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瘋伯爵
浮空島……啟動了。
它安靜的懸浮於城市上空幾百年，以至於絕大部分望京市民都不知道，它並非是一座單純的空中島嶼，更是一艘巨型飛行器。
現在，浮空島顫抖着，浮灰凝結成的土壤撲簌簌的落下。
而對於島上的人來說，最直觀的反應就是地動。
以及……強烈的……像是要將人捲走的罡風。
連坐在駕駛艙內的機甲師們，都能感覺到這股強大的勁力，位於光禿禿觀戰台的科學院研究員們，更是蒼白了臉色，一邊抓緊抱緊手邊一切固定支撐物，一邊急促的企圖和控制中心的人溝通。
蕭瑤的機甲系統竄進了一個小“內奸”。
原本搭載於da機甲上的正太音系統，在鑽進蕭瑤的咩咩后，甚至還有餘力給自己換了一口蘿莉音。
“媽媽。”da軟萌軟萌的嚴肅開口，“浮空島好像要被人開走了，而且外部的防禦罩也被人關掉了。”
——所以剛剛還平穩的島上，才會颳起這麼大風。
其他機甲的通訊更是不斷被接入。
天璣：“你感覺到了么？出大事了！！！我覺得這玩意不是要墜機就是被人劫持了！！！”
天樞：“恭喜你，第一次出任務，就攤上大事了。”
穆大叔：“丫頭，情況好像不太對……你快從比賽台上下來吧，現在裁判都顧不上了。”
蕭瑤聽着嘈雜的聲音，微微擰起了眉：“好多雜音……島上的磁場是不是□□擾了？”
da：“是的，媽媽。有人截斷了島內外的通訊和定位，現在大概只能使用一部分近距離通訊。”
不過這口蘿莉腔……
“你的聲音倒是挺清楚的。”
“那當然了，媽媽。”蘿莉da很是驕傲的表示，“我現在又不是用的機甲和機甲間的即時通訊，我現在就是您的系統，親愛的媽媽。”
蕭瑤：“……聽起來你好像把咩咩入侵了。”
蘿莉da：“也不算是入侵啦，我只是在編寫程序的時候預留了一個端口。”
“你都可以給別的機甲構架系統了？”蕭瑤揶揄道，“明明當初讓你一個機甲自己運行的時候，還會左腳絆右腳。”
蘿莉da：“那算什麼？我還協助運行過部分浮空島內部程序。”
——話說起來，原來那個時候，這孩子就找到自己了。
明明是一個系統，卻比人更能接受死而復生的設定，還從茫茫星網中，認出了自己么？
確實是……很令人驕傲的孩子啊。
在自己來不及參與的時候，成長到了如此地步。
說話間，浮空島的振動加劇，晃晃悠悠地開起來，並開始加速起來。
這下連機甲都站不穩起來了。
一個不帶防護的、高速航行的飛行器！
還在外面的人，能躲進建築物的早就鑽進去了，來不及的也蹭着機甲師，躲在了別人的駕駛艙內。百年難得一遇的緊急情況，也容不得大家計較太多。
等到速度真正穩定了下來……又或者說，生疏的未知駕駛員終於熟悉了起來，島上的平地也平穩了不少。
只是高空，空氣太過稀薄，開放環境中連說話都會覺得窒息。
“有人切斷了電源。”安靜了一會，蘿莉da說道，“浮空島的控制中樞是獨立存在的，跟外部能源與網絡都是切斷的，大概只能從內部入侵。”
da的權限畢竟有限，更別說控制浮空島的運行和上層建築華夏科學院的控制系統相互獨立，互不干擾。
就像現在。
島上建築的能源已經全部截斷，可位於核心區域的控制中樞永遠留有充足的備用能源，以免一不小心，浮空島就從天上掉下去了。
da不開心的用正太音又重複了一遍：“我進不去。”
聽起來是真的很沮喪。
蕭瑤給它順毛：“你是機甲好么？不要和黑客搶飯碗。再說了，你不是也說，必須要從內部入侵么？”
華夏科學院對da的培養方向，蕭瑤一直很清楚。她們一直想要開發的是da的智能和戰鬥反應，至於其他……只是da對於程序代碼的天然敏感，沒有人會特意開發這一點。
介於定位也被磁場干擾了，身在空中，蕭瑤判斷不出浮空島所在的位置。
不過，很快就有人揭曉了答案。
因為天色而黑暗下來的島嶼，突然映現出一方巨大的明亮的光屏，一張噩夢中的臉龐出現在上面。
“歡迎收看地獄黃金檔，我是你們的老朋友，瘋狂的傑克！”
那是一張被油彩覆蓋的花臉，扭曲的表情，誇張的語調，讓他看起來滑稽極了。
然而，任何一個華夏人，都笑不出來。
“傑克……伯爵……”蕭瑤的眸色漸冷，凍結成森冷冰川，唇齒間帶着刻骨的恨意。
真是……好久不見呢。
“今天真是一個好天氣，不是么？沒有月亮的晚上，星星總是格外的明亮……尤其，對於我親愛的，望京的朋友們。”瘋狂的傑克咧嘴一笑，鮮紅的唇露出森白的牙齒，“抬頭看看天空，你們就會發現，曾經遮擋住星星的陰影已經離開了你們，並將永遠不會回來。”
瘋狂的傑克手指翻動，魔術般變出直播畫面。
黑暗無垠的海面，一小塊陰影若隱若現，唯有微光標記着它的位置——那是瘋狂傑克的光屏所在。
“島嶼……”他的聲音，暗藏着歇斯底里的狂熱，“終將去往它該去的地方。”
蕭瑤看着那張無比熟悉的，曾在腦海里碾碎過無數回的臉龐，靈魂好像沉在了冰冷死寂的海底。
十年前，這個人不過是純粹的丑角，默默無聞，生活在對立的帝林星域，天天在網絡上直播無聊老氣的段子，觀看的人寥寥無幾。
一直到……他直播了一場恐怖襲擊活動。
也就是，眾所周知的浮雲塔倒塌事件。
瘋狂的傑克，當年還佔領不了電視台，只能收着自己可憐的直播頻道，卻扔出轟炸兩個星域的大新聞。
誰都知道，這麼大的事件不會是一個無名小卒犯下的。但作為推上前台的發言者，瘋狂的傑克一力承擔下所有的責任，聲稱整件事都沒有所謂幕後主使，完全由他一人策劃。
帝林星域的執掌者火上澆油，骨子裏同樣帶着癲狂的基因，當即授予瘋狂的傑克伯爵爵位。
授爵理由卻是……為兩個星域的和平，做出了傑出的貢獻。
簡直諷刺。
華夏聯盟其後數年的亂局，除了浮雲塔倒塌后的動蕩不安，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到鼓舞的激進帝林人，源源不斷偷渡而來的犯案。
帝林皇權至上，階級分明，貴族和平民的差距遠不是那麼容易抹平的。
偏偏瘋狂的傑克開了一個極其惡劣——或者對帝林來說極其具有操作性的開端，懷揣貴族夢想的帝林人前赴後繼的湧來，企圖複製傑克伯爵的“卓越”功績。
時局之亂，怒火滔天的華夏聯盟甚至組建起了無數支臨時獵殺隊，將軍校生和雇傭兵也都收納進來，參與搜查緝拿所有紫微星域境內的帝林人。
身染嫌疑者，格殺勿論。
那也是蕭瑤第一次殺人……或者說，屠殺？
她不能說死去的人全然無辜，也無法判定他們真的有罪。
窮凶極惡的暴徒有，懦弱求饒的賭徒亦有。
並不是每一個懷着這可笑的虛無的貴族夢想的人，都能夠清楚的認識到其殘酷——無論對於受害者，還是對於加害者本身。
絕大多數被獵殺的帝林人，其實都手無縛雞之力，弱小得可憐。不少人，甚至是因為實行計劃時自己嚇到了自己，猶豫不決之下被捕殺。無論罪名大小，無論實行與否，華夏聯盟都一刀切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樣鋌而走險的，不過是帝林愚蠢的平民。罪惡的貴族掌權者，坐享其成。
可是血的仇恨，唯有以血洗刷。
妄想的愚民，也只能以死亡來震懾。
老鼠般踴躍而來的帝林人終於漸漸消停，卻很難說是因為獵殺隊的無情，還是因為帝林掌權者的吝嗇。
只是屠戮的手，沾染了平民的鮮血，很容易變得淡漠生命。因為那一段經歷，蕭瑤還被夏語冰強壓着去接受心理治療。
同樣有華夏公民越境刺殺瘋狂的傑克，也不乏聽到刺殺成功的消息……最後，傑克伯爵還是傑克伯爵，誰都不知道死去的是他本人還是他的傀儡。
但清醒的人都知道，是誰，並沒有那麼關鍵。
死去一個傑克，還有千千萬萬個傑克。就像那張塗得看不出模樣的臉，瘋狂的傑克是一張面具，永遠覆蓋在陰謀的臉上。
“媽媽……”da軟萌的嗓音將她從深海中拽出來。
瘋狂的傑克仍在屏幕上叫囂。
“哦對了……你們最近好像在舉行機甲比賽？唔，機甲我是不懂，我只知道——娛樂至上！”瘋狂的傑克咧嘴，將畫面拉進，“你們的科學院，小氣的不肯放送比賽直播么？”
……很好，蕭瑤現在看見自己和da清晰的出現在光屏上。
不得不說，現在直播光屏，變成了唯一的光源。
“啊咧咧？好像已經結束了？”瘋狂的傑克故作驚訝的張大嘴，“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們準備謝幕吧……”
突然，蕭瑤面前跳上一架火焰般耀眼的機甲。
“作為一個反派，你的話太多了。”
火花飛濺，射中偽裝成金屬甲蟲的鏡頭，光屏上頓時一片滋滋啦啦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