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袁野死了嗎?
手機就握在我手上,只要我撥出號碼,我就能知道是不是袁野。但是我不敢打,擔心打出去就變成現實。
到了夏露住房區,我下了公交車疾步就登上夏露家門口的電梯。敲開門,夏露還睡眼惺忪,我搖晃着她的肩膀,心裏似有千萬條小蛇扭成一團,它們在我肚子裏糾纏翻滾灼痛着我的五臟六腑,“夏露夏露,你有沒有聽到新聞,今天南城出了車禍!”
“你那麼激動幹嘛,天下車禍多的是,又不只這一起。”夏露扯開我的手,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我丟開夏露,直接奔過去開電視,遙控拿在手上不停地換着台,可惜沒有一個現場直播的。調完了160多個台,夏露已經洗完了臉換了身平時穿的衣服,整個人清醒不少。她走到我身邊奪了我的遙控器,“你剛才說什麼?車禍?”
我把昨天和今早的事跟夏露講了,抱着夏露的肩哭得全身發抖,“夏露,我擔心是袁野,是袁野......都是我害了他......”
“你清醒一點”夏露扳正了我的頭,一字一句地說,“從你家回他工作室是南城建設路嗎?別搞不清狀況,在這裏瞎哭。”
瞬間,我心中一大塊石頭落了地,夏露說地對,袁野根本不必繞彎路回去,可是也不是沒有可能。
“萬一,萬一是他呢?”我緊張地瞅着夏露,聲音又細又小,自己都聽不見。
夏露拿過我的手機就準備打電話,我立刻阻止她,“別用我的打,用你的。”
“這時候還難為情?不是很多餘嗎?”夏露哼了一聲,掛了電話用她自己的打。我等了一分鐘,好似等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號碼好不容易撥出去卻傳來關機的聲音。
夏露接着問我,“還打誰的?”
“阿偉的”我揉了揉我的腦袋,阿偉的電話我好像一直沒存,想了想說,“打肖婭的。”
“那你自己打。”夏露將我的手機扔給了我。
撥通號碼,我顫抖地叫出肖婭的名字,夏露已經轉身進了廚房。
“喂,是蘭蘭嗎?”肖婭清脆的聲音傳來,叫我不知不覺放下全身的包袱。
“肖婭,你知道阿偉的號碼嗎?我有事要問他。”為了不讓肖婭擔心,我盡量裝作鎮定的語氣。
“他就在我旁邊,你直接和他說吧”肖婭說完將手機遞給旁邊的人,我聽到阿偉愜意的聲音,“嫂子,我們在河源路,要不要一起來喝咖啡?”
不知道他們倆進展地怎麼樣,是臨時碰到一起說說話,還是談戀愛了,我想前者居多,因為我了解肖婭,她不是個隨便的人,更不會輕易接受一份感情。不過他們能坐在一起喝咖啡那也算不錯的了,我已經無心關心任何事,只是急切地問,“袁野跟你有聯繫嗎?”
阿偉依舊隨和的語氣,“昨天我就跟他請假了,沒有聯繫怎麼了?”
“哦,沒什麼。”我遺憾地掛斷了電話,夏露沖了兩杯奶茶,一杯遞給我。
“別擔心了,肯定沒事。”夏露往麵包上抹了點果醬,寬慰我。
雖說如此,我還是一顆心揪着,沒出事他幹嘛關機呢。夏露端着自製的奶茶走到我身邊,“你現在應該想一想你去美國之後的打算,還有這之前你總要跟我們道個別吧,寫點心情語錄或者制個‘O市我的家’那樣的光碟。”
我知道夏露在打趣我,我現在哪有心情想那些,抱着從家裏帶來的東西塞到夏露手上,暴躁地喊,“我現在心情很急很亂。”
“這裏有你放不下的東西,我覺得你還會回來的,所以姐姐我不給你準備辭行禮了。”夏露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我站起身,在夏露光潔的地板上徘徊,窗外陽光似火爐一樣炙烤着大地,我靠近陽台,一波又一波的熱浪向我襲來。但是窗台上那多野菊花紋絲不動,一如往常地挺立着嬌軀。
“你那個花不怕曬嗎?幹嘛不移到陰涼處?”我擔心地問。
“它在野地里不也風吹雨打嗎?我只不過移了個地方而已”夏露隨口說著,很快搞定了她的早餐,站起身問我“你的早茶還喝不喝,不喝我倒了?”說著就拿起杯子,我怕浪費了糧食,接過來一口喝乾了。
隨着夏露進廚房,把手裏的杯子用水沖乾淨,想了想說,“今天是星期天了,你把肖婭叫過來咱們聚聚,去美國的事我還沒告訴她呢。”
夏露擦乾了手望着我,“不是在約會嗎?現在叫合適?”
“那就中午吧。”我答。
“行吧,現在帶你去車禍現場,問問路過的人,也好讓你放心。”夏露瞅了我一眼,出去取車鑰匙。我亦步亦趨地跟着她,從來沒覺得她又那麼好過。
下了電梯,坐進夏露的車裏,我的心已經放下了一半,我也不相信那場車禍有袁野,我只是求心安去問個證明。
來到現場,路上的行人已經沒有那麼多了,畢竟大熱天的誰也不想在太陽底下多呆,跟自己無關的看個熱鬧而已。夏露靠邊停了車,我打開車門,一股腥味隨着熱風傳過來,聞之欲嘔。我捂着嘴極力忍住,夏露拍着我的背,“你沒事吧,要不,你就呆在車上,我去問問就來。”
“我也去。”我跟着夏露下了車,一路向前,血腥味就越來越重,前面的人都用紙巾捂着嘴,只有考核的警察稍微鎮定。
夏露穿過人群去詢問紅線邊上的警察,我站在人群中低頭看着那一灘血跡,肉醬混合著乾枯的血液深深淺淺印在發燙的柏油路上,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小片白色的碎布就再也忍不住跑到路邊嘔吐。那樣血腥的場面我從來不敢看,今天是不得已才為之。
夏露已經朝外走過來,拍着我的肩膀說,“不是他,死的人是個中年男子。”
我爬上車,喝了一口水,電話響了。是阿偉打過來的,他只說了一句,“嫂子,大哥在醫院裏。”
我心裏突地一緊,幸好不是我開車,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我急道,“他怎麼了,有事嗎?”
“沒事,玻璃割傷了手,已經包紮了。”阿偉簡短地回答,隨即沒了聲音。我再打過去,也沒人接。
夏露問我,“你要去看他嗎?”
“不去,回你家吧,他現在不願意見我。”看着前方的路,我幽幽地說。
過了一會兒,阿偉又打過來了,他抱歉地語氣,“不好意思,剛才大哥不讓我說,你們倆沒事吧?”
“他怎麼受傷了?”我略過他的問題,焦慮地問阿偉。如果是普通情況,玻璃割破手,袁野理都不理,除非是很嚴重的傷才進醫院。
“撞到欄杆了。”阿偉說完這句又掛了電話,估計是不方便。
我隨着夏露上樓,剛放鬆的心情又揪緊了,如果不是我,袁野也不會開車受傷。下午,肖婭過來了,給我和夏露一人帶了一份精緻包裝的小蛋糕。手掌大小,最上面還有個小女孩打着傘,每份蛋糕造型都不同。
肖婭身穿清涼的雪紡上衣和短褲,整個人神清氣爽,似乎已經從過去悲傷的情感中走出來了。臉上盪着純純的笑容,極為好看。
她看着我悶悶地坐在涼皮凳子上,走過來握住我的手,“蘭蘭,你不高興嗎?”
夏露已經洗了三個蘋果出來,一人遞了一個,我聽到清脆咬蘋果的咔嚓聲,夏露說,“趙蘭要去美國了,所以才叫你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肖婭高興地跳起來,就跟中了獎一樣,“美國的迪士尼樂園我一直想去,蘭蘭,你去了一定多拍些相片回來,還有啊,多買點好玩的,回來給我們大家帶禮物。”住狀亞扛。
也只有肖婭那樣的人才能把所有事情聯想成好的,夏露提醒了一句,“是去美國定居,不回來了。”
肖婭的歡呼聲沒有了,四周空氣沉悶,她有點不相信地問道,“是真的嗎,蘭蘭?”
我在一旁點了點頭,本來還不知道怎麼跟肖婭說,現在夏露幫我說出來了,覺得特別輕鬆。
肖婭沒問為什麼,只是鬱悶地看了看夏露,又看了看垂着頭的我。她還是不那麼相信,說,“這裏多好啊,幹嘛去那麼遠呢。”
夏露安慰她,“你放心,她不會去很久的,東西還放在我這裏,過一段時間肯定會回來。”
肖婭也就沒多想了,我們三人一起吃了晚飯後分開,擁抱的一瞬間我落了淚,或許這就是我們最後一面了。
這段姐妹情我永生記着,不會忘記。
夏露抱着我說,“星期五去機場,我送你們。”
“嗯。”我點頭,沉默離去。
回家之後,我媽收拾行李收拾地差不多了,第二天傍晚我爸又跟我們匯合了一次,談論一起去美國的事情。
下周五,我永遠記得這個日子,我不止看到機場上袁野離殤心痛的眼光,還看到很多警察一起逮捕我爸。
天上的雲彩、還有機場上的藍天,袁野纏着繃帶的胳膊都成了我破碎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