灼之下,瞬間被點燃,在濃密的煙塵、紛飛的子彈和瀰漫的火焰的掩護之下,瘌痢頭沈三在陳御的保護之下倉皇逃竄。其餘“黑衣手槍隊”的嘍啰們,則在小頭目華山炮的率領之下,好似發怒的瘋狗一般撲向“討伐隊”一行人。這一招讓趕來的憨娃子和老黑皮等人措手不及,瞬間失去了重點的打擊目標—瘌痢頭沈三,只能停止追趕的腳步,跟“黑衣手槍隊”糾纏在一起。

不過從東邊包抄過來的陸蘊軒等人就沒這麼好糊弄了。陸蘊軒等人雖然也都被煙霧和火焰折騰得夠嗆,但是他手下畢竟都是受過正規訓練的士兵,又有李得勝這樣的神槍手、楊尚武這樣的機槍手,還有兩門一路之上不捨得丟棄的50毫米口徑民國二十七年式擲彈筒。他們根本顧不得嗆人的煙霧的影響,一槍一個,機槍子彈和擲彈筒發射的小型榴彈也是雨點般落到了瘌痢頭沈三一行人的身上,瞬間擊斃了十多名“黑衣手槍隊”的嘍啰。但是此時的以瘌痢頭沈三為首的“黑衣手槍隊”也早已經是孤注一擲。大家都知道,只要能從這重重包圍之中衝殺出去,就還能有一線生機;留在這裏負隅頑抗,只能是死路一條。因此陸蘊軒等人的一輪射殺,並不能阻擋他們逃竄的腳步。大部分人將瘌痢頭沈三和陳御護在當中,走在最前面的幾個嘍啰好似敢死隊一般,一人兩把駁殼槍,平端着掃射一陣,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向著南邊的高山逃去。

看到瘌痢頭沈三等人在國軍小隊和清風寨東山寨子的精銳隊伍“討伐隊”的聯手打擊之下,居然依然在垂死掙扎,負隅頑抗,陸蘊軒果斷下令:“大家追上去,別讓這個心狠手辣的漢奸走狗給跑了!”

說罷,陸蘊軒舉起自己手中的駁殼槍,帶領李得勝和楊尚武等人拚命趕了上去。兩方人馬在夜色籠罩下的樹林子裏展開了追逐戰,一方是亡命逃竄的瘌痢頭沈三等人,另一方是捨命追擊的陸蘊軒等人。雙方邊跑邊打,手槍聲、步槍聲、輕機槍掃射聲此起彼伏,響個不停。由於“黑衣手槍隊”已經陷入重圍,包括老山羊、華山炮在內的許多帶隊的小頭目或死或傷,隊伍士氣已經十分低落,整支隊伍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因此在這場追逐戰之中,很多原先隸屬於“黑衣手槍隊”的嘍啰,直接扔下手中的駁殼槍舉手投降,少數身形靈巧、行走快速的嘍啰,則直接竄入了茂密的樹林子,自顧自地逃命去了,其中潰逃的一部分人動作稍慢,被身後追兵們擊發而來的子彈擊中,倒地身亡。瘌痢頭沈三看見自己的隊伍軍心動搖,人心渙散,逃兵不斷,又親自開槍擊殺了兩名自顧自逃跑的嘍啰,自己則在心腹護衛、斷了一條胳膊的陳御以及幾名鐵杆心腹的護衛之下,不知從哪個倒霉蛋那裏搶來了一匹烈馬,向著正南方逃去。那裏有清風寨大當家張蛟和軍師史思平帶下山去的二百多號人馬,他們準備逃竄到那裏與兩人匯合,重整旗鼓,再行奪回清風寨的控制權。

瘌痢頭沈三在陳御的攙扶之下,手忙腳亂、驚慌失措地騎上了那匹棕色烈馬的馬背,顧不得許多,自己一抖手中的韁繩,雙腿用力一夾馬肚,烈馬吃痛,哀鳴一聲立刻飛奔出去。瘌痢頭沈三此時此刻只顧着自己逃命,絲毫沒有顧忌捨身護衛自己的陳御等人。這些忠心耿耿的鐵杆心腹,只能緊握駁殼槍,在瘌痢頭沈三的馬後一路飛奔,緊緊跟隨。瘌痢頭沈三縱馬飛奔出去還不到一百米,就聽左側的山坡上砰的一聲沉悶的槍響遠遠地傳來。瘌痢頭沈三的座下馬立刻哀鳴一聲,馬失前蹄倒了下去,猝不及防的瘌痢頭沈三立刻被從馬鞍之上掀飛了下來,好似一個皮球一般,出於慣性向前滾出了三四米這才停下。而那匹棕色的烈馬,更是因為摔倒時自己的重量和奔跑時的慣性都壓在了自己的兩隻前蹄之上,頓時筋斷骨折,再也爬不起來了,而且馬的左眼邊上還有一個比大拇指略粗的彈孔,殷紅的馬血混合著黃褐色的腦漿汩汩流出,顯然是步槍開火命中造成的。

“沈三哥,您沒事吧?”遠遠落在後頭的陳御等人聽到一聲槍響,就看見瘌痢頭沈三座下的烈馬摔倒在地,馬背上的瘌痢頭沈三也被直接掀翻在地,生死不明,不禁心裏咯噔一下,連忙加快腳步趕了上去。但是未等這些瘌痢頭沈三的鐵杆心腹跑到他身邊,忽然他們身後的山道上火光一閃,砰砰!只聽兩聲好似爆竹爆炸的聲音響起,兩個不明的物件升空而起,向這個方向撲來。

“快卧倒,是擲彈筒發射的小型榴彈!”瘌痢頭沈三歇斯底里地發出了一聲驚呼,剛剛跌跌撞撞站起身來的他不顧自己身上多處骨折,一個魚躍,跳到了山道邊上一條幹涸的小溪的河床上,趕緊卧倒在地,雙手緊緊地護住腦袋。眾護衛聞言也是各自抱頭鼠竄,玩命一般地朝河床跑去,轟隆轟隆!兩聲爆炸傳來,一個汽車輪胎大小的火球升騰而起,伴隨着嗆人的煙霧,瘌痢頭沈三座下的那匹已經被擊斃的死馬,又被兩發50毫米口徑擲彈筒發射的小型榴彈直接命中,頓時被炸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不等抱頭鼠竄,逃入乾涸的小溪河床,僥倖逃過一劫的瘌痢頭沈三等人緩過神來,啪啪!又是一陣亂槍從身後的山道之上和左側的山坡之上打來,瘌痢頭沈三身邊的幾名舉槍還擊的護衛當即摔倒在地,每人的胸前和腦袋上都多出了好幾個觸目驚心的血窟窿,鮮血汩汩流出,好似一朵朵怒放的妖異之花。

斷了一條胳膊的護衛隊長陳御右手持槍,依然不放棄地還擊着,試圖為身後的瘌痢頭沈三殺出一條血路。但是他們幾個剛走出去了幾米,走在前頭的陳御就聽到身後傳來一片慘呼聲,他猛然回頭一看,只見瘌痢頭沈三和其他幾名護衛都已然中槍倒地,唯一僥倖逃過一劫的,就是當先開道的自己。右腿腿部中彈的瘌痢頭沈三艱難地推開了一名壓在他身上的死去的護衛的屍體,艱難地想從周圍的死人堆里站起身來,但是嘗試了兩次都失敗了,他看到前頭的陳御還是完好無損,立刻用哀求的口吻向陳御喊道:“陳御,快過來拉兄弟一把!”

原本想要獨自逃命的陳御看到重傷倒地、滿面血污、苦苦哀求的瘌痢頭沈三,稍微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一咬牙,冒着零星射來的子彈,轉身跑了回去。瘌痢頭沈三畢竟是自己的結義大哥,對自己有恩,而且最關鍵的是,瘌痢頭沈三曾經答應過,只要帶他找到大寨主張蛟和史思平,就每人獎勵十塊大洋。他如果一死,這承諾就成了泡影了,那弟兄們之前流的血不都白費了嗎?

陳御三步並作兩步地趕了回去,伸手將渾身帶傷、灰頭土臉的瘌痢頭沈三從死人堆里拉了起來,讓他伸手架住自己的肩膀,兩人一瘸一拐地向前逃竄。瘌痢頭沈三不住地感激道:“陳御,好兄弟,果然講義氣!哥哥我沒看錯你,等找到了大當家的和軍師,哥哥我一定保舉你當上巡山大寨主的位子。”瘌痢頭沈三在這裏封官許願的時候,卻似乎忘記了自己現在也僅僅是一個巡山的小頭目而已。

兩人互相攙扶着,跌跌撞撞地又逃出去十多米,就在此時,自己面前原本黑漆漆的山道之上,忽然出現了一大群人,他們個個都是持槍在手,迎面緩緩地圍攏上來。在其中幾名“討伐隊”嘍啰手中的燃燒的火把的火光照耀下,瘌痢頭沈三清楚地認出了為首的幾個人,其中一個就是清風寨三當家兼東山巡山大寨主唐耀祖的心腹,“討伐隊”的副隊長憨娃子。另一個是位眼神堅毅的青年軍官,他剃着寸頭,戴着軍帽,臉上和身上的軍服上滿是發黑變乾的血污,唯一讓人難以忘記的,是那雙堅毅果敢的眼睛射出的銳利目光……

夜幕籠罩了整個山岡,在山風的吹拂下,搖曳生姿的火把火光映襯在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臉上、身上,投射出道道或明或暗的影子。遠處的槍聲已經漸漸平息了下來,戰鬥彷彿已經變得遙遠,憨娃子和陸蘊軒站在被數十支步槍團團包圍、傷痕纍纍的瘌痢頭沈三和陳御兩人跟前,靜靜地和這兩個人對視着。

被這幾十號人圍在正中,又跛了一條腿,手中的駁殼槍也已經打完了最後一發子彈的瘌痢頭沈三,知道自己已經逃不掉了,他索性不慌不忙鬆開了陳御的肩膀,就地坐下,抬頭環視了一遍眾人,輕蔑地冷笑道:“我是瘌痢頭沈三,是清風寨的元老頭目,大當家的親自指定的‘黑衣手槍隊’隊長,你們這些傢伙不但協助山寨的叛徒唐氏兄弟奪了大當家的權,還要向我們這些勞苦功高的山寨元老們開槍嗎?”

瘌痢頭沈三現在敢於用這樣輕蔑的口氣跟憨娃子等人談話,倒也不是不怕死,他如此猖狂作態,正是因為知道自己搖尾乞憐的話,必死無疑,所以抱着孤注一擲、拚死一搏的勁頭,想以自己在清風寨上多年積攢起來的帶頭大哥的氣勢,壓住憨娃子和陸蘊軒等人的氣焰,令他們手下的小嘍啰們沒人敢動手,最好逼得憨娃子等人帶自己去見唐氏兄弟,這樣自己還可以當面求情,謀求一線生機。在他心中,他是不相信唐氏兄弟敢就這麼輕易地除掉自己這個山寨昔日的元老和功勛頭目的。

“討伐隊”的嘍啰們聽了瘌痢頭沈三這番桀驁不馴、輕蔑不屑的話語,也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將他就地擊斃、斬草除根,還是將其押往清風寨聽候唐氏兄弟的處置。只能先行將滿面血污、狼狽不堪的瘌痢頭沈三和斷了一條胳膊的陳御兩人圍堵起來,看着有恃無恐地坐在地上不住冷笑的瘌痢頭沈三,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討伐隊”的副隊長、唐耀祖的心腹憨娃子的身上,看他如何下令處置這兩條喪家之犬。

“要死的還是要活的?韓兄弟你給個話吧!”李得勝端着一桿步槍,槍口直接瞄準了瘌痢頭沈三的胸膛,有些不耐煩地詢問身邊的憨娃子道。但是憨娃子卻依舊緊鎖眉頭,沉默不語,沒有立即應答。

盤腿坐在地上放手一搏,頗有些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無賴勁的瘌痢頭沈三,看到憨娃子緊鎖眉頭、沉默不語的樣子,膽氣更壯。雖然身邊的陳御頻頻對他使眼色,但是他依舊渾然不覺,忍不住猖狂地仰天大笑,輕蔑地對着憨娃子等人嘲諷道:“憨娃子你小子果然有種,竟然敢串通唐氏兄弟這兩個賊子,對我這個清風寨的重要頭目動手,你們就不怕大當家的和軍師知道這個情況之後,殺回山去,將你們五馬分屍嗎?”

李得勝看到瘌痢頭沈三現在已經陷入山窮水盡的地步,居然還敢有恃無恐地出言恐嚇自己這一行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上前一腳踹翻了牛逼烘烘的瘌痢頭沈三,用手中步槍的槍口頂着他的腦袋,厲聲喝道:“瘌痢頭沈三,你他娘的牛逼個啥?你今兒個落到了我們的手裏,就別想要見到明天早晨的太陽了!”

瘌痢頭沈三雖然被步槍的槍口頂住了腦袋,但是依然不為所動,面對着凶神惡煞的李得勝,他輕蔑地哼了一聲,不緊不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揉了揉負傷的右肩,斜眼看着怒目而視的李得勝,冷冷地呵斥道:“操你媽的,你他娘的一個臭當兵的,拿着條燒火棍子,還敢對爺爺我呼喝,先問問你的那個長官怎麼說!”

“要不是我們清風寨內鬥,唐氏兄弟那兩個叛徒用我們清風寨的人馬協助你們,就憑你們這幾個螻蟻,這兩條破槍,早就被我們‘黑衣手槍隊’打成齏粉了!現在你們逃出升天了,開始在我們面前得瑟了,除開‘討伐隊’的這一百多號人,就你們一二十人,在這贛北的地界上還能幹啥?”瘌痢頭沈三不屑地說道,扭過頭去,對着李得勝的腳下啐了一口。

“我他娘的斃了你!”李得勝何曾受過如此的侮辱,剎那之間熱血上涌,恨不能將眼前這個讓自己的隊伍陷入重圍的山賊頭子渾身打滿血窟窿,但是他剛一抬槍,就被一旁的憨娃子和陸蘊軒拉了下去。

“沈三哥!”憨娃子將暴怒的李得勝拉了回去,緩緩地走上前來,沒有絲毫作假地說道:“你確實是清風寨的元老,為山寨的發展和壯大立下了汗馬功勞。記得我剛上山那會兒,你是教導新進弟兄們的小頭目,我跟一群新上山的弟兄們一起,跟着你每日進行操練,你教會了我們騎馬和打槍,我們都夢想着有朝一日能夠在清風寨上混出個樣子來,跟你一樣成為清風寨上的重要頭目,能夠帶領弟兄們過上衣食不愁的好日子。而作為小頭目的三哥你,作戰也十分勇敢,記得七八年前我們跟慶雲寨的王金龍搶地盤,你一個人騎着馬,手持駁殼槍,縱馬越過了慶雲寨設立的一人多高的松木圍欄,冒着慶雲寨土匪們的子彈,打開了慶雲寨緊閉的寨門,唐三爺帶領的‘討伐隊’的弟兄們才能一擁而入,全殲慶雲寨的人馬。那時候的你,作戰勇敢,極重義氣,是我心中學習的榜樣。我當時的目標,就是超越你,成為清風寨幾個巡山寨主之外最重要的二線頭目。”憨娃子說著不禁真情流露,心中涌動出了一股難以言明的酸澀情緒,他知道,這是殘留在自己腦海中最真實的記憶。

憨娃子講到這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頭望着高高的黑色天穹,再也說不下去了,一雙虎目里卻似乎有什麼久違的晶瑩剔透的東西在緩緩地轉動。漆黑的夜空之中,由於連日的陰雨,雲層很厚,星星一顆也無,明月也只是偶爾從雲縫之中露一小臉。在場眾人聽聞之後,心裏都很不是滋味,瘌痢頭沈三聽完之後也是沉默了一下,突然苦澀地冷笑道:“呵呵,憨娃子,你的這番話確實很感人。但是—你自己回頭看看,你帶着的這些人哪一個不是手持武器,現在把我圍困在這裏,恨不能除之而後快?這就是你對老大哥和自己的榜樣的做法嗎?”

憨娃子面對瘌痢頭沈三惱羞成怒的質問,依舊心平氣和地不為所動,他不緊不慢地說道:“世事無常,人的想法沒有一成不變的。自從你倒向了新上任的大寨主張蛟,成為他的心腹勢力‘黑衣手槍隊’的隊長之後,你整個人就變了,再也不是那個雄姿英發的‘快槍沈三’了。你不會再為了保護山寨的利益而去跟其他山頭的勢力拚命,你也不會為了保護其他的兄弟而甘願犧牲自己。你變了—你不但迷上了酗酒,賭博,玩女人,還染上了抽大煙的惡習,徹底變成了殘暴荒淫的張氏兄弟的走狗!”

這時在遠處的山岡上,負責警戒瞭望的嘍啰忽然舉起手中的一大捧枝繁葉茂的樹枝,衝著這邊拚命地舞動。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說明那個方向有來路不明的人馬正在逼近,很有可能就是被許大輝哄騙,兜了一個大圈子的張蛟和史思平一行人。李得勝有些焦急地看了一眼身邊的陸蘊軒,但是陸蘊軒和憨娃子都是不為所動。

瘌痢頭沈三聽了憨娃子這一番痛心疾首的話語之後,忍不住慘笑了兩聲,高聲說道:“你不要單單隻說我一個人的不是,現在的那些咱清風寨上的大小頭目,包括你的主子唐氏兄弟,有幾個不私吞山寨財物,不吃喝嫖賭抽的?我只不過跟大當家的一起平日裏玩玩女人、抽抽大煙消磨一下時光罷了,可能我脾氣比較沖,得罪了唐三爺,又談得上什麼罪大惡極,你們要這樣對付我?”

“你說得沒錯,清風寨上確實沒有一個人是乾淨的。但是我們清風寨雖然是一幫山賊草寇,卻也有自己的道義規矩。我們的錢財、軍火大多都是搶來的,但是我們卻不會為難獨自經商的過路客商,也不會騷擾附近的農家村莊,更不會做那強搶民女、奸淫擄掠的下三濫勾當。你要知道俗語有云—人在做,天在看!像你這樣無惡不作的大惡人,遲早都是要遭天譴的!”憨娃子語氣堅定地說道。

瘌痢頭沈三聞言之後,身子一顫,眼神之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絲緊張畏懼的神色,他一咬牙,狠狠地說道:“那大不了我按照清風寨的規矩,自斷一手作為懲罰,放棄一切的權力和頭領稱號,拔香下山做個普通人,生死各安天命!不過就算是我違反了山寨之上的規矩,要懲治我的話,我好歹也是山寨之上的重要頭目,必須由大當家的在眾兄弟面前親自治我的罪,無論現在的山寨之主是張蛟也好,唐三爺也罷,你又憑什麼要審判我?”這時一旁沉默不語的陸蘊軒淡淡一笑,上前插話道:“憑的就是一句天理公道!在這世上,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一定的代價!韓兄弟別跟他多費唇舌了,我們準備撤往羅漢寺要緊!”

瘌痢頭沈三和受傷的陳御聽聞此言,臉上都是不由自主地好一陣發白:難道憨娃子真的不想把自己交給唐耀祖和唐輝祖哥倆處置,而要在這荒郊野外動手,將自己這兩人除掉?

陸蘊軒繼續義正詞嚴地說道:“你不但充當張氏兄弟的打手,為禍鄉里,欺壓附近村鎮的百姓和商旅,還與小鬼子安插在清風寨上的內奸軍師史思平勾結,妄圖拉攏以張氏兄弟為首的清風寨人馬投靠日本人,充當侵略者的鷹犬爪牙,出賣家國的利益。並且和日軍間諜史思平、韓猛以及汪道遠一起發動兵變,妄圖除掉以反對投靠小鬼子、忠肝義膽的李老二和王大耳朵為首的抗日派。你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傷天害理,令人髮指?我看不用我和韓頭領一一列舉了吧?你這麼一個出賣國家的漢奸走狗,出賣結義弟兄的叛徒敗類,妄圖藉助日本人的力量作威作福的山賊草寇,難道還想讓我們這些人網開一面,放你一馬嗎?沈三,我現在明確地告訴你,你不要痴人說夢,痴心妄想了!就算我們今天想饒了你,百姓們也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瘌痢頭沈三聞聽此言,一下子好似去了骨的鮮魚,整個人的精氣神全都渙散消失了。他的一雙好似禿鷲一般的眼眸子,直勾勾地望着陸蘊軒和憨娃子等人,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就在憨娃子想要舉手命令手下將其擊斃的時候,他突然快速後退,大吼一聲:“你—你要做什麼?你要殺我!好,好,好得很!不需你們動手,我自個兒來!”

瘌痢頭沈三的吼聲在黑暗的山岡上迴響着,遠近的山谷里傳來陣陣回聲。瘌痢頭沈三忽然從自己的小腿肚子上抽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周圍憨娃子的手下們立刻高度緊張,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步槍,憨娃子連忙揮手制止,憐憫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開了。在憨娃子的身後,很快傳來了匕首割破喉管,鮮血噴涌而出和人體倒地的悶響。隨後在陸蘊軒的授意之下,又傳來了駁殼槍兩聲短促的射擊聲,啪啪!瘌痢頭沈三的心腹護衛陳御的聲音也隨着槍聲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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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血的刺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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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厚積薄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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