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心事難訴
她看着他,他其實也在看着她。
柔弱清秀的一張臉,偏生那麼要強。
他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也是在這裏。他本來只是想要等這個女孩回來,共商大計,等了她一下午卻是熬不住疲倦睡了過去。後來,黑暗中互相較勁的對視讓他一下子改了主意,這樣的桀驁不馴,如果不挫挫她的銳氣,怎麼可能讓她心甘情願呆在他身邊。
而此刻的他們,為了同一個目的,不擇手段。他顧申不是個好人,卻把這個叫季初的女子也拉進了邪惡的沼澤。為什麼要做一個善良又軟弱的人?只要摒棄那些無聊的規則,我們明明可以很強大。跟着內心的感覺走,它會指引對的方向。
“我怎麼覺得,是你的額頭比較燙呢?”
“不是說要我陪你喝酒嗎?我去拿杯子。”季初硬生生地轉開話題,轉頭便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那瓶華麗的洋酒屹立在桌子正中央,兩邊是跟班一樣的小酒杯緊緊貼着瓶子。顧申仍坐在那張唯一的小矮凳上,季初則費力地從客廳拖了一張靠背椅回來,還沒輪上她坐上享受一會,對面的男子眼裏就射了個冷箭過來。於是最後的局面就是,顧申靠在椅背上一副享受的模樣,而她就得坐在矮他一節的小矮凳上,仰視着他的光環。
“喝完酒你就快點走。我爸媽回來看見你就出大事了。”
顧申全然沒有受到威脅,指指酒杯就是不客氣的差遣:“滿上。”
季初順從地倒上酒,酒面映出她的臉龐,她樂顛顛地建議:“顧申,我們來划拳好不好,誰輸了就喝酒,還要讓對方問一個問題。很有意思吧?”
“你就對我這麼好奇?”果然,她的目的又被一眼識穿。
季初揚起臉,繼續笑,不死心地激他,“你不敢?”
像他們這樣要面子的人,都互相知道對方的軟肋。結果,不言而喻。
第一局,季初輸了。她爽快的喝下酒,微辣的液體在喉嚨里滾了幾圈才咽下去,將腸子燒的痛,腹里暖洋洋的,她大義凜然地一揮手,放言道:“除了體重,隨便問。”
“你喜歡什麼顏色?”
出乎意料的,顧申問了個很簡單的問題。
“綠色,我喜歡那樣生機勃勃的顏色。”
第二局,季初繼續舉杯,臉已經有些泛紅,眼睛倒是異常明亮。
“喜歡什麼花?”
“月季,我喜歡可以隨意採摘又不嬌貴的花朵。”季初認真回答完,卻不甚滿意地看着顧申,“你明明可以問我喜歡什麼類型的男人,有什麼弱點還有害怕的東西,還有初吻之類羞羞的話題。”
“我不需要知道這些沒用的東西。”顧申毫不留情。
第三局,終於輪到顧申。他搖晃着杯中的液體,那汪琥珀色在燈下閃耀着,他舉杯,然後一飲而盡。
季初已經有些醉,但還記得早就準備好的問題。“你今天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他不解。
“聽不出來嗎?我在問你為什麼不高興,你今天一天都不接電話也不回短訊,這樣消失了一天的人大晚上卻來找我喝酒,我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季初在桌子上敲着空酒杯,加重語氣。
“只是手機沒電了。而我來找你喝酒,也不是因為不高興。”
“你騙不了我,我現在看得很清楚。”她那雙因喝酒而發亮的眼睛盯着那張說謊的嘴,“你該照照鏡子,你的傷心都寫在臉上。”
顧申不動神色地倒上酒,“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回答過了。繼續。”
接下來反倒是季初連輸三局,顧申問的又是無關緊要的問題。
捲土重來。她一直惦念着要把剛才的問題追問出來,可真正翻本的時候,卻已經醉個不行,早就忘了自己的初衷。
“你、喜歡、什麼季節?”她沒頭腦地照搬剛才顧申的問題,一字不差。
“秋天。”他的回答,也是如她一樣。
顧申沒有醉,她卻醉了。臉燒的如晚霞瀲灧,有一種在雲端上飄着的感覺,異常興奮。眼前的顧申,彷彿坐在天邊,全身籠着一層霞光。她還記得在和他喝酒,手伸出去倒酒,瓶子卻被顧申按住。
“你醉了。”
她醉了,醉的連反駁抵賴都不會,只曉得傻笑。“不喝了嗎?可是、我還有好多話、沒有問你,你是誰、陸綺是什麼身份、你、的各種死穴,還有,我還要問……咦,你喜歡什麼顏色?”
顧申皺眉,聽得她繼續說。
“對了,你還沒有問我喜歡男人的類型,我的弱點、還有死穴,沒有問我、初吻之類的話題。”
憑她這樣奇差的酒量,居然有膽和他叫板。顧申微微一笑,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拽到那扇開着的窗戶前。寒風灌入漲熱的腦子,那個異常亢奮地不停胡言亂語的人兒,此時終於清醒了幾分。
“顧申,你要謀殺我?”
風吹起她的短髮,柔軟的髮絲撩得他手背痒痒的,加上她臉上又是一副驚嚇的表情,眼睛睜得圓圓的,像極了一隻炸毛的貓。顧申不由摸起了她的頭,安撫道:“放心,只是讓你醒醒酒。”
“我今天遇見了陸綺。”季初想起這件重要的事,馬上積極報備。
“這一下午我都是和她在一起,她想要試探我和你關係,放心,我機智地糊弄過去了。我覺得她是個很奇怪的人,她人漂亮有錢是不錯啦!可她的跟班都長得很壯很嚇人,其中一個眼睛有這麼大。你見過沒有?”她比着月亮的形狀大小,言辭極盡誇張。然後小貓很好奇地問顧申:“還有,她說的家族到底是什麼家族啊?”
顧申撫弄的手不由停了下來。陸綺的身份他再清楚不過,平時是有幾個貼身的手下。只是那個牛眼的展平可一直是陸老頭身邊的紅人,陸老頭為什麼派這樣的人在她身邊?是要防他顧申,還是限制陸綺的自由。這其中的文章,他猜不透。
“你還是不要知道這些事比較好。”
說著,顧申關上窗,又將她拖回桌子邊。
季初重新又坐回那張小矮凳上,卻是滿臉悶悶不樂:“我怎麼感覺,問你什麼你都不告訴我。你看,你對我知根知底,連我家的鑰匙弄可以在手一把,而我對你卻一無所知。我們不是合作關係嗎?這是不是很不公平?”
顧申獨自喝着酒,倒了滿滿的一杯,苦澀的液體到了舌尖,到了食道,到了心口。這一杯,又是一飲而盡,不停留。
“那這樣好了,我再給你講一個故事。”
夜是這麼安靜,只聽得到他的聲音緩緩流淌。他的聲音很低沉,富有磁性,帶着些魅惑。聽他的聲音,就像是手指撫過上好的絲緞的感覺。這雖然是兩種不同的體驗,卻是一樣的感覺,一樣的享受。
顧申的臉如窗外明月一般的皎潔,眉目如畫,這樣溫潤美好的樣子,幾乎讓人想要珍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