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趕屍客
烈陽當空,沙石滾滾,乾旱將這片土地撕裂成一塊塊,耳邊偶爾傳來一兩聲烏鴉叫,頗有一番古道西風瘦馬的凄涼味道,大雄一行人沿着路折一路往南。
按地圖標記顯示幾人已踏入無人區,這片地區正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樣,寸草不生。
影當過特種兵,對於一個合格的特種兵來說,達成任務目標之前首先要保住性命,潛入過原始森林、走過沼澤地的他比其他人更懂得如何在殘酷環境中求生。由於天氣炎熱,大家的水壺很快就見底了,他卻還一口未動。
大雄和李盛一開始嘴上還說個不停,漸漸地路越走越偏,直到幾乎看不到文明跡象的時候才閉上了嘴,專心趕路。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眼前的環境變得荒蕪,四下是一望無際的黃土坡,連一抹綠色都成了奢望。
“往這個方向走一公里,有個休息站,我們在那裏歇歇腳,補充一下淡水,明天再上路。”影拿着地圖,指着地圖上的標記說道。
聞言,大雄鬆了一口氣,一路上他已經累得筋疲力盡,看來平日裏還是缺乏鍛煉,他搖了搖頭,緩緩跟上眾人的腳步。
遠遠的,一塊還算平整的石碑出現在眾人眼前,石碑上歪歪扭扭寫着三個大字“休息站”。石碑後有一個建築群,但由於天氣炎熱、視線較遠的緣故,望去時有些波紋像海市蜃樓一樣若有若無,觀不得全貌。
“那應該就是地圖上的休息站了。”?影指着遠處的建築群說道。
一路上體力耗盡的林大雄早就又累又餓,腳底下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休息站外圍是用殘破的木條堆成的柵欄。柵欄內的房屋非常落後,是那種由土塊混合著木渣砌成的土屋,為防止陰雨天,屋頂堆滿了雜草,像極了舊社會的農家小院,卻也給荒寥的無人區帶來一絲活氣。
靠近一些,一聲如嬰兒般凄厲的慘叫聲傳來,眾人不由一驚,細看去時,原來是有人在殺豬。
見有生人靠近,一個圍着髒兮兮圍裙的屠夫提着沾滿豬血的菜刀走了過來,操着一口濃厚的鄉音遠遠地說道:“你們是來住店的嘛?”
見狀,影對門清使了個眼色,門清會意地點了點頭,而後恭敬地上前,拱手道:“你好,我們是來住店的。”
屠夫打量一眼眾人,菜刀在胸前的圍裙上蹭了蹭,背過身去,扯着嗓子喊道:“壩子,出來接客!”
沒過多久,一個悶沉的女人聲音從遠處傳來,眾人順着望去,一個皮膚黝黑、身材魁梧,嘴裏叼着煙的農婦,一路小跑過來。
“一千一天,押金一千。”
“訛人呢……”林大雄忍不住叫道,話說一半卻被李盛堵住。
門清看了一眼林大雄,笑着從包里掏出一沓錢,點了兩千塊遞了過去。
“不夠嘛,五間房五千,押金五千。”農婦推了一把門清遞過來的錢,說道。
門清見狀,二話不說從包里又掏出八千塊錢,加上先前的兩千,一共一萬塊,遞給了農婦。
農婦這才高興地收下,將厚厚的一沓錢攬入懷中,又從兜里掏出一支煙點上,衝著眾人說了句:“你們都餓了嘛?俺給你們下麵條。五百一碗。”
“不用了,我不吃!”林大雄搖了搖頭,走出人群。
雖說門清這個冤大頭,願意付天價吃麵條,但大雄實在無福消受,在拒絕了門清的好意后,獨自一人在屠夫的帶領下,找到了自己的房間。
推門一看,屋子裏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
床是用石塊堆離地面,上面鋪上一層乾草,敷衍了事。
土牆上隨處可見不知名的蟲子爬來爬去,到處是一股濃郁的土灰味。
踏進這間屋子,給人最直接的感受是——屋頂上用於封頂的枯草堆,隨時會塌下來,揚一身灰。
夜漸漸入深了,氣溫逐漸下降,土屋關上門后,倒也聊勝於無。
林大雄躺在乾草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總感覺身底下有很多蟲子蠕動着,瘙癢難耐。
大雄坐起來,從包里掏出那件速乾衣,由於跳火車時動作幅度太大,腋下的位置,豁開一大道口子。林大雄將它鋪開,墊在草上。
躺在衣服上,比直接躺在草上感覺好受多了,涼颼颼的。
這時,門清等人也吃好了麵條,陸陸續續地走回房間。
夜深時,無人區死一般的寂靜,聽不到一點聲音,窗外一間間土屋,像一口口棺材,讓人心底發毛。
林大雄躺在草窩中睜着溜溜大眼,住着一千塊錢一天的高價房間,得到的卻是豬窩般的環境,他怎麼也睡不着。
正在這時,一串清脆的銀鈴聲從窗外傳來,一下子吸引了林大雄的注意。
這地方,怎麼可能會有鈴鐺聲?林大雄突然想到此處,仔細去聽時,鈴鐺聲竟越來越近!
大雄從床上坐起來,順着通風口望去,柵欄外不知何時站了一排人,領頭的是個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腰間別著一沓黃紙,手裏掐着一個鈴鐺,聲音就是從他手裏傳來的。
吱呀一聲,臨邊一間屋子的門打開了,從聲音上判斷應該是那屠夫,只見他晃晃悠悠地走近柵欄,與那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交談了幾句后,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林大雄穿上速乾衣走到門前,微微側開一道縫望去。
在月光的照射下,他看清了那男人的長相,與那身帥氣裝扮不成正比的是,此人長相非常無辜,而且是個禿頂!
再看向此人身後的那群人時,林大雄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
那群人穿着白色長衫,低着頭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依次排着整齊的隊伍……
不對!
這群人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排列着,第一個人的前腳掌着地,後腳掌被第二個人的腳尖墊着,後面的人依次以這種規格排列,整體看去,簡直就是一個人體蜈蚣!
“不!俺不做你生意!你走!”
屠夫手指顫抖着指着前方,想跑,雙腳卻軟得像麵條一樣,提不出力氣。
禿頂男人上前走了一步,手上的鈴鐺隨之輕微晃動了一下,身後的那些怪物竟整齊地上前跳了一步!
“俺的媽呀!”
屠夫怪叫一聲,癱軟在地,昏死過去。
農婦從屋裏也出來了,見這陣仗,連叫都沒叫,直接暈倒。
禿頂男搖了搖頭,苦笑着將鈴鐺收回腰間,摸了一把他光溜溜的腦門,越過柵欄作勢要走進來。
“陰人上路,何必為難陽人?”
一個沉穩的聲音從隔壁傳來,林大雄順着望去,原來是門清。
門清不知什麼時候手裏多了一把桃木劍,腰間也別著一個鈴鐺,衣服卻是與之不對稱的迷彩服。
身後,影背靠在牆邊,手裏把玩着一把刀鋒閃亮的軍刺,正一言不發地打量着丈八,殺氣騰騰。隨後李盛和路鳳仙幾乎同時推門而出。
面對這陣勢,禿頂男卻不緊不慢地將鈴鐺收回腰間,雙手攤開。
“老衲法號丈八,途徑此地借杯水,未曾料……”說著,他指了指地上的農夫農婦,欲言又止。
李盛向路鳳仙使了個眼色,路鳳仙回房提了一個水壺遞到李盛手上。
“謝過施主。”
丈八上前接過水壺,眼神掃過四周,突然瞄向門縫裏的林大雄。
林大雄猛然一驚,誰料手底一滑,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大雄的身上。
丈八見到大雄,顯然也吃了一驚,而後竟挪動腳步向他走來。
“十年謫宦鬼方人……凶兆啊,凶兆!”
大雄着實吃了一驚,這是那藏頭詩其中的一句!
“小夥子,你屬什麼的?”
“龍。”
丈八正言道:“龍以雲海為棲,當以陽剛而立,能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嗎?”
“林大雄。”?大雄如實道。
“不錯,那有緣再見。”
丈八點了點頭,不知是在說名字不錯,還是人不錯,言罷,轉過身去,向柵欄外走去。
林大雄滿腹疑問,正欲開口,丈八似乎早有預料地回過頭,暗地裏使了個表情。
那是一種隱晦的表情,似乎在忌諱在場的某個人,瞬間又恢復正常,留給眾人一個黑漆漆的背影。
到底是在忌諱誰呢?林大雄心底一沉,難道是隊伍里的人?
大雄不由地望向眾人,李盛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影和路鳳仙又不太可能對他不利,那隻剩下門清了,門清此時應景地投來一個惡毒的目光。
“好看么?”
李盛欺身上前,擋住了林大雄的身子,對着門清豎起了中指。
門清收回目光,冷哼一聲,將桃木劍收回腰間,拂袖而去。
丈八回到那群同行的怪物身邊,搖晃了兩下鈴鐺,浩浩蕩蕩的隊伍如長龍般整齊地一跳,緊跟上丈八的步伐。
“陰人上路,陽人迴避……”
丈八沉聲喊着口號,搖着鈴鐺,沿着來時的方向走去。
近距離地看,林大雄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這傢伙是個趕屍匠!
丈八,丈八,他牢記住了這個名字,他有種預感,他會再遇上這個時髦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