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碧波池

第六十五章 碧波池

望京的西郊,坐落着一片看不見邊際的湖泊,名為碧波池。這樣一片寬廣的水域,確實人工造成的,屬於姬氏王族的皇家園林,只在特定的時候開放。

碧波池的岸邊,停泊着落霞號游輪。蕭瑤他們抵達的時候,恰巧是落日時分,金燦燦的餘暉斜斜的落在水中,將整條游輪,都給鍍上了一層絢爛的金色。

夏語冰今天身着的旗袍,底色是黑色錦緞,面上用金銀二色的絲線,綉出了一隻華美的鳳鳥。鳳凰服貼的纏繞在她的身上,長長的尾羽微微散開,恰好繞了旗袍的下擺一圈。在夕陽的映照下,那隻鳳凰似是要帶着夏語冰一塊兒,融進那鎏金的天際一般。

上船的時候,蕭瑤和蕭琅緊隨其後,就像是兩個花童。

夜間有一場慈善拍賣會,離這會兒卻還有一段時間。此時此刻,大多數人都聚集在自助餐廳中,或是飲酒,或是交談,真正吃東西卻沒有多少。

夏語冰環顧四周,瞧見了自己的父親,便帶着蕭瑤姐弟倆,想上前去打個招呼。

夏家和秦家的氛圍截然不同。

秦衣所在的秦家,後代出生之後,都是綜合各項身體素質,劃分為三六九等,然後集中教育。長年累月的下來,父母兒女、兄弟姐妹之間,都談不上親厚,彼此關係都冷淡得很,也只比陌生人好上一點兒。

但夏家卻不同。夏語冰自小就是在父母的看顧下長大,上面還有三個哥哥,唯獨她一個女孩子,完全是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當年夏語冰想要從政,卻不願意在家族的庇護下進入上議院,偏偏要和平民出身的人爭下議院的席位,夏家也從來沒有反對過什麼,只一直默默的支持着她。

夏語冰的父親夏知守,似乎正在和兩個人聊天。

夏知守是一個溫文儒雅的中年男人,客氣而圓滑,只是現在,他的嘴角掛上了一抹譏誚。

“想不到秦家這一代的家主,竟像個商人一般,家族子弟也可以變成待價而沽的商品。”夏知守擺出一副長者架勢,“年輕人,還是不要這般急功近利的好。”

被他批評的人沒有說話,倒是一旁歪坐在沙發上、狐狸一樣的端木賜開口了:“哎呀呀,夏長老這說的什麼話?”

——夏知守在上議院佔有一個固定席位,有時候年輕的小輩,會尊稱上一聲長老。

周圍有注意到這一幕的人,竊竊私語起來。那些人看着端木賜嘴角含着的一抹莫名笑意,紛紛揣測着端木家是不是和夏家,結下了什麼梁子。

卻見端木賜話音一轉,輕搖着他那把摺扇,刷的一聲撐開,雪白的扇面墨色的草書斐然,寫着大大的話“雅商”二字。

端木賜輕掩了唇,緩聲道:“就算是端木家,也不敢幹販賣人口的勾當呢。萬一夏長老一句不慎,害某到貞廉部走上一遭,某免不了還夏長老一個誹謗之罪呢。”

誰都聽得出來,端木賜這是在指桑罵槐了。

可是被罵的那棵槐樹,卻依然掛着禮節性的微笑,充耳不聞一般。

真是好定力。

“秦嶺這段時間,可是被很多人當作了笑話。”夏語冰放慢了腳步,等蕭瑤走到了旁邊,便悄悄的和她解釋最近的動向,“你還記得秦如月那個小姑娘吧?以前總像是鼻涕蟲一樣,跟在你後面的小丫頭……她五官不是和你很像么?秦嶺就出了個餿主意,想要促成她和那白眼狼的聯姻。”

蕭瑤微微皺起眉頭,顯然是覺得自家家主,完全是將人往火坑裏推。

縱然他人不知道白狄謀殺她這一環,可這種聯姻,於那個長得像秦衣的小姑娘而言,無疑是殘忍的。打一開始,秦如月就已經被定位成了替身和棋子,這樣的陰霾,很可能貫穿這個女孩子的整段婚姻。——即使知道,她們這些女孩子的婚姻,多半身不由己,可這不代表着,連做為個體的獨立性都要被剝奪。

從感情上而言,這對於三個人都是一種侮辱。——假設白狄那傢伙真有感情的話。

可是剝離了情感因素,秦嶺的手段雖然顯得露骨,卻……實實在在的達到了物盡其用的效果。

對秦家家主來說,秦衣已經是一個死人,再多的價值,也只剩下死後的名聲了;而白狄卻是需要拉攏的倖存者,出身卑微,想要往上爬,就得攀附他們秦家這顆大樹,彼此互利互惠;秦如月完全是一個小透明,不能為秦家創造出多少價值,只能用來聯姻——恰好這張臉生得巧了,不如和白狄捆綁在一起,加強秦家和這匹白眼狼之間的合作關係。

當然,即使圈子裏的人都看出來了,也得粉飾一二,讓圈子外面的人看不出來。

秦家不能強硬突兀的直接安排兩人訂婚或結婚。於是乎,合作默契的白狄主動追求,而接到家族暗示的秦如月被動配合,兩人你來我往,進行一段所謂的自由戀愛。等到秦衣的影響漸漸消弭,這兩人的婚姻不至於因其負面反彈之後,再順理成章的締結契約。

——這真是再完美不過的計劃了。

和切實得到的利益相比,別人笑話的目光,又算得了什麼呢?這種事情,到底還是屬於個人私德,只要鬧出的不是醜聞,被調侃幾句,根本影響不到任何事情。

“父親。”等到這幾人的話題告一段落,夏語冰才恰到好處的上前,像是撒嬌的小女孩一般,輕輕的抱了一下夏知守。

夏知守的表情,融化成了春風。對於自己唯一的女兒,也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他一向不吝嗇自己的和煦。就連夏語冰帶着的一對孩子,也是愛屋及烏的看待。

“這兩個小傢伙是……”夏知守眼含笑意,和藹的看着蕭瑤和蕭琅。

“這是兩姐弟。”夏語冰簡單的交代了一下蕭瑤和蕭琅的身世,然後洋洋得意的炫耀道,“怎麼樣?長得都很好看吧?是不是像兩個洋娃娃?頭髮也是很純粹的黑色呢……”

“唔,那倒是……”夏知守看了一眼他們的黑髮黑眸,對於紫微星域而言,黑色即高貴,即華夏血統純正。即使出身貧寒,看見他們這副模樣,也會覺得這是兩個教養良好的孩子。上流社會,也更容易接受這樣的小傢伙。

只是……姓蕭?

夏知守似乎是聯想到了什麼,卻沒有深究,只是道:“好了好了,你讓兩個孩子自己玩去吧……一直跟在你身邊,估計他們也夠累的。”

就像現在,蕭琅臉上緊張的神情,怎麼也掩飾不住。他沒接觸過這樣的場合,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大有來頭,不得不一直緊繃著神經——最關鍵的是,千萬不能給他的偶像丟臉。

夏語冰也是這麼個意思。她帶蕭瑤過來,不過是讓其他人認認臉,知道這是自己罩着的人,也免得有什麼見蕭瑤和蕭琅臉生,不長眼的去招惹他們。

夏語冰知道蕭瑤對此遊刃有餘,乾脆直接就撒手沒管,只讓她自己領着蕭琅去玩了。

然而被夏知守看見,只道自家的小女兒仍然是一副孩子脾氣,讓人不省心的很,便叫了一個侍者給姐弟倆帶路——他完全沒有思考過,在下議院混得風生水起的女議員,又怎麼會是個粗心大意的傢伙?

當著人的面,蕭瑤自然接受了夏長老的好意。不過一離得遠了,她就不耐煩被人跟着,直接打發那侍者走了。

蕭琅好奇又小心的打量着周圍的人,名流往來如雲,看得他目不轉睛。

“啊,這個我在財經報道里見過……這個是在上次的新聞里……還有這個是蕭子玉最喜歡的女明星……”說到這,蕭琅突然想起來,“今天我們是不是都要住在游輪上?怎麼辦,我忘記和蕭叔叔他們說了!”

早前見蕭琅興奮到忘記打招呼,蕭瑤是故意沒有提醒他的。蕭叔叔倒還好說,若是被趙姨和蕭子玉知道這種事情,要麼會要挾蕭琅也要跟着來,要麼會冷嘲熱諷擠兌得蕭琅不開心……不管怎麼樣,麻煩少一出是一出,女人心裏不平衡了會做出什麼愚蠢的舉動,她可一點兒都不想知道。

“沒事,就和蕭叔叔說,你今天在我那睡覺。”家裏人都知道,蕭瑤早就搬出去了。

“……為什麼不能直說?”蕭琅有點兒猶豫。

“你想給夏語冰找事嗎?”蕭瑤知道該拿什麼恐嚇他,“夏語冰帶我們來是好心,但其他人和她可八竿子打不着,不要節外生枝。”

蕭琅果然重視起來,乖乖聽話。

蕭瑤挑挑揀揀的,在兩個盤子裏堆砌起高高的美食……這樣的名流匯聚的宴會,即使食物不是重點,也不敢在這一方面大意。反正都是平常難以吃到的——就蕭瑤和蕭琅的現狀而言。

“姐,你在餵豬么?”蕭琅懷裏被塞了一個食盤,看着堆在最頂端、晃晃悠悠的點心,不由得心驚膽戰起來。反觀蕭瑤,同樣堆得重心不穩的食物,在她手上就紋絲不動,明明人一直漫不經心的隨意亂走,手卻穩得和根本沒有移動過一樣。

“汪汪汪!汪汪汪!”流淌着輕音樂的餐廳里,清脆短促的狗叫聲突然響起來。

蕭瑤微微偏頭,從擋住她視線的食物小山旁邊看過去,對上一雙烏溜溜的狗眼。

“小乖!別叫!”抱着狗的,是而今當紅的女明星秋水煙。只是和熒幕上的清新扮嫩的形象相比,秋水煙此刻畫著濃濃的妝容,抱着狂吠不停、掙扎着想要跳出懷抱的貴賓,臉上的神色很是猙獰。

“怎麼回事?”聽到動靜的守衛很快過來了。

秋水煙看了一眼蕭瑤,看着蕭瑤身上只是西式的禮服,便估摸着她大概沒什麼背景。秋水煙調整了一下表情,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我也不知道,我家的小乖一直都很乖的,從來也不惹事……偏偏就遇到這個姑娘,不知道怎麼就叫了起來……你知道的,這種小動物,感官都是很靈敏的,所以我想……會不會是這個小姑娘,身上帶了什麼不好的東西……”

守衛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轉向蕭瑤和蕭琅:“不好意思,麻煩出示一下您的邀請函和身份證明。”

被懷疑攜帶了不明物體,在這樣的場合,可是一件嚴重的事情。就算查不出什麼東西,只怕也會被以防萬一的趕下船,畢竟,出席這種場合的絕大多數人,身份都很重要,必須保障他們的安全。

蕭瑤大概清楚,到底是什麼原因……可,這種鬱悶到令人吐血的理由,由她這種沒分量的人說出來,恐怕也沒有人會信吧?

狗吠聲一直沒停過,即使秋水煙死死抱着貴賓往後退,也阻止不了貴賓犬的狂躁。

“怎麼回事?”終於,負責安全的最終boss剛好在這附近,聞聲也走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出場人物多了窩就有點寫暈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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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機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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