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月黑風高
巴瑞是世界聞名的時尚之都，有人迷戀巴瑞的時裝，有人醉心巴瑞出產的香水，有人一說起巴瑞那些火辣熱情的美女，就饞得流口水。
所以，在世界上的很多角落，都有用巴瑞命名的酒店、服裝店、酒吧之類的商鋪，就連動工建設之前的羅馬小鎮，一共兩千人口，也有一家被煙熏得像煤窯一樣的「巴瑞大酒店」。
毫無疑問，巴瑞的名字冠在店鋪上面，變成了惡俗和缺乏想像力的象徵。只是，沒有人會將位於都林城安卡街的南側中段，那家「巴瑞咖啡」和惡俗聯繫起來。
能夠在寸土寸金的都林金融街上租下三層店面，已然是財大氣粗的表現，更不要說它那簡單的裝潢在內行人眼中透露出的隱密信息。
黃色的招牌文字是純金打造，線條簡潔的招牌畫並沒有使用任何染料，而是用寶石和比寶石便宜不了多少的貴重金屬及石料鑲嵌而成。
顯然這是出於大家手筆的設計，的確因為黃金和寶石而染上了幾分俗氣，但考慮到它針對的客戶群都是金融業的中高層精英，不能不說炫耀和流俗得恰到好處。
咖啡廳內，除了各地的着名咖啡品種外，能夠找到《世界名酒圖鑑》上幾乎所有的好酒，包括法蘭斯各大酒庄着名年分的藏酒。
很多其它的酒吧，找到其中一瓶就足以當作鎮店之寶的名貴酒釀，但「巴瑞咖啡」的酒窖里卻能夠做到「整桶」收藏。
能夠將世界各地的大富豪，甚至摩根、羅斯柴爾德家的貴公子吸引到店裏，「巴瑞咖啡」還是有其自傲的資本。
當然，在店裏消費的不光是金融界人士，還有一些都林城中的貴族也喜歡逛到這裏，聊天下棋，品紅酒嘗雪茄，冒充一下商場上的成功人士。
巴瑞咖啡雖然自恃後台強橫，卻也沒有必要得罪這些附庸風雅的貴族們，面子上做足工夫，根據他們地位的高低，安排了不同檔次的包廂供他們使用。
─但有一個人是例外中的例外。
他有自己專用的位置，每天都來裝模作樣的喝杯打折銷售的特點咖啡，渾然不覺自己的位置在正對着大門通道前，會有什麼尷尬。
同樣，也沒有侍者會因為他職務卑微而輕視他。
看到男人走進大門，侍者連忙迎上去，熟練地接住男人抖落的風衣。
「斯特朗閣下，請問還是老樣子嗎？」
「是。」
男人徑直走到放着「預留」牌子的位置上，拿起特地為他準備的報紙，坐下就看了起來。
斯特朗子爵今年四十歲，還僅僅是一個小小的巡察長，手下管着二十來個巡察，這在高官顯貴多如牛毛的奧匈利亞王國都，實在算不上什麼。
只是，他的名字不管在民間還是官方都格外響亮。
「神探」斯特朗是都林巡察部的王牌偵探，曾經破獲過不少震驚國內外的大案要案，在他三十歲的時候，以他為原型的偵探小說《神探斯特朗》便出版行，並橫掃草蝶、娃娃等多個暢銷排行榜。
他的名言：「只有無法完成的作案，沒有偵破不了的案件。」也流行一時，讓很多人津津樂道。
按說，以他的成績，就算當不上巡察部的腦，至少也該主持重案組的工作了，怎麼也不至於淪落到每天帶着小弟巡街，挑最便宜咖啡喝的程度。
只是，和很多專註於專業研究而不通人情世故的天才一樣，斯特朗在研究犯罪心理的時候可以憑藉一些小細節便洞察人心，卻不知道揣摩一下上司和其它大貴族的心思。
要知道，不是所有案件都可以偵破的，很多時候，一個案件是不是要追究，或追究到什麼程度，是牽扯到很多勢力之間博弈的事情。
大部分巡察部的高層，都能夠察覺出其中的微妙之處，只有斯特朗不管不顧的，一心只撲在案件上。
所以，在民間的「神探」美譽，到了很多貴族口中，卻換成了「愣頭青」又或是「傻小子」。
剛開始，還有人以為斯特朗有什麼特殊想法或者背景。但久而久之，不同派系的貴族都被他得罪遍了，到了這個時候，人們才現，他……的確沒有別的愛好，只是敬業而且專業而已。得到這個結論后，讓很多被斯特朗敗壞過大事的人苦笑不已。
只是此時「神探」已經在各國巡察部門頗有名望，而斯特朗也經常受邀到其它國家協助偵破一些疑難案件，再加上他的能力確實是巡察部不可或缺的，所以乾脆找了一個借口把他降職成巡察長。
至於讓斯特朗負責安卡街，是出於兩方面的考慮。
第一，這條街上都是金融企業，而且以外國企業為主，牽扯不到太多的國內勢力衝突，而且以銀行家們的慷慨，斯特朗輕輕鬆鬆就能撈取不少油水，算是對他的補償。
第二，在安卡街上生的案件都是單純的刑事案件，即使是盜竊也好，搶劫也罷，王國大貴族們都不會採用這種低水平的手段，大可以讓斯特朗盡情施展他的才華，不用擔心捅出什麼婁子來。
不過，斯特朗只是沒有將心思用在官場爭鬥而已，並不等於說他是個傻瓜。
對於生在他身上的「無辜降職案件」，他只用了兩個小時便告破獲，心灰意冷的「神探」從此便安於做他的巡察長，每天看看報紙，喝喝便宜到近乎免費的咖啡，偶爾抓幾隻不開眼的小毛賊，生活倒也愜意起來。
至於安卡街的各個企業和商鋪，當然樂於看到這種情況。
雖然說，各大銀行都有其嚴密的保全措施，但總會有些人讓金庫中的黃金迷惑了眼睛，鋌而走險。
更麻煩的是那些職業盜賊。他們並不缺錢，經常為了證明盜竊能力而拿銀行練習技術，就算沒有損失，也讓企業主們頗為頭疼。
斯特朗到了安卡街之後，第一年還有些不信邪的人向神探起挑戰，但等到這些在他們圈子裏赫赫有名的人物弔死在絞刑架上之後，安卡街便安靜許多了。
只是，坐在桌前，向送咖啡的侍者禮貌送上小費的斯特朗，真的忘記他年輕時的豪言壯語了嗎？
今天的特調咖啡是愛蘭咖啡，撥開表面的新鮮奶油，混雜着白蘭地味道的咖啡香氣便撲面而來。
即便是絕大部分咖啡廳都有的愛蘭咖啡，在「巴瑞咖啡」也有着別樣的滋味。除了用上好的咖啡豆和絕佳的技巧、火候外，不是所有店都捨得用十枚金幣一盎司的白蘭地酒做輔料的。
品了一口咖啡，香醇的熱流驅散了身上的潮氣，斯特朗滿意地嘆息出聲，繼續翻看報紙。
「數百萬人口的大都市，無數銀行網點和珠寶店，無數隱藏在人流中的恩怨情仇，為什麼就不生一起讓我感興趣的案件呢？那些高智商的盜賊，為什麼不對安卡街上林立的店鋪感興趣？神啊，能不能給我找點事情做？」
卻沒有人聽到男人藏在心中的祈禱。
「感謝朱庇特大神……」
斯特朗的耳朵里，突然傳來觸動他敏感心弦的聲音。
「凌晨……十五分鐘……一共六次。」
這幾句斷斷續續的話，換成別人，就算聽到了也不會聯想到什麼，但斯特朗卻不是普通人。
和很多人想像中不同，銀行的警衛並不是到了凌晨就變得懈怠，而是恰好相反，越到凌晨的時候，警衛的巡視頻率反而會越密集。
正常來說，凌晨四、五點鐘是熬夜的人最容易犯困的時候，所以不管是戰爭中的偷襲還是盜賊們的作案，都喜歡選在這個時候。
所以，銀行警衛就在這個時段加強巡邏，一則是防患於未然，二則是用工作驅散生理上難以避免的疲倦。
斯特朗已經在這條街上巡視了五年，幾乎所有警衛都在他的手下進行過訓練。而每年的「訓練費」、「顧問費」固然是構成他收入的重要部分，但斯特朗透過這個辦法提高了警衛們的能力，也是不爭的事實。
以「十五分鐘」和「一共六次」作為線索，斯特朗迅將所有可能作為目標的企業和店鋪過濾一遍……
最有可能的目標是，杜勒斯第一銀行駐都林的總部。
它的金庫沒有在地下，而是設置在樓層的正中央，因此，警衛們在凌晨的檢查頻率會改成十五分鐘出動一組。
因為關鍵地點很多，不是每一組都可以將整棟樓轉遍。但是，兩個小時之內，會有六組人通過金庫大門。
杜勒斯第一銀行駐都林的總部，位於安卡街最東面，高三十二層，所有建築材料都是從杜勒斯本土運來，由其本土專家設計、建造，歷時五年之久，耗資巨大。
眾所周知，杜勒斯的工業水平是各國當中最高的一個，因杜勒斯人以其特有的嚴謹精神製造出的產品，從精密儀器到日用百貨，無論是質量和外觀都遠他國。
而杜勒斯第一銀行的都林總部，自然也沿襲了這個特點。
杜勒斯第一銀行都林總部的金庫，設置在第十六層到第二十二層之間，佔據了七個樓層，而這座大廈中的每一部電梯，都不在這七個樓層之間停靠。
要想接近金庫，先要有相應的職權，其次，必須隨身攜帶一張電子門卡，而這張門卡上還設置了指紋識別系統。
一般來說，指紋識別系統都會設置在門鎖的位置，但在門卡上的話，就給了盜賊破解的機會。
卻殊不知，這是大廈保全系統設計者設下的一個陷阱。因為此門卡最大的作用並不是開門，而是導電。
用任何方式破解或迷惑門卡內的指紋識別系統，都會自動留下修改的痕迹，而在盜用者使用之際，門卡就會將門鎖射出的八百萬伏特高壓電流，一滴不漏的傳到盜用者身上。
斯特朗清晰的記得，九年前的一個江洋大盜就敗在了這個簡單的裝置下。
他摸清了門卡的原理，還帶着絕緣手套以防萬一，可他沒有想到的是，門卡在導電之前，居然在手指的位置上彈出兩根一公分長、鋒利無比的針刺……
那個江洋大盜的屍體被移交給巡察部之後，經手的巡察，至少有半年沒吃任何燒烤類的食物。
這只是第一步，還是整個保全系統設計當中最不起眼的。
斯特朗曾經親自考察過杜勒斯第一銀行都林總部的金庫，他印象最深的，是杜勒斯人無與倫比的想像力。
本來，恢宏的想像力是法蘭斯人的專利，只是，杜勒斯人還擅長將看似不切實際的想像轉化為現實。
在親眼看到金庫之前，斯特朗曾經構想過一些破解的辦法。
但等他站在金庫前方的時候，他不得不承認，至少在他的專業知識之內，即使借用都林巡察部的特種裝備，也無法在十個小時之內攻破金庫的防線。
因為……
這座金庫是懸在空中的。
杜勒斯第一銀行都林總部，在金庫的位置上沒有建設樓層，而是留下了高達二十五米的空間。
上萬根金屬柱密如蛛網，支撐起中間那個龐大而充滿現實主義風格的金屬球。
由於空間過於廣闊，看上去金屬柱並不算粗大，但實際上，每根金屬柱的直徑都過了兩米。其中十二根最粗的柱子則是方形的，寬度達到了六米，足以讓上面的兩列單軌電車對開。
無論是職員出入金庫，還是提取、存放金幣或其它財物，都只能通過十二根柱子上的二十四列單軌電車進行。
使用門卡進入大門，只是有了乘坐單軌電車的資格而已。
而這十二根柱子之外的其它金屬柱上，則遍佈探測器，一有異動便會啟動武器系統，同時報警。
除此之外，進入金屬球狀的金庫還有多道手續，連斯特朗也不知道。
以斯特朗對安卡街各大銀行和其它金融機構了解的情況看，能夠和杜勒斯第一銀行都林總部金庫的保全系統媲美的，只有奧匈利亞民生銀行總部地下金庫。
可民生銀行總部的金庫深埋在地下，外人難以窺其全貌，更被其職員們私下稱之為「棺材」，遠遠沒有杜勒斯第一銀行的金庫來得氣派。
根本不用查閱什麼檔案之類，這些數據早就深深的印刻在斯特朗心裏。在聽到不遠處那兩人隱隱約約傳來的聲音后，相關信息迅地浮現出來。
「情況不正常啊。」
斯特朗微微皺了下眉，掏出一個打火機放在桌上。
這種拜占庭斯王國生產的「軍寶」打火機外殼，一般是由黃銅製造的，而斯特朗的是一款限量產品，在鍍銀的鏡面上還鑲嵌着兩顆寶石，除了點煙外，還可以在補妝時當作鏡子使用。
似乎是在玩打火機，但實際上，斯特朗是在偷偷調整角度，藉打火機鏡面觀察後方卡座上的那兩個人。
──都是棕色頭。
看不清背對着的那人。而面對斯特朗方向的是一個年輕人，在清秀的面容上帶着儒雅之氣，不像是盜賊，倒像是個藝術家或者學者。
不過，被外貌蒙蔽的事，對神探來說早已成了過去式。
那些有着「千面神偷」之類綽號的盜賊，不少人都可以迅改變身分和外貌，而且能夠完美地表演不同角色。
斯特朗能夠偵破無數大案，就是因為在他的眼中，對一個案件來說，只有兩種人：作案的人和沒有作案的人。
而斯特朗覺得情況反常的原因，很簡單──他每天都在差不多的時間結束巡邏，直到「巴瑞咖啡」休息，而且每天都坐在同樣的座位上……幾年如一日。
就算是最笨的盜賊也能摸清楚吧？
可是，現在卻突然有兩個人，大咧咧地跑到名聞天下的神探身邊，又近乎光明正大的探討盜竊銀行的計劃？
如果不是活膩了想自投羅網，就只能用「白痴」來形容了。
但「不小看任何人」，也是斯特朗成功的秘訣之一。
「這是針對我設下的圈套，他們故意讓我現的。」他很快得出了結論。
在斯特朗二十年的巡察職業生涯當中，尤其是到了安卡街之後，不只一次接受過自我感覺良好的盜賊挑戰。
而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失敗過。
「最難纏的盜賊年齡往往在三十五歲到四十五歲之間。在這個時候，他們的經驗豐富，有一定社會交際的基礎，也有不錯的經濟收入來購置先進設備，而且體力比年輕人差不了多少。
「至於三十歲之前的盜賊則太年輕了，他們盲目自信，而且不夠細心，往往容易留下更多線索。」
這是他的經驗談。
斯特朗收起打火機，一邊喝光最後一口咖啡，一邊暗暗思索着，「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這兩個孩子就是盜賊團伙的全部了，如果在他們背後還有一個策劃者，事情就麻煩了。」
──不過，斯特朗真的這麼想？他最渴望的不就是麻煩嗎？
裝作看報的樣子，但斯特朗兩隻耳朵都豎了起來，全神貫注地偷聽兩名盜賊對話。
還好，大堂中飄蕩的樂聲若有若無，且進出的顧客也都有身分素質的，沒人會大聲喧嘩，給斯特朗的工作帶來了許多便利。
儘管如此，那兩人近乎耳語的聲音還是很難聽清。只是後來，他們不知道為了什麼事情而爭論起來，不自覺地將聲音放大。
「懸浮車距離地面，最高不過六十五公分！」
「可高壓氣流會產生影響的！」
「那就換成金屬路障好了。」
「金屬路障要二十五分鐘才能鋪設好，巡察十二分鐘就……」
提到巡察，兩人意識到了什麼，一起將聲音壓低下來，而語言也換成了法蘭斯語。
「真是拙劣的表演。」斯特朗在心底不屑地笑着。
他沒聽說過，想要偷竊銀行金庫的盜賊，會在咖啡廳里制訂計劃，而且還是在人來人往的大堂，在一名有着神探稱號的巡察身邊。
斯特朗不打算對兩人採取什麼措施了。
因為他們不會是盜賊團伙的核心成員，搞不好只是真正的盜賊花錢雇來的小混混而已。
結了帳，走出大門，斯特朗衝著角落打了個響指，一個流浪漢打扮的便衣巡察，連忙跑了過來。
「十分鐘之內，會有兩個棕色頭的年輕人出來，你跟着他們，不用採取行動，看他們住在什麼地方就可以了。」
「遵命，大人。」
從聽來的只言詞組，斯特朗已經勾畫出了兩名盜賊商量的計劃。或者說，是他們想誤導自己的計劃──
在凌晨四時左右，從樓頂潛入杜勒斯第一銀行都林總部的大廈中，將巡視金庫大門的前兩組警衛殺掉或制服，爭取到大約四十分鐘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內，用某種辦法破壞或者欺騙指紋識別系統進入大門，從沒有傳感器的單軌電車通道到達金庫前，炸開金庫竊取財物。
一旦金庫被炸，巡察部便會接到警報，而另外一組盜賊便會在巡察到來的必經之路上設置障礙，拖延他們到達的時間。
對於一個合格的盜竊計劃來說，先要考慮的不是如何進入，而是如何脫身。很多有經驗的盜賊，會設計三條以上的逃脫路線。
這兩個年輕盜賊制訂的所謂計劃，有驚動巡察后的處置，在盜賊圈子裏稱為「響雷」，屬於半搶劫性質，如何在巡察包圍下脫身尤其重要。
可他們居然只想到了「使用路障」這個可笑的辦法。斯特朗就是由此斷定，他們傳達給自己的計劃是假的。
但是，想要欺騙神探，他們的伎倆還是太拙劣了。
只是，真正的計劃是什麼？
正在想着，斯特朗手腕上的通訊器響了。
「大人，我按照您的命令，跟蹤那兩名棕年輕人，現他們到了麗都大酒店，在大堂酒吧和一個維京人接觸。」
看了看時間，他現距離自己結帳不過二十分鐘而已。
而麗都大酒店距離巴瑞咖啡不遠，但步行也要十分鐘左右，也就是說，斯特朗剛剛離開，那兩人就跟着結帳了。
「你怎麼知道和他們接頭的是維京人？」
「我認識他，大人，你也認識他的。他就是涉嫌在維京王國的都斯德哥爾摩，盜竊三家銀行的大盜伯根。」
「飛天大盜伯根？」
斯特朗一愣，「你確定嗎？會不會是看錯了？」
「絕對不會，伯根的數據咱們都是當作反面案例來學習的，您知道他從來不易容，出入境也總是用真名登記。」
斯特朗呆住了。
如果幕後的策劃者是伯根的話，對整件事情就要重新評估了。
伯根是着名的「響雷」派大盜，最喜歡在正式行動之前給巡察一些線索和提示，並在行動的完成階段故意觸動警報。
只是，每次他都能在巡察們的重重包圍下帶着獵物離奇消失，彷佛是從天上飛走一般，所以被叫做「飛天大盜」。
曾經成功的盜竊過三家銀行金庫、多家藝術場館的伯根，大多數時間都在維京本土行動。他出國的作案次數不多，而來奧匈利亞更是頭一次。
「難道說，他想挑戰我這個神探？」
斯特朗覺得，自己在平淡日子裏冷卻下來的血液，忽然間沸騰了起來，一種久違的衝動讓他的手微微抖。
四天後的凌晨，大約四點。
斯特朗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聚精會神的翻看一本騎士小說，而他的下屬們已經喝光了所有咖啡，雙眼熬得通紅。
「大人，您確信伯根會在今晚動手嗎？」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不確信啊。」
「我們已經連續四個晚上通宵了……」
「耐心一點，我不是一樣沒有睡覺嗎？」
下屬們心中好一陣鄙視。
的確，斯特朗每天晚上都陪他們一起熬夜，可是，白天他有時間補覺啊。
不過小巡察們可沒有這個福分，一晚不睡，白天照常巡邏，一兩天下來還好，但要是接連四天都是如此，就是鐵打的身體也撐不住啊！
也就是在神探斯特朗的手下，他們才咬牙堅持到了現在，要換了一個巡察長，眾小巡察早就不幹了。
看看變成兔子眼的下屬們，斯特朗難得體諒了一把。
「等到五點吧，那時你們就可以休息了，白天我替你們巡邏。」
「太好了！」
「大人英明！」
巡察們勉強打點精神拍上司的馬屁，只是無精打採的聲音顯不出多少誠意。
凄厲的警報聲恰好在這時響起，而街區地圖上，代表杜勒斯第一銀行都林總部的小燈劇烈閃爍起來。
斯特朗一躍而起，將騎士小說隔着窗戶扔了出去：「有情況，出！」
按照事先制訂好的方案，二十一名巡察分成三組。其中兩組各四人，駕駛着懸浮車從安卡街的東西兩側進入；第三組加上斯特朗，共十四人，駕車到距離安卡街半個街區的位置后，下車從居民區步行穿過。
幾乎所有大廈都不只有一個門，到了晚上，別人無法從大廈內穿過，但斯特朗卻可以暢通無阻。
別忘了，那些大廈內的警衛都是斯特朗培訓出來的。
斯特朗堅信，伯根在行動之前，一定對杜勒斯第一銀行都林總部大廈的周圍環境，做過詳細調查。他不可能只用簡單的路障阻擋巡察。
不過，斯特朗同樣相信，他選擇的路線伯根也不會想到。
因為有些特殊的通道沒有出現在設計圖和施工圖上，根本就是斯特朗擔任巡察長之後，才秘密打通的。
剛剛將車停在路邊，從東面進入安卡街的巡察就報告，路面上出現了軍用的金屬路障，高達三米，他們無法通過。
六分鐘后，從西面進入安卡街的第二組，也報告他們被同樣的軍用路障阻擋住了。
「你們下車以後，小心盜匪偷襲，沿着道路兩側緩慢搜索，盡量先找好障礙物。」
這是斯特朗提前下達的命令。
和他一起行動的巡察，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不然，足足有一公里長的路程跑下來，遇到盜匪也沒力氣追擊了。
第一組距離出事地點已經不遠了，巡察將望遠鏡內觀察到的圖像，傳輸到斯特朗的通訊器內。
大廈第十六層的位置燃起了熊熊大火，大風卷着濃煙和火星一圈圈盤旋，將附近幾座高樓的燈光都遮蔽住了。
這還是盜竊嗎？分明是搶劫……
斯特朗氣急反笑：「通知消防部門待命，不要急着進入，我懷疑劫匪佈置了人手偷襲，伯根有過殺人記錄，不會手軟的。」
「要不要請求巡察部支持？」一名巡察氣喘吁吁的建議。
毫不意外的，斯特朗一口回絕。
「沒用的。不要說他們肯不肯來，就算是來幾個值班巡察，也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伯根不會等那麼長時間的。」
沒人會來支援……
想到巡察長大人在巡察部的尷尬地位，下屬們也只能認命了。
幾分鐘后，從一條不起眼的通道中跑出的巡察們，看到了燃燒的大廈，而大廈警衛們早就逃了出來，聚集在大廈前的廣場上，指手畫腳的叫喊着。
藉著燈光大致清點了一下警衛人數，斯特朗放心了，「看來我的培訓還算有用，至少他們學會逃命了。不過，逃出來之後就不知道找個地方躲避一下嗎？廣場上燈光那麼亮，一個個佇在那裏，純粹是給人當靶子。」
也不能責怪這些警衛，他們受到的訓練，也就是欺負一下手無寸鐵的小偷而已，但伯根的做法簡直可以和恐怖分子一爭高下了。指望警衛們幫忙，還不如祈禱他們別添亂更現實一些。
斯特朗帶人衝到大廈下的時候，頭頂上又生了另一次爆炸，讓整座大廈都在顫抖，牆體出令人恐懼的斷裂聲。
看到下屬們陡然變得驚惶失措，斯特朗沉聲呵斥：「你們怕什麼？伯根是盜匪，不是恐怖分子，也不是軍人！
「他不過是想引混亂藉機逃走而已。要是真把整座大廈炸平，就算沒有證據，杜勒斯人也不會放過他的。何況，你們對杜勒斯的建築就那麼沒有信心嗎？」
「有信心有什麼用？光靠信心就能保住命嗎？」
但這種話，巡察們也就只能在心裏嘀咕兩句，反正要臨陣退縮，斯特朗也不會輕饒，事到臨頭，也只能硬着頭皮沖了。
不過，斯特朗的判斷也有其道理。
對於大型銀行來說，除了對金庫做嚴密的保護外，也必須考慮到哪怕萬分之一的被盜可能。
所以，各大銀行都會付出一筆相當客觀的費用，通過複雜的計算方式，由多個保險公司等金融機構分擔風險。
因此，盜賊如果只是偷盜了金幣或某些貴重物品，銀行的損失是可以挽回的，反正盜賊惹上的只是一家銀行而已。
但是，如果伯根真的膽大妄為到將整座銀行大廈炸毀的程度，即便沒有被按上恐怖襲擊的罪名，也會被銀行宗主國和駐在國視為挑釁。
正如斯特朗所說，巡察和法官辦理案件是講求證據的，而牽扯到國家名譽的問題，證據就不那麼重要了。
伯根的名頭雖然響亮，在維京也買下了一個男爵的爵位，可終歸不是什麼實權人物，如果奧匈利亞王國和杜勒斯王國聯合向維京提出要求，維京很有可能隨便捏造個罪名就把伯根交出來。
至於證據，那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不理下屬們的種種心思，斯特朗乾淨利索的下達命令，將手中人馬再次分成三組。一組通過升降梯直接到頂樓，一組從外牆攀援，而最後一組和他一起，爬樓梯上樓。
對方手中既然有爆炸物，就很有可能帶着自衛手槍。
因為子彈造價昂貴，這些巡察隨身攜帶的自衛手槍只配了十顆子彈，加上平時也沒有接受過實彈射擊的訓練，斯特朗可不敢讓他們貿然衝上十六層。
命令下達，就要全心投入到工作當中去，再胡思亂想就是和自己的小命過不去了。巡察們答應一聲，紛紛從背包中取出武器和裝備，按照組別奔向不同位置。
坐升降梯的一組看上去是最輕鬆的，可實際上卻最危險。
因為不管升降梯到達哪個樓層，都會顯示出來，更麻煩的是，如果入侵者在某個樓層設好埋伏，同樣可以讓升降梯停靠。所以，被關在鐵籠里的巡察無法知道升降梯開門之後，會面對的是什麼。
最糟糕的是，如果對方提前設好陷阱，等巡察進入之後毀掉升降梯的保險裝置和纜繩，那麼，這些巡察就只能無助的摔下去，變成肉餅。
所以，升降梯平安的到達頂樓，巡察們小心翼翼的互相掩護着出來，現眼前空無一人時，都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連忙向斯特朗彙報情況。
這時，斯特朗才帶人爬到了六樓而已。
除了三個小組外，還有兩個巡察單獨行動，在一名大廈警衛的帶領下進入監控室。
不出所料，金庫涉及到的樓層監控器早被破壞了。
兩名巡察將小型的訊號接收器和監控設備聯絡起來，調試了一下，黑暗下來的屏幕上又出現了不停晃動的圖像。
乘電梯上頂樓的巡察們爬到樓頂，將纜繩系好，縱身越了下去，很快就下降到了二十三層的位置。
他們沒有貿然破窗進入大廈內，而是先將隨身攜帶的小型攝像頭探了下去。
「沒有現盜匪……可見範圍之內沒有任何人。」
沿着大廈外側往上爬的巡察們齊齊咒罵。他們的任務是和樓頂的同僚配合，從不同樓層進入大廈內。
早知如此，他們就不用費力氣了。
在斯特朗的手下幹活，又是負責安卡街的治安，這些巡察雖然平時小日子過得很舒服，但誰也沒有敢放鬆過各方面的訓練。
警戒、進入、清掃、控制……全套戰術做得像模象樣，很快就佔領了金庫大門前的走廊。
當然，這麼輕鬆迅，最重要的原因還是一路上壓根沒有看到任何盜賊的影子。那些盜賊似乎在做了兩次爆破之後，就全都縮到金庫所在的空間中了。
斯特朗跑得大汗淋漓，幾乎是扶着牆才堅持到了十六層，看到走廊上燃燒着的火焰，他的瞳孔收縮起來。
走廊靠近金庫的一側牆壁受到了嚴重毀損。只是，在表面華麗的裝飾材料下，杜勒斯人竟然安裝了機甲使用的複式裝甲，而盜匪使用的炸藥數量還不足將它們完全打透。
所以，預想中對方使用炸藥毀掉走廊，躲開大門防衛系統的情況並沒有出現。
那麼，他們進行兩次無用的爆破又是為了什麼？
而走廊上就算沒有盜匪，定時過來巡邏的警衛又到哪裏去了？
斯特朗衝著通訊器喊道：「大廈警衛的隊長呢？讓他馬上到十六層走廊上見我！」
除了銀行高層、金庫管理員之外，只有警衛隊長有進入大門的授權。
「大人，他……失蹤了。」
片刻后，通訊器內傳回斯特朗最擔心的消息。
難道是內外勾結、監守自盜？
守在走廊上的巡察們，馬上明白了斯特朗的用意：「大人，要不要通知銀行的高層管理員，讓他們過來協助工作？沒有門卡，我們沒有辦法進去偵查。」
斯特朗臉色鐵青，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監控室，關閉金庫大門處的圖像。所有隊員，向後轉！」
真是奇怪的命令。
可是巡察長大人顯然心情很糟糕，大家誰也沒有多嘴，乖乖地轉過身去，背對着大門和斯特朗。
斯特朗從口袋中掏出一張門卡，插進金庫大門的電子門鎖，同時睜大眼睛，對準上面的一個掃描儀。
「指紋確認……虹膜確認……眼間距確認……請輸入密碼，並選擇保護問題的正確答案。」
斯特朗在彈出的小鍵盤上，劈里啪啦的敲擊一番，一聲清脆的「喀達」聲傳出，表示門鎖打開了，沉重合金大門悄無聲息地敞開在斯特朗面前。
終於有巡察忍不住好奇，回頭看了一眼，恰好看到斯特朗走進大門的身影。他震驚的瞪大了眼睛，下巴差點掉下來。
「都進來吧，普通人一輩子也沒有福分，可以看到金庫的樣子。」淡淡的聲音從門內傳出。
巡察們你看我我看你，遲疑了一會，終於還是跟了進去。
杜勒斯第一銀行都林總部金庫的照片，大家都看過，不過實物帶給人的震撼，是圖片無法比擬的。
進入大門，便站在了近十米寬的平台上，仰頭看去，無數金屬柱從環狀牆壁上探出，交織在中央那個碩大的球形建築上。
「大人，你怎麼……」
「看到這四個通道沒有？杜勒斯人的設計，還真是讓人嘆為觀止啊！下行的列車不需要動力，反倒會帶動上行列車運行，所以，即使是運載着沉重的金幣，也不需要耗費多少能量。」
「大人，這不是重點，我想問的是……」
「四個信道上，都安裝了爆炸裝置，光這些炸藥折算成金幣就不下一萬，盜匪還真是下了血本啊！」
「這的確是讓人吃驚的事情，可是，大人……」
「我們無法拆除爆炸裝置，看來只能請總部支持了。」
「大人！」
接二連三的被打斷，讓那名巡察實在忍不住了，大聲問道：「重點是，您為什麼能夠進來？理論上，巡察沒有進入金庫的權限才對！」
斯特朗淡淡說道：「你忘記我曾訓練過各大銀行的警衛？往系統里增加一個人的權限，不算是什麼難事吧？」
「私自進入、改變保安系統，是違法的行為啊！」
幾個跟進來的巡察都要哭了。
「你以為我怎麼能夠偵破那麼多案件？完全依法辦事的話，我們還不如在家睡覺。」斯特朗冷哼了一聲。
「那麼，盜匪呢？金庫表面沒有被破壞的痕迹，他們是逃跑了，還是被我們困在金庫裏面？」另一個聰明的巡察連忙轉移了話題。
「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沒有盜匪。」斯特朗仰頭看着堵在信道上的碩大爆炸裝置，變得一臉輕鬆。
第一戰算是你勝了，不過，我看你怎麼帶着贓物離開都林！
「通報總部，請爆炸專家支持。同時，請求對都林各對外通道封鎖，現伯根或他的同夥，立即捉拿歸案。還有，不要從大廈外面往上爬了，盜匪都走光了，你們進來吧！」
頓了一下，斯特朗補充了句，「你們辛苦了。」
要不是心理素質夠好，聽到這句話的當下，還在凌晨的清冷寒風中苦苦攀援支撐的巡察們，就會摔下去，來個以身殉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