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輕機廠
“啪”的一聲，萬文斌手中的碗就掉在了地上，老淚流的更加的厲害了，而且手還開始抖得厲害了起來。
“你們，你們真的是西華省監察廳的，真的是監察廳的嗎？我能不能看看你們的工作證？”異常興奮之餘，萬文斌也沒有忘記向王東明二人要工作證看看。
看完之後，萬文斌顫抖着雙手將工作證遞了回來。
“兩位領導，實在不好意思，我是被騙怕了！”王東明笑了笑表示能夠理解。
“說說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好歹也是一個科級幹部，現在怎麼搞成這樣，還有你所舉報的事情有沒有真憑實據，如果沒有真憑實據的話，我們監察室很難進行下去，況且對方還是市長。”
這個時候的王東明已經有些適應這屋裏的亮光，稍微掃視了一圈之後，也沒有再去確認這萬文斌的身份，因為這昏暗小屋一角的柜子上，擺滿了好多年前這萬文斌所獲得過的獎狀，都是用玻璃裱好了的，整整齊齊的放在那裏，看起來一層不染，和這昏暗的小屋顯得有些極為不襯。
“哎！兩位領導，這說來就話長了，華陽縣本來有兩個輕機廠，先前因為經營不善已經倒閉了一個，而後就剩下我們紅星輕機廠了，可以毫不客氣的說這個廠子是我萬文斌一手建立起來的，當然，也是全場近千員工努力的成果，即便是到了改制之前我們廠子都依舊沒有出現過虧本的現象。”
“別看我萬文斌歲數大可腦子並不守舊，很多先進的思想也還是能夠帶進廠子裏，所以才會在很多廠子都倒了的情況下依舊沒有讓輕機廠這間老廠子給倒下，直到後來好像是玉門鎮那邊有個黨委書記，一心想要救廠子，搞了個什麼國企改制，好像好比較成功，這下子整個資江市就搞起了國企改制，而且是不分廠子情況，只要是國企，資江市政府都將其立為改制對象。”
“這就相當於在資江市颳了一陣風，說起來就怪那玉門鎮的什麼黨委書記搞什麼國企改制，把他們那邊的糖廠給改得有飯吃了，把我們輕機廠的老夥計些全都改下崗了，領導你們不知道，我現在這情況都算是好的了。你沒有見過那些在輕機廠下崗的老夥計們現在過得是多麼苦，改制改制，不就是為了讓廠里的職工有飯吃嗎？現在倒好，本來有飯吃變成現在日子都過不成了，我現在都不敢回城裏了，好多老夥計都指着我的背脊骨罵，我想我這輩子就老子在這長林鄉算了。”
這萬文斌噼里啪啦的說了半天，都僅僅是說了點皮毛，還沒有真正的講到王東明二人現在想要了解的具體事實，當在講到玉門鎮那邊搞國企改制引發的連鎖反應時，王東明的臉不由得抽了一下，看來什麼事都有利有弊啊，自己在玉門鎮千幸萬苦想要搞起來的國企改制沒想到卻害了這輕機廠。
又想想這其實也不能管自己，各有各的特點，這裏面真說起來還是要怪這馮天博，不是推卸什麼責任，這是事實而已。
“萬文斌同志，請你講重點，我們想要了解你舉報信中所提到的事。”王東明並沒有在這國企改制的對錯上面再去糾結，在王東明的眼中看來，這國企改制是遲早的事，也是勢在必行的，這輕機廠可能僅僅是個個案而已。
“恩，領導同志，當時因為輕機廠一直都在盈利，所以我堅決不同意將輕機廠進行改制，即便是縣委書記蔣為民到廠子裏來發了好幾次火，我依舊沒有退縮，有廠子裏面的老夥計支持我腰桿兒也硬。”
“當時廠裏面是這麼個情況，只要有半數的職工同意了改制，我這廠長也是沒有辦法的，後來資江市市長親自來了，根本就不聽我的意見，直接就帶了一家叫做隆盛機械的企業就來了，還當著所有職工的面批評並挑撥了我和廠子裏的老夥計的關係。”
“這馮天博直接就來批評我不為廠子裏的職工謀福利，目光短淺，還說我把輕機廠當成了自己的廠，反正就是當著眾人的面將我給批評的體無完膚。”
“其實這個我也能夠忍下去，領導的批評是應該的，我本來就是體制中的人，還是一個小小的副科人員，被資江市市長這麼說一頓也想的過去，關鍵是後來這馮天博居然挑撥了我和廠子裏面老夥計的關係。”
“這馮天博說我坐地起價，拿廠子來作為自己升遷的籌碼，天地良心，我都幾十歲的人了，哪裏還奢望什麼升遷，當即就撤了我這個廠長的職務，並且宣告了改制流程，凡是贊同改制的都能夠得到額外的補償，咱們老百姓都是窮人，聽到能有額外的補償，也大多數都動搖了，後來國家好好的一個輕機廠就被隆盛機械給轉為私有制了。好多以前的老夥計都下崗了，現在過得都很苦。”
“輕機廠改制后不久，華陽政府大張旗鼓的表彰了我在輕機廠改制過程中所付出的努力，到處宣傳我的功勞，還把我調進了華陽縣縣委縣政府，但私下裏卻用有很多小道消息說是因為我和政府唱了雙簧出賣了廠子而升遷的，搞得我是百口來辯。”
“後來這件事過去沒多久，我就因為一件小事情被直接調到這兒來了，要不是因為女兒讀書要用錢，這些人這樣子整我，我可能早就辭職不幹了。家裏老婆女兒都說我是榆木疙瘩，不通氣，把人得罪了現在才會這樣，都不怎麼理我了，每個月除了要錢的時候來個電話，平時從來就不會給我打半個電話。”
這萬文斌說道這裏的時候聲音越來越小，這以為曾經的國企廠長的眼中開始泛出了淚花，王東明很同情這萬文斌目前的狀態，但是今天自己兩人冒着雨走這麼遠的泥路來並不是為了來聽着萬文斌啰嗦的，更加迫切的是希望萬文斌手裏有證據證明馮天博真的在輕機廠的辦公室里受了賄。可看着這個萬文斌又實在不好意思催促起來。
最終還是羅敏開口了。
“萬文斌同志，至於事情的始末我們現在已經基本上了解了，但是我們此次來的目的主要是為了調查資江市市長在國企改革過程中受賄導致國有資產有可能流失的問題，希望萬文斌同志能夠講重點，說事實。”
“好好好，羅領導，對不起了，在這兒待久了，沒人待見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對着人這麼說話了，有些啰嗦了，有些啰嗦了，實在是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
萬文斌埋下頭悄悄的按了按眼睛，想要掩飾住自己要掉出來的淚花。
“萬文斌同志，還是我來問吧，你在實名舉報信中說道資江市市長馮天博同志曾經在輕機廠辦公室里親手接了隆盛機械的賄賂，不知道這件事你可否有事實有證據，這種事情可不能信口開河，我們的原則是決不能放過一個蛀蟲，也不能冤枉一個好同志，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王領導，我可以對天發誓，那馮天博接了隆盛公司的賄賂，當天和馮天博一起來輕機廠的是隆盛機械的一個比較年輕的小夥子，好像在隆盛機械裏面還是個什麼領導，他們在辦公室的事情我是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我可以對天發誓都是真的。”
“我們輕機廠的辦公室就是一排板房，板房的後面就是廠房，比板房要高出好幾米，有次生產的時候，一個工人用磨砂砂零件的時候沒操作好彈出來一塊正巧吧辦公室後面的請敲穿了，一直都沒有補，那天我被馮天博罵了之後就走廠房去了，後來想不過又出來就聽到辦公室里有人在說話，雖然很小聲，但是板房不太隔音，聽到那隆盛機械來的那個負責人在說什麼‘這是感謝馮市長的’。”
“我當時心中就有疑惑，就躲在後面那個小洞外面偷看，看到按個負責人像是要塞給馮天博一張卡，是什麼卡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是一張卡，當時馮天博就臉色不好看，想要訓斥這負責人又沒有大聲的說出來，只是說了一句：“你們隆盛是怎麼搞的？這是什麼地方也不看看！”而後也就再也沒說什麼，但卻收起了卡。這真的是我親眼看到的。不會有錯，我發誓。”
萬文斌一再強調自己說的都是真的，而且還賭咒發誓的來想要引起王東明等人的着重注意。
“萬文斌同志，請你不用賭咒發誓，事實就是事實，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對於你剛才說的，你是否還有證據來證明？”
“這個，當時就我一個人看到，也沒有什麼證據，兩位領導，我說的真的是真的，沒有騙你們。”
王東明和羅敏互相看了一眼，顯然已經想到了這萬文斌是拿不出證據，這個時候也沒有顯出太過意外，儘管這萬文斌聽起來的確不像是說假話。
到現在來看，再和萬文斌談下去其實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走出這陰暗的房屋之後，王東明的眉頭皺得更加的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