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再讓我幼稚幾年好嗎？
我率先倒地，小平頭后倒下，這給我造成了優勢，那就是我比他能更快的爬起來。
雖然他那一拳打在了我傷的不太重的那半邊臉上，但我腦子還是清醒的，而且這個時候，我的確有點兒瘋狂了。
我想都沒想，翻身起來，直接騎到了小平頭身上。
估摸着當時小平頭的傷還沒好透，行動慢了不少。
但我沒想太多，抬手就開始照着他的臉狠狠的砸。
他身旁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當時被嚇懵了，完全沒反應過來，好一會兒都沒有動手，我就這麼肆無忌憚的在小平頭的連上砸了四五拳，這時候，我的雙手才被人扼住，被人架起來，隨後，胸口挨了一腳，這一腳不重，那些人大概是有心去救小平頭，並沒有狠下心來打我，只是想把我踹開而已，我整個人退後倒下去，被楚楚扶住，楚楚力氣畢竟比較小，一下子我們倆都撞到了圍牆上。
我聽見楚楚的背部還被撞得一聲悶響。
“楚楚！”
楚楚咳嗽了一聲，說：“沒事，走！”
那幾個人顯然是關注點都在小平頭身上，我和楚楚趁着這個機會再次逃跑，但我們體力都不行了，楚楚拉着我跑進了住院部大樓，沒敢坐電梯，直接從樓道里跑了上去，我們一口氣跑到三樓，見附近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才慢慢停下。
我這才發覺，住院部里的，無論護士還是病號，一個個都跟看猴子似的看着我們。
但我沒空關注這些異樣的目光，快步來到走廊邊緣往下看。
下頭，小平頭他們吃了虧，但顯然也明白在大庭廣眾下動手有些不妥，已經沒有再追上來了。
這回他們絕對是陰溝裏翻船了，小平頭算是有兩次栽在了我手上，兩次都絕對是陰溝裏翻船，我不是什麼不要命的人，甚至根本不懂怎麼打架，更不是他們這樣的職業小流氓，但也正是因此，他們才會輕視我，但實際上，有時候我發起狠來，連我自己都怕自己。
“小崽子你聽着！”樓下有個混子朝上頭高喊，“你有種以後別讓我們碰上，否則弄死你！還有那個婊子！我他媽的讓人輪X你！”
他們在下面狂罵了一通，估計覺得這才算找回了點兒面子，扶着小平頭默默離開了，而上頭樓道里早就聚集滿了人，大家都看看樓下罵人的混混，又對我和楚楚一通指指點點，甚至還發出幾聲鄙夷的笑聲來，我確認安全之後，急忙拉着楚楚離開了人群，當時那種被無數雙眼睛盯着的感覺，簡直讓我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們沒敢走住院部的正門，卻從又臟又臭，離太平間不遠的後門跑了出去，在一片荒涼的建築工地上漫無目的地走了很長時間，這才上了馬路。
一路上，楚楚一言不發。
“楚楚，我們打車走吧，那邊有車！”我說道。
楚楚沒說話，低着頭，在我身邊，腳步放的很慢。
“楚楚姐姐……”我又說了一句，“打車回家吧？”
“不用……”她這才低低回了一聲。
我有些無奈，又有些擔憂，但我無話可說，只好陪着楚楚繼續沉默着往前走，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城市雖然不大，但我真不知道我們在往哪兒走，唯一確定的就是，這麼走下去我們走到明天早上都回不到家，“楚楚，還是打車吧，我都不認識路了。”
“不打……”楚楚又說。
“那……那我來找路吧……”我撓了撓頭，說，“不是走這邊吧，這邊好像越走越遠了呢……”
楚楚不答話，不理我，好像什麼都沒聽到，繼續往前，走得不疾不徐，就像是散步一樣。
不知不覺，我們居然走到了江濱。
城郊的江濱，我在這個小破城市很久了，沒來過幾次江濱，這個地方還沒完全開發，荒涼得很，據說是混子約架，黑社會拋屍的最佳地點，說實話，剛跟人杠了一仗，臉上還青一塊紫一塊的我，着實覺得跑這鬼地方來特別晦氣。
楚楚一路往前走，一路往江邊走去。
我忽然有點害怕了，這會兒我覺得楚楚有點不正常，真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麼。
“楚楚……楚楚姐，好晚了，我們回去吧！”我又說了一遍。
楚楚還是不理我。
“楚楚，你餓不餓，我們去吃點東西然後回家吧！”我又追上去說。
“不吃！你別跟着我！”她已經站在江濱，我站在她身後。
在城區還不覺得冷，現在到了江邊，我渾身都涼颼颼的，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說：“楚楚姐姐，怎麼了？我知道你生我氣，可我們……”
“你想回去自己回去啊！”她忽然提高聲調。
“我……”我更加不知所措了，站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掃把星！喪門星！誰遇見你誰倒霉！”她忽然又大聲說。
這是在罵我嗎？
我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前幾天，我和楚楚的關係剛剛有所緩和，一切剛剛有所好轉，我以為我和楚楚會有未來，我還想着要怎麼保護她，可現在，我忽然就成了掃把星，喪門星？我不由得退了一步。
“我說的不是你。”楚楚忽然又低聲說了一句。
“呃？”
“我說的是我自己……”楚楚說話的時候帶着哭腔。
“楚楚……楚楚姐，你別……”
“不是嗎？你覺得不是么……”楚楚轉過臉，這一回，她的眼淚終於控制不住流了下來，“你看你都被他們打成什麼樣子了？還不是因為我？還不是因為我自作聰明？！還不是因為我讓你卷進來……都是因為我不好……”
“不是，不是……”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楚楚要是揍我一頓或者罵我一頓，我反倒坦然，可是她這麼一個勁兒的自責，我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我只能不停的說，“不是的，楚楚姐你別多想……”
“什麼楚楚姐啊，我配做你姐姐嗎？”她一邊哭一邊說，“我就會給你添麻煩，我就知道害你，我就是個害人精……”
“楚楚……姐……”
“你這個傻子！你也是個傻帽！你幹嘛老對我這麼好啊？”她沖我大喊，“我配嗎？我一直在利用你好嗎？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那個時候，你為什麼不直接和我……就不會有後面的事了，不是嗎？”
我低着頭。
“你老替我挨打，有意義嘛？”她又大聲質問。
“有！”這會兒，我終於忍不住了，幾乎是咆哮着吶喊了一聲。
楚楚好像也被我鎮住了，愣在原地。
“有意義……”我定了定神，慢慢地又吐出三個字。
“你……”
“楚楚……你明明知道，我不要你當我姐。”我忽然覺得自己的鼻子有點兒酸。
“你這個傻帽……”她顫聲說。
“我為你挨多少打都可以，就是把命搭進去都可以，我覺得值！我覺得值就有意義！”我不太會說話，也說不出什麼浪漫的語言來，我只會最直白的表達，“他們朝我吐口水，用錢，用球拍打我的臉，都無所謂……楚楚，我是個慫貨，從小就是，我跟你說過，不僅我慫，我爹媽都慫。我沒二公子那麼厲害，呼風喚雨的，我只能用這種辦法來保護你啊楚楚！”
這回，輪到楚楚不開口說話了。
“我一直都知道，我他媽根本配不上你，我也知道，我們隔着好幾年呢，你都畢業了，都工作了，我他媽大學都還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我也開始激動了，說實話，我也想哭，我甚至可能比楚楚更想哭，“開始我他媽的也知道，我根本不可能不管你，根本不可能放下你啊……楚楚，你知道我的感受嗎？”
“你，你幼稚！”她忽然說。
“是啊，我幼稚，所以我顧不了那麼多啊。”我不由得伸手拉住楚楚，“你就讓我多幼稚幾年好嗎？”
“你……”
“我怕我哪天不幼稚了不衝動了，我就真的再也看不到你了，楚楚……”
我很久沒有這麼說真心話了，說出來的一刻，我的心居然開朗了很多，彷彿有什麼東西宣洩了出去似的，以前，我和楚楚中間隔着一層紙，我不敢捅破，即便是我威脅她，我欺負她，差點和她發生那些事，我都始終覺得這層紙不曾被捅破。
可現在，我終於捅破了這層紙，我反而不太在意楚楚的回答了。
我甚至開始很坦然的想--或許楚楚真的就是把我當一個不懂事的小弟弟不跟我計較而已，或許楚楚對我的感情的確沒有到那一步，可是足夠了，就這樣吧，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經坦然面對，坦然接受了。
“不真的好傻，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傻的人。”楚楚忽然說。
“楚楚，咱回家吧。”我嘆了口氣，心裏雖然坦然不少，但還是不免有點兒失落。
她還是沒有直接回答我，但我也沒有放開她的手。
“謝謝你……”而這一刻，她忽然抬起頭，勉強地對我擠出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