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絕痛
“砰——”
最後的一個暗衛，終究也還是斃命於楚桓狠絕的血掌之下。
薄歡看着那滿身都是鮮血的少年，他彷彿來自地獄的魔鬼，渾身散發著極其可怖的殺念，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這個認知令她肝膽俱裂，轉過臉衝著依舊站在一旁沒有動靜的薄子莘吼叫：“薄子莘！你快過來啊！快跑到姐姐這邊來！”
她的聲音太過響亮，懷中酣睡的小傢伙被驚醒，頓時張口嚎啕大哭了起來。
嬰兒的啼哭聲，在這寧靜到死寂的渡口，顯得格外的突兀與刺耳。
薄歡見薄子莘依舊沒有動靜，心急如焚，也顧不上哄懷中的小傢伙，紅着眼睛咆哮：“薄子莘！你耳聾了嗎？還不快過來！”
“姐姐……”薄子莘回頭，凝望着在煙波浩渺之中的她，微微失神，輕輕地呢喃了一聲。然而，他的失神並未持續許久，因為他看到彷彿浴血殺魔的楚桓，陡然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地向船的方向走去。
薄子莘不再遲疑，猛地衝上去，像只憤怒的小獸一般撲上去，從後面箍住楚桓的腰，回頭衝著薄歡喊：“姐姐，你快走！快點帶小逸然他們走啊！”
薄歡怔了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圖，頓時眼眶一紅，抱着小傢伙就要衝上來，“薄子莘你個瘋子，誰允許你這麼做了！鬆開他，你快鬆開他啊！”
“皇上的傷再也拖不得，你快帶他走啊！難道你想看着他死嗎？”薄子莘死死地拖着楚桓，厲聲咆哮，“走啊！快走啊！”
暗魄將蕭玠放到船艙，出來便看到這一幕，眸光暗了暗，想了想回頭對船家吩咐：“開船。”
薄歡一聽，大驚，幾乎是反射般尖叫：“不許開船！子莘還沒上來呢！誰也不許開船！”
“公子，皇上傷得有多重您一清二楚，一旦他被楚桓扣留下來，他必死無疑啊！”姐姐為子莘付出了那麼多，這次，就讓子莘為姐姐做一點事吧！
哪怕是那麼的薄弱。
“不……”薄歡眼眶通紅，回頭看看躺在船艙裏面的男子，又回頭望着在死死抱着楚桓的薄子莘，“不要，我不要子莘有事……我下船，你自己帶子暄回去……”
要她怎麼能將自己的親弟弟置於險境而不顧？她做不到，絕對做不到……
看到她的動搖，這邊的薄子莘再次咆哮出聲，“開船！快開船！薄歡，你不許下船，你要是下來了，我一定會恨你的！”
楚桓被他在身後緊緊箍着，幾次掙扎，卻沒想到這小子竟像是釘在他的身上了，怎麼也甩不開。抬頭看到前面的船竟然真的在開，頓時渾身的怒火燃燒到了極致，“放手！”
可是薄子莘卻在跟他作對一般，反而更用力地拖住了他的腳步。
他費力地向前走了幾步便再也無法繼續，看着那船搖晃着在移動，又急又躁，當下再也顧不上其他，猛地用了內力，將他震飛出去——
他的內力極其深厚，薄子莘又本身羸弱，經他這麼一震，竟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子莘！”薄歡驚叫起來，回頭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睛，“將船靠岸，立刻！馬上！”
這邊楚桓總算擺脫了薄子莘，往前的腳步愈發的急促。可就在他靠近渡口的時候，從地上掙紮起來的薄子莘再次撲了上來，拖住他的後腿，衝著前面的薄歡厲聲吼：“他已經瘋了，他會殺了皇上的，他會殺了你們的！走啊！快走啊！”
走？
楚桓眼睛一片赤紅，他現在對這個字格外的敏感，這個字給他所有的感覺最終匯聚成一個詞：絕望。
走……他絕對不允許她走！
抬腳要甩開腳上的負累，可是薄子莘死死抱着，彷彿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抓住已經是一種本能，要想甩開何其困難？
薄歡在船上看到岸上的情景，看到薄子莘像小牛一般的執拗倔強，看到楚桓越發暴躁的可怕殺氣，再也顧不上其他，將小傢伙放在甲板上，便棄船而起，向這邊躍來——
而就在同一刻，徹底喪失了理智的楚桓猛地抬起手掌，對準薄子莘的天靈蓋劈了下去——
血，自他的頭頂，如泉涌一般淋了滿臉滿面……
好濃好濃的血腥味，將整個空氣都粘稠了。
薄歡的腦子一空，從半空徑直墜落，重重地砸落在岸上。
她從地上掙紮起來，怔怔地望着倒在楚桓腳下的少年，那雪白的外衫沾滿了泥土和……鮮血。
她忘了動作，只怔怔地望着，時間彷彿就在這一刻凝固了。
“薄歡，我說了，你跑不掉的。”直到，楚桓行至她的面前，笑得得意而冰冷。
“啊啊啊啊啊——”她捂住耳朵尖叫起來，下一瞬，猝然抬起頭，揚起手，一掌重重地拍在他的胸口上。
楚桓毫無防備，被她一掌擊飛，摔到一丈開外，墜落在地上，吐出一口血來。
“子莘……子莘……”薄歡連跑帶爬向趴在地上少年，將他從地上抱起來，當看到他滿臉的鮮血時，心中最後的一根弦徹底崩裂，“不……不要……子莘，我求你，不要嚇我……姐姐求你，你醒醒，求你睜開眼來看看姐姐好不好？子莘，你最聽姐姐的話了，你睜開眼，睜開眼啊！聽話，子莘，睜眼……睜眼啊！”
“姐……”薄子莘努力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勉力地抬起左手，“走……快走……”
“子莘……”薄歡滿臉淚水，低頭看到他半舉的手，正待伸過去握住，那隻手卻先一步墜落，攤放在地上……少年彷彿枯木一般，在她的懷裏凋零，流盡了最後的一點生命……
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她在做夢，她一定在做夢，這只是一場噩夢。
她要醒過來，她要清醒過來……這樣，就可以看到子莘在對她笑了，就可以看到她的子莘還活得好好的……
可為什麼，眼前還是那麼多的血，血腥味那麼的刺鼻，懷中的身軀那麼的冰冷……
“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會，不會是真的……不！不！不！啊啊啊啊啊！”薄歡凄聲尖叫起來，神情崩潰絕望，下一刻，猛地向前，口中噴出一口血，黑暗張開血盆大口，將她的意識徹底吞噬，她的身體一軟，突然就往旁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