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喜歡這事，要各憑本事

“你做過蠢事嗎？”

“嗯。”

“什麼？”

“用幾年的時間喜歡一個人，用幾十年的時間忘記一個人。”

“呵呵，我也做過。”

我知道我犯錯了，犯了很大的錯。

手術室門口站着很多人，認識的不認識的。趙可沒有看我一眼，周瑞斌的眼睛裏寫滿了失望。

我躲在角落裏，打給顏老師，我說：“媽媽，我犯錯了，我不知道她懷孕了，她流了好多好多血。我該怎麼辦，媽媽”

大家都說顏木木天不怕地不怕，那是因為她有一個好媽媽。

“木木，你就在那裏，哪兒也不要去，媽媽馬上就去。”

不知道蹲了多長時間，我的眼睛一直盯着手術室的那盞燈。

有人來了，有人走了，有人哭了，有人笑了。

燈滅了，腳麻了，我站在那裏不敢動。

醫生出來了，一群人圍上去。

中間的醫生望着眾人，搖搖頭又搖搖頭。

我跌跌撞撞地走過去，抓着醫生的手，“醫生，她沒事吧。”

醫生搖搖頭，“孩子沒有保住，我們儘力了。”

一個炸雷在耳邊響起，無數個炸雷響起。

我看着自己的雙手，覺得上面沾滿了血。

那條小生命，就這樣沒有了，因為我，他短暫的來過，又匆匆的走了。

有人大聲說著，“不好了，不好了，病人大出血了！”

“啪”

臉上火辣辣的疼。

趙可的眸子裏充斥着怒火，好像隨時要燒到我身上，手還保持着剛剛打完我的動作，沒有放下。

我伸手抹掉嘴唇上的血，淡漠的開口，“趙可，我欠你小姑姑的。可是你要記住，我不欠你的。反而是你，欠了我顏木木。”

推開趙可的那一瞬間，眼淚奔涌而出。

我知道，我心裏的那個人，已經死了。我在他身上耗盡了所有的熱情，我全部的青春，如今都已成灰燼。

很多年後，那天滂沱的大雨，肆意的風和刺眼的車燈，一直都是我心裏的噩夢。

趙可有多殘忍，我就有多無助。

我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奔跑在街上，雨水打濕了我的衣服，耳邊的風聲也恍然未決。

顏老師一直在身後喊着我的名字，可是我卻根本停不下來。

直到一束刺眼的光照過來，伸手擋住眼的那一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把我拉開，肉體碰撞的聲音，骨骼斷裂的聲音，還有心痛的聲音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顏老師特別的溫柔，她說：“我的寶貝木木，媽媽不在了，你要好好生活。你永遠都是媽媽的驕傲！”

夢醒了，我艱難地睜開眼，一片白色。

達子眼睛紅紅的，周瑞斌像是老了幾十歲。

我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也沒有辦法動彈。

我知道，顏老師，媽媽，她真的離開了。

我放聲大哭，儘管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是我最後一次哭，之後的六年，我再沒掉過一滴眼淚。

媽媽沒有了，還有誰會永遠保護我呢！

半個月後，我扔掉了護士給我的鏡子，砸光了病房裏所有的東西。

兩個月後，顏木木擁有了一張全新的臉蛋。

三個月後，顏木木帶着所有的記憶，帶着顏老師的照片，離開，決心和趙可死生不復相見。

午夜夢回，深深的悔恨就像一根刺刺進心中，刺進五臟六腑，刺進靈魂。

我總在想，如果當初還了趙可那一巴掌，如果沒有跑開，如果顏老師呼喚我的時候我能停住，如果我只是在顏老師懷裏哭了一場。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果，悔恨從來不給人機會。

如果能回到最初，我希望的事情是，從來沒有遇見那個少年，沒有在心上給他留一個位置。

這一次，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奔涌而出。

我哭的聲嘶力竭，不停捶打着趙可，“王八蛋，你這個王八蛋。這麼多年了，你才回來跟我說你錯了，當初你去哪兒了？我快要活不下去的時候你去哪兒了？你走了，一句話不說就走了！你能想像當你睜開眼睛的時候全世界都失去色彩的樣子嗎？你能想像最親近的人卻再也看不到的感受嗎？你又能想像鏡子裏的你再也不是曾經的你嗎？顏木木再無堅不摧，顏木木再像男孩子，她也還是個孩子，你不知道她都是怎麼熬過來的！”

“那個時候我對自己說，顏木木，恨吧，恨吧，只有恨才能讓你活下去。然後，我活下去了，一直活到了今天。”

“趙可，我一直恨你，真的！恨你一句話不說，恨就一走了之，恨你絕情！”

趙可的臉色在我聲嘶力竭的聲音中一點點變白，毫無血色。

我說：“以前我是怪你，甚至恨你。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有什麼恨呀怨的，都是我年少不懂事，做了錯事，卻懲罰了他人。我有什麼資格恨呢，是我做錯了事情。我害你小姑姑失去了孩子，我應該受到懲罰的。”

才發現，本來以為已經忘記的事實，卻是一件件清晰的在腦海里回放。

畫面拉長，像一幕幕黑白電影，漸行漸遠，無法迴環。

空氣中瀰漫著漫無邊際的沉默，時鐘走過的每一步，敲擊在心底。

時間長的彷彿要凍結一切。

趙可說：“可是木木，你知道嗎？六年前，我失去過你一次，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

我退後一步，“12年，趙可，我用在你身上的時間，是12年。但是我餘生所有的時間，想給另一個人。”

他失去過我一次，不想再失去一次。可是他知不知道，那一次，他放棄了我，就是永遠的放棄了我。

為什麼總是這樣自作主張。想要的時候就回來，不想要的時候就拋開。

顏木木不是玩具，她是一個人。

蘇照出現在走廊的盡頭，高大的身子擋住了大廳的光線，逆着光的面容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不知道我和趙可之間的對話，他都聽到了多少。

他右牽着嘴裏含着棒棒糖的小彥，左手拿着籃子，二丁露出一雙眼睛，說：“木木，小彥嚷着要回家。”

我蹲下身子，用自己的臉貼貼小彥柔軟的小臉，“我們小彥想回家了嗎？那就讓哥哥帶你回家吧！出來太久了媽媽會擔心的！”

蘇照說：“小傢伙，跟你哥哥回家吧。下次叔叔帶你去遊樂園玩，好不好？”

不知道小彥有沒有聽懂蘇照的話，興奮地拍着兩隻小手兒，很開心的樣子。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叔叔？我是小彥的姐姐，小彥叫蘇照叔叔。雖然按蘇照的年齡來說，這並沒有任何不妥。

但是，總感覺特別滑稽。

我沒有再看趙可一眼。

再見蕭郎是路人。

走到蘇照身邊的時候，趙可突然說：“蘇照，你不介意吧，我要和你公平競爭！我喜歡木木，喜歡了很多年，比你能想像的時間都長，以前我一直不敢承認，可是現在，我想給她幸福！”

趙可他說喜歡我！

趙可怎麼會喜歡我呢？

我覺得這是老天給我開的另一個玩笑。

“顏木木，我喜歡你！我要把你追回來！”

趙可像個少年一樣對我說。

蘇照笑笑，“好啊，那我們就各憑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