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四字心訣
江湖本來就沒有所謂太平,看似一潭靜水卻暗流洶湧。
一片煙濤微茫的海域將武林大陸分割成南北兩大版塊,武林大陸的北方,這個看似孤絕的嚴寒世界裏漫天飄雪一片潔白,被冰雪覆蓋的山林,隨着起伏的山巒綿延千里,滿目荒涼。
“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裏呢?”墨聰眨着一雙晶亮的眸子,鼓鼓的臉蛋子被凍得通紅,望着身旁的“老者”怯生生地問道。
天地間寒風呼嘯,讓墨聰這個原本生長於南國的孩子難以抵禦,雖然換上了棉袍,身體卻依然不住抖動。此時他早已知曉,他在水月山腳下撿到的那顆水晶球並非什麼寶物,而是一顆帶着魔力的“封印球”。
身邊的“老叟”頭戴斗笠,黑紗遮面,身穿土布黃袍,看那身形倒是有些老態龍鍾之意,這“老叟”便是從那顆“封印球”里破繭而出的俏麗佳人。自出了魔獸陣,這位來路不明的神秘女子便強行帶着墨聰漂洋過海,一路奔波來到了這冰天雪地的世界。雖然一路上那神秘女子對墨聰關愛有加,可如今命運掌握在別人的手裏,墨聰心裏面始終惴惴不安。
“老者”停住腳步,四下里看了看,見周圍並無人跡,才輕輕掀開面紗,望着墨聰笑而不語,眼中的目光如秋水般溫柔。
緊盯着那雙足以攝人心魄的美麗雙眸,墨聰心中疑竇重重,沉默了片刻嘆道:“唉!不知道師妹現在怎麼樣了...”說著,墨聰抬眼望向蒼涼的天空,若有所思道:“也不知道小花她...會不會被那老頭兒欺負...”
“小小年紀居然如此多愁善感!”“老者”輕輕轉動眼眸,對於墨聰言語中的味道早已心中瞭然,淺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你以為有了那小丫頭送你的冰雪玉丸,就可以繼續練武了?別做夢了!”瞥了墨聰一眼,“老者”嘴邊掠過一絲神秘笑容。雖是改了裝扮,此刻,“老者”說話卻沒做任何掩飾,依然一副帶着磁性的嗓音。
“可是,師父待我就像親生兒子一樣,我不能背叛他。”一提起師父,墨聰嘴角悄悄抽動,眼中明顯閃爍着淚光。
“哼!看不出來,你還真有些骨氣呢!”“老者”全然不為墨聰所動,不以為然道:“別以為你裝出一副可憐相就能打動我,總之你不拜我為師,不但練不了武功,而且我還保證,或許你以後永遠都不會見到你的小師妹了!”“老者”略微沉吟,嘴邊快速劃過一絲笑容,道:“還有那個叫馬小花的姑娘...”
“你欺負人!”墨聰狠狠瞪了那“老者”一眼,隨即把目光轉向一旁。
“就欺負你了!你能把我怎麼樣?有本事自己回去呀!”“老者”抬了抬尖尖的下頜,指着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臉上帶着幾分戲謔。
悻悻地看着“老者”,墨聰雖然滿心的不服,不過此時他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因為僅憑身上那幾枚散碎的金幣想要度過茫茫大海談何容易,而且他也知道身邊的這個人武功修為深不可測,萬一哪句話說錯惹惱了人家,莫說繼續修鍊,弄不好就連小命也保不住了,於是,墨聰抬眼看着老者,做了個笑臉道:“要不,我叫你閃電師父吧!”
“閃電師父?”“老者”平靜地瞧了墨聰一眼,突然瞪圓了一雙杏眼,猛然喝道:“混賬!哪有師父是雷劈出來的?”
“本來就是雷劈出來的...”墨聰低着頭小聲咕噥道。
“少跟我貧嘴,你以為你去了芷蘭那裏就真有好日子過?實話告訴你吧,你中的毒非同一般,馬小花給你的丹藥雖然能解你身上的毒,不過呢,”“老者”微微笑道:“距離武神殿比武只有三年的時間,即便你天賦再好,經驗再多、悟性再強,你能保證自己在三年之內達到體修的高級階段嗎?”
“這...”聞言,墨聰無言以對。
身為習武之人,墨聰當然知道,即便天賦過人,可在短短的三年時間裏想要突破體修的高級,那基本不可能。
墨聰一屁股坐到雪地里,低着頭不言不語。
見狀“老者”微微一笑道:“習練我的功法,我不敢保證你能達到體修的最頂層,不過,至少可以讓你修鍊到體修最高階段的七八層功力,順順利利地站到武神殿的擂台上...”
聞言,墨聰立即瞪大了眼睛,“你,不會騙我吧!”
“我可不是馬小花,我說道做到!”“黃袍老者”微微笑道,眼神里閃出一絲得意的光芒,看神色她是成竹在胸。
“可是,我又不知道你的來路,萬一你教我什麼邪門武功怎麼辦?師父說過,練武沒有捷徑,”墨聰皺起眉頭說著,一想到楚門主說過的話,回想起這“黃袍老者”的奇特武功,心裏面便肯定眼前這人即便不是邪門歪道,也是旁門左道,因此扭頭說道:“你打死我吧,我是不會認你做師父的!”
“你還挺犟!”
“老者”臉上微微含笑,瞧了墨聰片刻,隨即蓋上面紗,飛束邁開腳步。不過,沒走多遠,她又回頭看着墨聰,自言自語道:“哎呀,有點餓了,得趕緊找個地方吃飽肚子才是要緊。”說完,也不去理會墨聰,遂飛快前行。
墨聰從來沒經歷過嚴寒天氣,只在雪地里坐了片刻,頓覺刺骨的寒涼襲遍全身,不由得連連打了幾個寒噤,抬眼看時“老者”身形越走越遠,除了那雪地上的一行腳印之外,四下里白茫茫一片。經過老者的提醒,墨聰也突然覺得腹內空虛,不爭氣的肚子跟着咕嚕嚕叫了兩聲。寄人籬下的生活對墨聰來說早就習以為常,偶爾低個頭也並不是什麼難事。墨聰邊跑邊怕打着身上的雪跡,追上“老者”,笑嘻嘻道:“要不,我叫你冰雪師父吧?”
“不行!”
“老者”回答的十分乾脆,全無半點商量的餘地,見狀,墨聰也毫無辦法,只能默默跟在老者身後。
一路上兩人沉默不語,行出十幾里路才遇見一處村落。凜冽寒風中,一根光禿禿的長桿挑着破舊不堪的酒旗,隨風胡亂搖擺着。望着那褪了色酒旗,幾座稀稀落落的破舊房屋,墨聰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一路走來這是他見到的唯一一個像點摸樣的村落,卻沒想道竟然如此荒涼。
小店裏雖然簡陋倒也乾淨,幾張陳舊發黑的桌前已坐滿了客人,此時正推杯換盞,酒興正盛,原本狹小的屋中彌散着濃烈的酒氣。
看到一位“黃袍老者”帶着一個小童進門,滿屋的客人也只是輕描淡寫地瞧了一眼,之後便不加理會繼續暢飲。
“老者”站在門口兒略作停頓,瞥見店中還有一處僻靜角落,也不等夥計招呼,走過去穩穩坐下了,對那些滿身酒氣的食客視而不見。墨聰也跟過去訕訕地坐在“老者”身旁。
顯然,店中用餐之人皆是江湖人士,看其腰間配帶的各色兵刃便知這些人的修為等級不低。店中夥計對於這些江湖浪客也早司空見慣,見那“黃袍老者”身形矯捷,墨聰小小年紀眼眸閃閃發亮,雖是有些面生,冷眼一看便知這兩位也是習武之人,滿臉堆笑着到了兩人面前。
不等店中夥計說話,“老者”遂變了一副腔調,聽起來儼然就是七旬老叟的聲音,“溫一壺清酒,撿幾樣拿手的上來!”
“好嘞!”店中夥計亮開嗓門招呼了一聲,一溜煙跑開了。
等待之時,墨聰偷眼觀看屋中的那些客人,那些人大都是皮袍厚靴,比起南國之人,除了皮膚有些粗糙之外也沒什麼特別之處。
墨聰猛然發現,挨着小店門口的位置坐着一位二十齣頭的年輕人,與周圍那些食客相比,此人穿着相貌大不相同,身上穿着黑絨裘皮,皮膚細膩、眉清目朗、頗為俊俏。年輕人同桌坐着三名壯漢,那三人皆是虎背熊腰,身穿翻毛皮襖,腰間掛着寬刃腰刀,背後背着錦緞包囊。由於三杯烈酒下肚,一個個面泛紅光,鬍鬚散亂,看起來倒是有些滲人,不過,那三名壯漢對身穿貂裘的年輕人的態度卻是極為恭敬。顯然是一路人。
總是偷眼看着人家,墨聰也覺得有些不安,旋又把目光望向“老者”,“老者”穩穩地端坐着,也不說話,也不搭理他,看樣子好像在閉目調息。墨聰覺得沒什麼意思,只好看着眼前的碟子發獃。
“大哥,你聽說了嗎?”墨聰身後一位大漢亮開嗓門道。
北方人原本嗓門就高,加上幾杯濃酒下肚,冷然一聲更是壓倒了屋中的一片嘈雜,墨聰也被嚇了一跳。那大漢身穿虎皮襖,背後背着一口虎頭大刀,面膛黝黑,鬍鬚濃密,與他同席的男子雖然生得俊俏,身材卻瘦小了許多。頭上戴了一頂豹紋小皮帽,手裏擺弄着一桿頗為玲瓏的鎢鐵短槍。
“什麼?”與大漢同席戴豹紋小帽的男子應聲問道。
“就是錦南城破神廟裏的事兒呀!一下子就是八條人命!”墨聰身後的大漢叉開手指,暗暗擺了八字,壓低了聲音說道。不等他說完,與他同席的男子說道:
“那又不是什麼稀罕事,江湖人哪個不知道?”
“嗨!大哥,我指的不是這事...”
“哦?”頭戴豹紋小帽的男子一臉困惑。
“我是說,雲中派懸賞一萬金幣捉拿元兇,”那壯漢呷了一口酒,瞪圓了眼珠問道:“哥哥不會對那一萬金幣不感興趣吧!”
男子手中的小鐵槍詭異地在懸在掌心飛速旋轉了數圈,驟然抓在手中,動作十分嫻熟,隨後微微笑道:“我說你今天沒事請我喝的哪門子酒,你也不掂量掂量,這事也是你我能做的?!”說完,男子仰頭喝乾了碗裏的酒,隨手將酒碗撂在桌上,轉身要走。
“哥,我話還沒說完呢,你火什麼呀!”那大漢搶身一步將那瘦弱男子硬生生按在了座位上,闊口中露出潔白牙齒,賴皮賴臉笑道:“哥哥不肯,事情咱可以不做,可這酒不喝完,豈不浪費?”說完又是咧嘴一笑。
見狀,頭戴豹皮小帽的男子臉上略顯無奈,搖了搖頭道:“兄弟,也不是我說你,咱們哥倆山中打獵,雖然日子過得有點緊,卻是何等逍遙自在!你想,就憑咱們這路色也敢去趟雲中派的渾水?你說的那事咱們辦不了,據說那手法江湖中極為罕見,莫說一萬金幣,一百萬我也不幹,弄不好搭上身家性命,老爹老娘誰來照料?”
“呃...大哥說得在理!”那大漢低頭沉思了半晌,也頗為感慨。雖然對那一萬金幣還有些不舍,可心知技不如人,只好作罷,一仰頭喝乾了一大碗酒,口中品着濃烈的酒香,搖頭說道:“八個生龍活虎的習武少年都活脫脫的凍死了,據說,第二天被人發現時那身上還帶着白霜呢!”
“嗯!那手法果然奇妙!”頭戴豹皮小帽的男子搖頭喟嘆,略微沉吟了片刻道:“據說那種手法和江湖中消失已久的古老寒門之法極其相似,真沒想到江湖中竟有如此高人,像那般高人,諸如你我之輩,如能遠遠地瞥上一眼,也不枉此生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着,這話題卻是吸引了屋中喜歡獵奇的江湖浪客,一干人都豎起耳朵聽着,等待時機便可插上一句。
聽聞此言,墨聰微微皺了皺眉,不由得心中一驚,暗想“錦南城破神廟?那不是正是和馬小花遇到的地方嗎?居然死了八個人...”當日情況緊迫,墨聰只想到自己要死了,卻不想眼前白光一閃,瞬息之間那群人就都不動了,情急之下墨聰也沒數過到底是多少人,而且他也弄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不過此時,少年早已心知肚明,坐在自己對面的“黃袍老者”便是那二位想要一睹尊榮的世外高人絕非旁門左道。因此,墨聰抬眼弱弱地看了“老者”一下,見“黃袍老者”依然穩穩端坐,墨聰也不敢多言。只是心中有些納悶兒,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何雲中派要懸賞一萬金幣捉拿兇手。
墨聰正暗暗合計,忽聽那位身穿黑裘的年輕人向說話的哥倆兒點了點頭,笑問道:“如果小弟沒看錯的話,二位兄台便是戰狼、弒虎兩位大俠吧!”
“小哥誇獎了,大俠可不敢當,無非是打打獵在江湖中混口飯吃而已。”手拿短槍的男子頷首笑道,態度十分謙和。
“兩位過謙了,”隨便客套了一句,身穿貂裘的年輕人笑問道:“二位兄台知不知道,那破神廟裏死的都是什麼人?”
“當然知道!據說為首的便是雲中派雲掌門的義子,其餘幾個據說也都是皇族子弟。”墨聰身後名為弒虎的大漢頗為得意道:“聽說,這事還牽連到了毒龍世家呢!”
聞言,墨聰頓覺頭暈目眩,他怎麼也沒能想到當日為首的配劍少年竟然是雲中派掌門人的義子,而且墨聰十分清楚,雖為義子,那分明就是為芷蘭親選的未來女婿。此人墨聰從小就知道,據說那小子頗有背景。雖未謀面,不過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那人一直都是墨聰心中的“情敵”。如此一來這禍可是闖得可有點大了。
“哦?你怎知道?”聞言,少年人臉色微變。
“喝你的酒吧!少胡說八道!”手持短槍的男子朝着那青年人微微一笑,見那年輕人相貌不俗,目泛冷光,知道弟弟言語有失,連忙使眼色喝住,回頭叱道:“毒龍世家是咱們北方的門派,與那錦南城遠隔萬里,無冤無仇的怎麼可能跑到那麼遠去殺人?”
弒虎口中的毒龍世家是武林大陸中古老的四大名門之一,盤踞北方,號令江湖,莫說毒龍世家的實力,僅憑這響噹噹的名號,便足以讓任何一個武林人士聞風喪膽。戰狼、弒虎雖在北方一帶小有名氣,可是對於毒龍世家,就算他們頭上長了十個人頭也萬萬不敢去招惹。
大漢知道口中失言,慌忙解釋道:“小哥勿怪,我也是喝了兩口燒酒,心火燒堂,你全當是個屁放了就是了!嘿嘿!”說完,大漢裂口憨笑,露出一口潔白牙齒。
“老兄不必驚慌,其實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那無非是有些別有用心之人想要挑撥毒龍家和雲中派的關係而已。我告訴你,事情是這樣的,出了事之後,雲中派便差人到了我們府上,目的是請毒龍府幫着調查兇手,絕不是懷疑毒龍府。在者說,我們蘭夫人和雲中派芷蘭小姐的師父同出一門,親如姐妹,這誰人不知!”那年輕人微微笑了笑,又道:“再跟你們多說一句,此事已經有些眉目了,據我所知,這事好像和醫仙門有關...”
“小兄弟,無憑無據的可千萬別亂講啊!醫仙門也不太好惹!”那大漢聞言,身子向後一閃,臉色驟變,心中不免有些驚慌,暗道:“這事可真他媽怪了,不是雲中派就是醫仙門,要就是毒龍世家,都是些江湖中舉足輕重的門派...”
名為弒虎的大漢雖然是個粗人,可這其中的厲害關係他心中也清楚,說完此言便閉口不言。
誰知,那年輕人又道:“怎麼叫無憑無據?不瞞你說,雲中派特地請出了武林神女冷月親自調查此事,與醫仙門有關的線索就是冷神女找到的。”
一提起武林神女冷月的名號,屋中頓時鴉雀無聲。墨聰心裏更是有些無措,輕輕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心中卻又暗自慶幸,“虧得沒去找芷蘭,若是見了芷蘭,談起這一路的遭遇...”墨聰不敢想像那後果。既然雲中派請出了芷蘭的師父親自調查此事,那芷蘭這會兒肯定氣得要死...想到此,墨聰暗自打了寒噤。
“嗯!”對面的“黃袍老者”清了清嗓,旨在提醒墨聰。
好在墨聰小小的舉動並沒引起人們的注意,聽到“老者”一聲輕咳,墨聰突然醒來,看看桌上已然杯盤羅列,“老者”正拿起酒壺自斟自飲,細細慢用,對於那些人說的話卻絲毫不去理會,似乎與她沒有半點關係。
“噢?原來如此,看來小兄弟知道的還真是不少!來!老哥敬你一杯!”弒虎看似粗魯,卻也是個精細人,剛剛從那年輕人的話里話外他也聽出了個數,知道此人出自毒龍府。
弒虎晃晃悠悠站起身,端起酒碗對那年輕人施了一禮,一仰頭將碗裏的酒喝個精光,意思想要就此打住。那年輕人也是多喝了幾杯,想藉著酒力大肆炫耀炫耀,忙起身吸了口酒,得意道:“多謝老兄誇獎,不過,老兄可知道這冷月是什麼人嗎?”
“這還需你問?江湖中誰不知道,那冷月是雲中派芷蘭小姐的授業恩師。”
一提起芷蘭,身穿貂裘的年輕人更是一臉的洋洋自得。江湖中的三流小輩本來就愛炫耀,此刻酒意濃盛話語自然就多了些,聽了大漢的回答,年輕人故作沉穩,說道:“那芷蘭小姐果然名不虛傳,武功修為就不提,單說那相貌,如今雖然只有十二三歲的年紀,生得可真如出水芙蓉,天上仙子一般呢!俗語說‘女大十八變’若是將來定然會出落得傾國傾城之貌,想那小子也真是福淺命薄!我若能抱得那般美人,這一生倒甘願為她做牛做馬了呢!”
見這年輕人說得有鼻子有眼,屋中人也都豎起耳朵聽着,有人應聲問道:“小兄第說得有根有據,想來是親眼見過芷蘭小姐芳容嘍?”
講話之人的口氣明顯帶着幾分質疑。
聞言,年輕人微微冷笑道:“噢!倒也沒看得太仔細,就是前一段隨我家主人跑了一趟雲中派,在紫竹宮裏遠遠瞥上一眼!”說完年輕人面帶着微笑,一時間喋喋不休談起了芷蘭,說得倒是有些眉目。
墨聰嘴上吃着,耳朵卻也沒閑着,聞聽年輕人口中一口一個芷蘭,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講着,說得倒是有點意思,不過心下里暗想:“這個人說話真是奇怪,紫竹宮與雲中派相隔數里,平日裏芷蘭都是閉門練功,從不會客,紫竹宮裏面全是女眷,而且又在深山之中,根本就不允許男子出入,這人怎麼可能見到芷蘭呢?”墨聰迷惑不解。
那年輕人早已酒過三巡,口中話語綿綿不斷,說著說著突然話鋒一轉,道:
“我還知道,冷神女出去查案還特意到了一個小門派,叫什麼水月派的,而且不知為何,把一套上層功法傳給了那水月派的一名小弟子,叫什麼我說不清了,好像是那門派里掌門人的親弟弟...聽說是‘四字心訣’”
“啊!”墨聰倒吸了一口涼氣,皺着眉頭暗想:“芷蘭的師父怎麼會把功法傳給莫奇雨呢?這倒是奇怪了!”
屋中之人誰也沒注意墨聰,只聽年輕人口中念出“四字心訣”一個個全都瞪大了眼睛。身為習武之人,誰都知道,那四字心訣屬於體修中級階段的上層心法,在整個武林大陸中極為罕見,一般也只有像雲中派那樣的名門才可能收藏有四字心訣,一些普通門派的弟子或許一輩子都休想見到。
“四字心訣?那可是上層心法呀!”屋中有人驚道。
“這位小兄弟,恕我冒昧,你剛剛說的神女冷月傳給水月派小弟子四字心訣,想必也只是是道聽途說吧?想那冷神女孤高傲視,怎麼可能輕易把功法傳給別人?更何況那也只不過是江湖中不入流的小門派而已。”說話之人不住搖頭,顯然對年輕人不太認可。
“哼!”身穿黑色貂裘的年輕人冷眼撇了說話之人一眼,大有瞧不起他的味道,冷笑道:“依老兄之意,我是順口胡謅嘍!”
聞聽年輕人話語中帶着幾分生冷之意,說話之人心中便是有些不悅,不過見那年輕人衣裝相貌不俗,況且其身邊還有三名大漢,雖然心中不服可以不想招惹是非,於是臉上做了個笑臉,說道:“小哥不必動怒,在下只是隨口一問,想來那四字心訣非比尋常,若沒有什麼緣故誰能輕易送人呢!”
“看來老哥還是不信,實話告訴你們吧,自從那神廟出了命案,雲中派屢次差人請我們蘭夫人相助,礙於和冷神女的關係,我家夫人才派了府內幾名高手遠赴南國,小弟不才,給他們做了跟班,傳功法的事是冷神女親口所說,我親耳所聞,絕對不假。”說完,年輕人嘴邊撇出一抹淡笑。
“如此說來,敢問小兄弟是...”
“噢!在下不才,毒龍家的方老管家正是在下的老父親!”青年人說出身份之後,雖然臉色謙和,嘴邊還是揚起一絲得意笑容。
“原來是方公子,怪不得出言如此大氣,幸會!幸會!”
年輕人說出身份之後,滿屋的客人無不面現恭維之色,紛紛起身競相與其把酒。
客店裏的人相互恭維,雖然言語有些出入,氣氛倒也和氣。對於墨聰來說,什麼毒龍世家他倒不感興趣兒,只是,突然聞得莫奇雨得了冷月所受的功法,心中着實有些疑惑,冷月性情古怪,跟莫奇雨又沒有什麼瓜葛怎麼可能把高級功法給他呢?可是那姓方的小子又說得有鼻子有眼,不容他不信。
莫奇雨突破了初級,又得了高級功法,墨聰越想心裏越是着急......
“夥計,算賬!”“黃袍老者”始終也不言語,吃飽喝足招呼了店中夥計。
走出酒館,寒風依然猛烈,行出不遠,“黃袍老者”自言自語笑道:“唉!那麼可愛的小師妹就要把你忘記嘍!我想,那麼久沒有你的消息,楚瓷一定以為你出了事,所以呢,她覺得指望不上你了,還是另找人代替你的位置吧!於是她去求芷蘭,芷蘭再去求她師父...嗯,一定是這樣的,唉!真是個靠不住的小丫頭。”
“你胡說!師妹才不會那樣呢...”
“我沒胡說呀!我在你懷裏呆了兩個多月,對於你提到的那些人我基本都有所了解了。要不然我送你去雲中派吧,芷蘭小姐一定等着要見你呢...”
“我不去,芷蘭不扒了我皮才怪!”墨聰低着頭,口裏小聲嘟囔着。一想到芷蘭的火爆脾氣,少年心裏惶恐不安。
“哼!”“黃袍老者”冷哼了哼,墨聰的心事早已被她一眼看穿,微笑道:“你在懷疑你師妹?楚瓷對你那麼好,可你對她做了什麼呢?你為她考慮過嗎?難道三年之後你還想以一個廢物的身份兩手空空的去見她?而且你師父死得不明不白,你就不想查出兇手?不想找回月影槍?三年很快就過去了,到時候楚瓷對你一定失望透了,我看你乾脆還是別去武神殿的好。”
“我...”墨聰哭喪着臉看着“黃袍老者”。
“不管怎麼說,莫奇雨已經突破了體修的初級階段,現在又得了上層功法,反正你去不去武神殿都無所謂,”說著“老者”詭異笑道:“對了,還有那個馬小花,人家對你可是毫不吝惜,那麼貴重的丹藥都能拱手送你,到時候去武神殿她如果見到你還是一個廢物,唉!以她的個性很難想像她會怎麼看你...”
“可是,如果我拜你為師,到時候師妹會說我背叛師門的!”墨聰緊皺着眉,看起來倒是十分糾結。
知道墨聰有些固執,“黃袍老者”故意賣了口風,笑道:“拜我為師也不算背叛你師父,因為我和你師父也算是同出一門...”
雖然不知道這女子是何來歷,不過墨聰卻始終在她身上能感到一絲親切,而且他也知道,這女子包括藥王,與師父之間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一想到莫奇雨,想到馬小花,由其是想到楚瓷,墨聰乾脆咬了咬牙,把心一橫,“那好吧,我拜你為師!”
“這就對了嗎!識時務者為俊傑!”
寒陽斜照,北國的古老山川巍峨雄壯,金色的光影中,少年弱小的身體跪在“老者”面前,“老者”舉目望着蒼穹,心中感慨萬千,她斗笠上的黑紗,在寒風裏微微擺動。長嘆了一聲,“老者”伸出雙手扶起墨聰,一高一矮的身形漸漸在夕陽中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