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7
花月瑩走近歐陽洛晨，星眸含愁，打着手語。歐陽洛晨看着，知道她的意思是勸他想開點，身體要緊。如果是以往，他會覺得是安慰，但今天，看着這個女子在自己面前打手語，就覺得很彆扭。
“月瑩，你不嫌累嗎？還是開口說話吧！”唇勾起冷冷的弧度，有一抹疏離與冷冽蒙上俊顏，在昏黑的書房裏令人覺得有一種威壓。
花月瑩渾身一顫，驚得後退了一步。原來，他一早就知曉自己會說能聽了？那麼，其他的事，他是否也知曉了？
清麗的面容白了白，星眸流露出一絲驚慌。
“微湛來了后，你就會說話了，準確點來說，她來了后，你就願意跟她說話了。”她以為可以瞞得過他嗎？這個女子對自己有大恩，自己竭盡全力給她最好的，知道她愛自己，儘管自己不愛他，依然冊封她為嬪妃，還告訴她，只要她遇上合適的、自己愛的男子，她可以自由地離去。萬一真的遇不上，他可以幫她找個好的男子，給她一個好的歸宿。
可是，這個女子做了什麼？幾次三番她做了什麼？
容忍，有限度！
轉身凝視着她，因為驚惶臉露懼怕之色的女子櫻唇微張，是因為自己秘密被戳穿而覺得羞愧？恐懼？他不想深究，也沒必要深究。他欠她的，他會還，他曾發過誓的。但是，她幾次利用微湛的純善要趕走微湛，那就是他不能容忍的了。
“其實，月瑩，如果你好好的獃著，你要的朕都會考慮給你的。你要穩固的地位、要光耀家族門楣、甚至，還想要一個孩子，這些，朕只要假以時日，或許都會給你的。”他逼近一步，令對面的女子渾身顫抖又連連後退了幾步，退到几案前面無路可退才迫不得已撐直身子瑟縮地面對他，“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令微湛有愧疚之心加快她離去的步伐！”說到最後一句，語調簡直是狠厲，寒冷如冰。
她救他是事實，這段經歷也是她的傷口。但是，她不該袒露傷口給微湛看裏面的淋漓鮮血，令微湛有愧疚之心以為自己是第三者加重逃離的砝碼。
“走吧，別再生事。不過以後你敢再動微湛一根毫毛，朕絕不手軟！”無奈地嘆口氣，轉身走進黑暗。他這次不想下狠手，因為她曾對自己的好。
“皇上。。。。。。”花月瑩黃鶯出谷般的聲音響起，他也有幾年沒有聽過了，“皇上真的有考慮過給予月瑩那些嗎？”淚滑落，滴滴灑在幽暗的地面上，那是她破碎的心，已經碎成一地了。
“真的，只要你安守本分，朕真的曾想過給予你那些。”語調很沉重很沉重。
“是因為報恩？”啜泣着顫抖着問。
“是！”答案決絕而肯定。
“臣妾。。。。。。告退。”
緩緩轉身，渾身的力氣仿似被抽空，腳像是踩着棉花，步伐紊亂。
以為會得到更多，卻是徹底失去了。
一直裝聾啞，歐陽洛晨一有煩心事就找自己傾訴，因為他孤獨，在楚宮裏除了無痕外無人傾訴，但有些事作為君主他不想被無痕知曉，他就找她傾訴。自己聾啞，無論說什麼對他來說都無害。她正是希望了解他，想做他的傾聽者，所以，就算疾病好了也貪戀那種被信任的感覺，一直裝作不能聽不能言。
如今，他知道了自己是裝的，還會跟自己說話嗎？答案肯定是不會的，況且，他還知道自己耍手段把微湛趕走，這樣的她，他恐怕連一眼也不想看到了吧？
他的手段如何，她很清楚的，絕不姑息養奸，毫不手軟，今天他只是警告她而不懲罰她，完全是出於一種感恩、一種憐憫。他，這次徹底遠離她了。
為什麼要感恩？為什麼可憐我？我要的不是這些，我要的是你一點點的愛呀！難道，在你眼裏心裏，我花月瑩就真的那麼不堪么？
悲痛令雙眸水霧蒙蒙，力氣宛如被抽空，在走出書房的一瞬，“啪”一聲，轟然倒下。
“不好了，娘娘暈倒了！”
書房外亂成一團，歐陽洛晨墮進黑暗中一動不動。
大楚成立之初，他已經散佈司雨藍的死訊，但依然有人要把她帶走。可見，花月瑩只是楚宮潛在暗處勢力的冰山一角，他已經嗅到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一股權謀爭鬥甚至是你死我亡的血腥味道。
哼，那就放馬過來吧！
突然，曜石黑眸眯縫一下，修眉擰緊，齒關咬着下唇，臉色煞白。
”噗——“，一口鮮血吐出，身影晃了一下，轟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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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齊，御書房。
謫仙人般的緣生白衣翩翩，腰間還是那支玉笛，他在給帝君宗政文楓解釋星宿轉移的現象。
“皇上，你看東邊那顆星星，已經向南移動了。”他手指着廣袤的夜空，宗政文楓順着他手指之處看，的確，那顆明亮的星星在緩慢地向南移動。
“皇上你再細看，星星右邊那顆更加璀璨的星宿，也跟着向南移了。”他提示宗政文楓去看。
“這意味着什麼？”宗政文楓問，他擔心計劃有變。
“意味着一切有變數。”緣生老實回答，任何的隱瞞都對計劃不利，“所以皇上，要做好萬全之策。”
“擋朕者死，殺無赦！”血腥味極濃，令周遭的落葉飄得更加凌亂。
殺無赦？真的殺得了嗎？
想起那夜在楚宮松柏林里看到的絕技“天外飛仙”，緣生就預感到，宗政文楓的計劃一定不會順利。就像當初“壬戌之亂”前，他在西哉作為歐陽若寒的門人谷一時就預測到歐陽洛晨的結局必定凄慘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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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齊，淶水郡。
一輛豪華馬車在車水馬龍的街上行走，是秦歌和微湛一行，駕車的是林宇。
為了方便，秦歌打扮成儒雅商人，那雙碧眸也易容變成黑眸，林宇一身灰衣扮成趕車的小廝，而微湛也是一身水藍的男子裝束，秀髮綰起眼角的銷魂痣用白蠟遮掩，搖身一變成為俊美的少年。
洛城因為歐陽洛晨的封鎖，簡直嚴密得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剛離開天淚湖，聶隱不知道用什麼辦法念動咒語，他們三人緊隨其後居然輕而易舉就闖過關卡。許久后微湛才明白，聶隱當時是動用了結界，那些追趕捕捉他們的大楚禁軍是看不見他們的。
微湛永遠也不能忘記，聶隱與她揮手告別時的眼神，黝黑的眸子蘊着濃濃情意，那抹透骨的悲涼隱隱浮現。
“微湛，記住，我是聶隱！”
就算是已經遠離，他依然矗立風中向她呼喚，翩翩白衣在獵獵秋風中飄揚，令他有一股飄然若仙的味道。微湛眼眶不禁濡濕。
南齊地處南方，氣候宜人，四季如春，儘管已是深秋，比起大楚和北疆，這裏依然溫暖如春。
淶水郡是南齊比較富庶的郡縣，這裏百姓和樂安居，一派繁榮。馬車在擁擠的街道上行駛，微湛撩起窗帘看着外面熱鬧的市集。
市集裏叫賣聲聲，商鋪林立，小商小販各自在街道兩旁擺賣，紅男綠女人頭涌涌。
“阿秦，我想下去逛逛。”畢竟是女孩兒，逛街的興緻很濃，前世她也是個購物狂，賺了錢后就到法國巴黎瘋狂購物，往往掃貨一次就花掉十幾萬乃至幾十萬。
“藍藍，我陪你。”秦歌寵溺地撫了她的頭一下，他面前的司雨藍還沒到十七歲，依然是一個不懂世事的少女模樣，趕了十幾天的路恐怕早就把她悶慌了。
下了馬車，林宇自行駕着慢慢走，秦歌與微湛就混進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叫賣聲聲入耳，在街邊玩雜耍的攤檔也是熱鬧非凡，鑼鼓聲喝彩聲響徹雲霄。
微湛與秦歌來到一個耍猴的攤檔前面，這裏人山人海，人群里時不時因為耍猴人的技藝高超而爆發出“好！好！”的喝彩聲。
擠進人群，微湛見雜耍人頭上頂着一根粗竹竿，竹竿有一丈長，頂端有隻穿着水紅花衣裳的機靈猴子在搔首弄姿賣萌，引得圍觀者不斷發笑。
微湛前世看的是奧斯卡電影、要不就是看歌劇，這種雜耍倒是第一次親眼所見，於是興趣就來。秦歌嘴角噙笑凝視着她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樣，心裏漫上陣陣溫暖。
一路來，他對她儘管照顧有加，但是，他絕口不提兩人曾經的過往。他清楚另一個男子在她心裏已經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迹，更因為聶隱無怨無悔的付出與成全感染了他。況且，歐陽洛晨不是用固若金湯的守衛禁錮着她嗎？到頭來她還是想盡辦法要逃離樊籠。她的個性如此倔強、如此要強，正如強扭的瓜不甜，她絕對不會屈服的。
他只有耐心等待，等她回心轉意的一天，畢竟，兩人曾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他更相信在她的心裏自己還有一席之地的。
她露出久違的笑顏，柔情漫上心頭，他快樂着她的快樂！
正在興頭上的微湛看到猴子賣萌的精彩處，禁不住拍掌嬌笑。前面一個十四五歲小廝模樣打扮的清秀紫衣少年貌似覺得不好看，轉身擠出擁擠的人群，不知是否有意，走的時候就撞到微湛身上。
見着小廝那張臉，秦歌不覺怔忡了一下。
紫衣小廝匆匆離去，微湛沒有在意，繼續饒有興趣地看著錶演，秦歌扭頭看了小廝一眼，再看看微湛就問：“藍藍，你看看身上有沒有丟了東西？”
“沒有吧！”微湛隨口應一句，伸手進衣襟里，臉上的笑意就凝固了，水眸帶點驚疑凝視着秦歌，“阿秦，我的錢袋子。。。。。。好像不見了，剛才我想着要打賞賣雜耍的幾分銀子摸了摸還在的，現在卻不在了。”她低頭在地上尋找。
都是擁擠的人群的腳，哪裏還有錢袋子的影子？
“別找了，小偷剛才走了，跟我來。”秦歌伸手挽起她的手就走。
小偷？奶奶的嫌命長了，敢偷我的錢？
“追上去打死他烏龜王八蛋，竟敢做三隻手。”微湛惱怒了，跟着秦歌就追。
剛才的紫衣小廝跑的不遠，鬼鬼祟祟回頭見微湛兩個追來，知道事情敗露立刻撒腳丫就跑。
“追上就揍死那蠢貨。”微湛毫不客氣地罵著，她的大言不慚令秦歌側目，但眼前有小偷要追，他沒有閑暇顧及她異於以往的潑辣。
“三隻手別跑，要跑你就是全家死！”她扯着嗓子大喊，牛逼哄哄哄地疾步掠上前，留下秦歌石化在原地張大嘴巴好像看到了天外來客ET。
紫衣小廝也不是吃素的，拔足用力像是末路狂奔。他見過潑辣的，但沒有見過長的那樣俊卻滿口髒話的美男，今天他也是大開眼界了。
一個在前喪跑，一個在後邊追邊罵，另一個醒悟過來后緊隨其後，已經落下很大段距離了。熱鬧市集裏的人都好奇地看着這三人，莫名其妙地揣測。
足足跑了九條街，來到一條死胡同里，前面的兩人已經氣喘吁吁，紫衣小廝皺着五官抱着肚子挨在牆上斜睨着同樣抱着肚子虎視眈眈看着他的微湛。
“你。。。。。。你夠狠。。。。。。追那麼久。。。。。。不嫌累嗎。。。。。。好玩嗎？”
”偷了。。。。。。我的錢袋子。。。。。。還在耍嘴皮子。。。。。。看老子把你的嘴撕爛再。。。。。。把你送官府！”惡狠狠地警告着，並試圖向紫衣小廝靠近。
“別。。。。。。別別。。。。。我有小刀。”自已小廝顧不得腹痛，連忙從衣襟里掏出一把小匕首，銳利的刀刃在日光下寒光閃閃，氣勢倒是挺嚇人的。
不能打也要能侃能嚇，這是他一向的處事原則。如果匕首可以嚇退微湛，他就不必出下面的招數，因為那招數實在噁心，連自己有時候說了那些話都會感覺要嘔吐。
“小刀？我好怕呀！”微湛怒目而視“嗖”地拔出藏在衣襟里的利器，“我有大刀，看你死不死！”隨手揮舞了幾下，虎虎生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