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醒悟為時不晚
“他,他將我放逐到這裏……燕姐,我想我的心恆啊!”梁歆的聲音顫得不像話。
“我只問你。還要不要回台北?!”岑燕咬牙切齒逼問她。
“要!當然要,我要我兒子!”
“那是不要顧西爵了?”
“……他已經不要我了。”
“啪!”岑燕忍無可忍地扇她一巴掌。
梁歆驚愕地捂住火辣辣的臉,淚水瘋狂從眼眶裏跌出去!
岑燕硬忍着怒火和眼淚,壓低聲音罵她:“你看看你自己的樣子!一不如意就酗酒,你這副鬼樣子是一個母親該有的態度嗎?!你這樣怎能讓顧家的人放心將孩子還給你?!還有!你弄清楚顧西爵為什麼會這樣做嗎?你沒想過他這樣做的背後是有其他原因的嗎?!你口口聲聲說愛你,可你對他做了什麼?你全對了嗎?這樣理直氣壯啊?!”
梁歆瞪着岑燕,無言以對!
岑燕撈過她的脖子按在自己肩上,淚水縱橫道:“小歆,放開那個復仇吧,為顧西爵想想,為你的兒子想想。你要拋開心魔才行啊!否則你沒辦法正常生活。正常地當人家的老婆和媽媽!”
梁歆伏在岑燕的肩頭上,極力壓抑着哭聲,但絲絲縷縷的嗚咽還是從鼻腔里逸出。
那種壓抑的哭聲,像半夜的冤魂在悲泣,她怎能忘了姐姐和家人的刻骨仇恨?可是,她又怎樣拋得開身為人妻、身為人母的責任呢?
原本,她以為不會構成衝突的兩樣東西,還是理橫亘在面前了!
如此難以抉擇的選擇題,必須她來填寫啊!
復仇已經深入她的骨髓,還能戒得掉嗎?她自己也在懷疑!
“小歆。求你了,振作自己好嗎?”岑燕撫着她的枯黃頭髮,憐惜無比地說。
“嗯!”梁歆還是點頭了。
“好,那我就告訴你!我們復仇的事是藍希妍揭露的,她要報復你,逼迫顧西爵要將你趕出台灣,否則她要將你的事情公佈出去!所以,顧西爵才急着要你離開!這些,你都不知道吧?他那麼愛你,你卻自暴自棄!你對得起他嗎?你對得起你的兒子嗎?”岑燕把心一橫,將事情都撂了出來。
梁歆震驚地呆愣在那裏,她猛地抬頭看定岑燕。
“你家公的傳統思想你也知道的,你不低頭,你的態度不好,他絕不會允許你重回顧家,那麼。你還要酗酒嗎?繼續忍受着過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嗎?繼續過着沒有丈夫和兒子的難熬日子嗎?小歆,無論如何,為了丈夫,為了兒子,你都該振作重新做人啊!復仇的事情做到這地步,就放手吧!全心全意為你愛的人做點好事吧!”岑燕語重心長地勸慰她。
梁歆捂着臉,深呼吸再深呼吸,的確,她都不知道這些!可是她為什麼就懷疑顧西爵不愛她不要她了呢?真該死!!!
“我該怎麼做?”梁歆問岑燕。
“運用你的智慧!給顧家的人看,你已經改過自新了,爭取回顧家,爭取回台北!”岑燕只能這樣鼓勵她。
“誰讓你來的?顧西爵?”梁歆再問。
“將你轉來轉去地藏起來,還會是顧西爵嗎?只有你家公才有那能力辦到!顧西爵完全不知道你的蹤跡了,他既要照顧你們的兒子,又要跟藍希妍的大靠山周旋啊!你家婆見你精神不振着急了,聯繫上我讓要來勸勸你!你看。大家都為你擔心,你卻”岑燕有點說不下去。
“我知錯了,我真知錯了……”
“好,你知錯就改吧,否則誰也救不了你。”
“嗯嗯,燕姐,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抱抱,我最親愛的,我等着你回來……”
兩個女人緊緊地抱在一起,十幾秒之後,梁歆推開岑燕,抹去淚水,昂首挺胸拉開更衣室的門往外走。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鈔票,放到櫃枱上,用英語說了聲:“謝謝,這是賠償金!”
“嗨,不用,客人您”店長和店員都喊住她。
“幫我掩護我的朋友。”梁歆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快點走去手扶梯上,料想自己挺立的身姿會立即吸引到保鏢們的目光。
果然,下一層的梯口,從兩邊跑來的保鏢將她圍攏,她鎮定地問:“我的鞋呢?”
保鏢們將撿獲的那對鞋子送上來,她穿上,領着人從容回到避難屋……
梁歆回來之後,變得異常安靜。
她將岑燕的話,跟事情發生前後的細節認真梳理一遍。
事發當天,顧西爵說的那些話不斷在耳邊迴旋
“送她走!越快越遠越好!”
“爸爸!不要讓大姐和二姐離開大宅半步!”
“梁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少羅嗦!快辦!”
“別想逃跑!乖乖接受我們的安排!”
“梁歆!你再說一個字我殺了你!”
“你答應我,別喊叫我就不塞你的嘴!”
怕些對話,梁歆如今細細品來,顧西爵是多麼的心痛跟焦慮交集啊!
藍希妍又回來了,放虎終致歸山,於是攪起滿城風雨!
那麼,現在,梁歆想着自己該怎麼做,她開始迫切地想要回到顧家去,回到顧西爵和兒子身邊去。縱引叼號。
燕姐說,她的男人既要照顧兒子,又要跟藍希妍周旋啊!
梁歆抱着劇痛的頭,坐到床邊。
她記起了何美錦在G市跟她說起的關於放逐的事情,何美錦當時都抵受住煎熬了,那她為什麼不能?
“小歆,放開那個復仇吧,為顧西爵想想,為你的兒子想想,你要拋開心魔才行啊!否則你沒辦法正常生活,正常地當人家的老婆和媽媽!”
“為了丈夫,為了兒子,你都該振作重新做人啊!復仇的事情做到這地步,就放手吧!全心全意為你愛的人做點好事吧!”
岑燕苦口婆心規勸她,那她是真的走火入魔了嗎?
反覆思量,是的,她認清了自己,近幾個月來,她的確是走火入魔,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復仇的事情!連孩子都忽略了!
在事情敗露之後,她認罪不認錯,對顧西爵和顧家的人態度強硬,認為自己沒有錯,誰阻礙了她復仇誰才是大罪人!
天哪,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以前的敏銳洞察力都去哪了?竟然覺察不到顧西爵的用心良苦!還口口聲聲說離婚,只要把孩子給她就可以了!
捂着臉,她嗚嗚地哭開,懺悔的淚水從指縫裏往外流……
人說,把死去的人忘掉才能讓靈魂安息,她老是惦記着復仇,卻把活生生的人拖入痛苦的深淵!
現如今,她的身份已經發生了變化,不只是單純的顧西爵夫人了,而是顧心恆小朋友的媽媽了!
兒子被牽連,尚未斷奶就沒有了媽媽的照顧,她不是罪人是什麼?
顧西爵,她更對不起他,她一直利用他,一直欺瞞他,還美其名說,不告訴他真相是為了彼此的感情好!
結果,如何呢?
她傷他最深,他卻傾盡全力保她周全!
……
接下來,呆在伊茲密爾的幾天時間裏,梁歆痛定思痛,立心要戒酒,立心要恢復精神狀態。
每當酒癮發作的時候,她都出去室外散步,分散注意力的同時,也在增強體力。
還好,酒癮還不太深,戒掉比較容易。
離開伊茲密爾,離往毛里裘斯之後,她已經可以跑步……
計算着自己將要從毛里裘斯離開,前往不知名的下一站之前,梁歆向保鏢頭頭打申請。
“請給我接通顧董的電話。”她鄭重地非常有禮貌的提出要求。
保鏢頭頭皺皺眉,本想對她的要求不予理會的,但是被她堅定目光里的誠懇打動了,他點點頭。
走到陽台給顧盛弘的郵箱發去郵件:女士有急事要向對您說。
估量台北那邊是晚上十點左右,顧盛弘顯然是公事忙,很久都沒有回復。
梁歆一直在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卻是心不在焉。
忽然保鏢頭頭的電話響起,是顧盛弘打來的,他接聽了,顧盛弘冷聲道:“讓女士接聽。”
“請等等。”
梁歆一按遙控器,將電視設為靜音,轉過臉去接過手機,啞聲道:“您好,爸爸!”
“嗯!說吧!”顧盛弘沉聲催促。
“我想去大陸,海南島的博鰲。”梁歆小小聲的說。
顧盛弘沉默不語,好一會兒才說:“去吧,我安排!”
梁歆懸着的心一下子放下來了,這通電話打過去有兩種涵義,一是顧西爵跟藍希妍大靠山周旋的事沒有突破,顧盛弘不會讓她去博鰲的,二是她真的很想找個地方定下腳步,那麼博鰲就是她最佳的療傷之地。
她喜歡那個地方,顧西爵曾經惦記着她,寧願放棄看標底也要趕過去陪她的充滿了美好回憶的地方!
梁歆如願了,又是原班人馬奔赴博鰲。
***
台北,新的合作夥伴談判正進行得如火如荼。
道倫老謀深算,藍希妍帶回台北的人馬,正是他的心腹,所以藍希妍的一舉一動全在他掌握之中。
眼下接近投資大財團的目的已達到,他立刻就讓心腹親信控制住藍希妍,不讓她再添亂子!
談判在細細的一項一項地磨合中,隨着眾多共識慢慢達成,顧西爵越發有了底氣。
道倫面對這麼龐大的合作投資案,當然是要錢不要藍希妍的!
所以,顧西爵早已糾合了蘇仕明、黎鴻宇、張振寧他們的意見,將重大利益輸送給道倫,讓道倫出面去爭取緬甸那個港口投標案,而他們只作投資不作參與建設!
道倫似乎也不算太過貪婪,他抱定了長遠合作的態度,反過來返還了部分利益,作為一種善意傳遞給他們。
合作,合意了才有作為!
經過一個月的拉鋸式談判,在雙方還算滿意的氛圍下,達成了全面合作夥伴關係的簽約。
簽約后,道倫對顧西爵說:“西爵,我將藍希妍交給你吧。”
顧西爵微笑道:“您的女人還是您來處置吧,我別無所求,只求風平浪靜,我們精誠合作!”
他知道規矩,人說把自家的女人交給他,他就要接燙手的山芋啊?難不成讓吳道倫眼睜睜看着他殺了藍希妍?NO!倒不如他將藍希妍推回給吳道倫,看對方如何處置藍希妍才是最好的策略!這麼一來,可以看出吳道倫究竟有多大的誠意了!
道倫點點頭:“好吧,我會讓你滿意的!”
於是,財團的股份轉讓也弄了好些日子。
***
在博鰲休養生息的梁歆,開始頻頻通過保鏢頭頭向顧盛弘發出更多正面的消息。
她用打申請的方向引來顧盛弘的注意力。
每隔一周,她提一個新要求。
她提出要添置電腦,方便知道外界的消息,顧盛弘答應給她電腦,卻是在保鏢的監視下每天使用四個小時左右,只許看網頁,不許登錄各種軟件與外界聯繫。
她提出要定居在博鰲,不想再到處流浪,顧盛弘居然同意了,她得以在博鰲租住最喜歡的民居,天天往海邊和酒吧街遊逛,不過她去酒吧都止於睡吊床看看書啦等有益身心的事情。
她提出要去附近的養老院和孤兒院做義工,顧盛弘也同意了,因為她懇切地說要贖罪,她說出贖罪兩個字之後,如釋重負,顧盛弘就沒有再說話,只“嗯”了一聲,讓保鏢頭頭給她安排行程。
生活從此有了新的起點,梁歆將每天的作息時間規劃好,早上去海邊跑步,吃過早餐就去養老院或者孤兒院做義工,她通常一干就是六七個小時,直到傍晚才回到租住地,連帶保鏢們也被她感染,人人當起義工來。
某一天,梁歆走進孤兒院的辦公室里跟院長報備說水龍頭壞了,院長跟她閑聊幾句,梁歆回答的同時,目光就盯上了院長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
院長發現了,她想了想之後,悄悄問梁歆:“你想打電話?”
相處日久,院長發現梁歆受監視,雖然她沒有過問原因,但心底里還是同情這位很有愛心的女子。
梁歆重重點頭,可是她不敢去打電話,只是執起一支筆,飛快在紙上寫了一組號碼和一行字,然後重新用一本書蓋住,對好心的院長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院長走去鎖上辦公室的門,取出梁歆留下了那張紙,依照內容,給那個手機郵箱發去郵件……
又過了一周,梁歆甚至懷疑,院長有沒有幫她發郵件了。
算啦,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她也不想去問院長。
夜裏,她睡不着,拿着手電筒在反覆寫着兩個名字。
顧西爵,顧心恆。
寫個千百遍,如數綿羊一樣有催眠作用,這種方式已幫她熬過許多個思念的夜晚,相當有效!
忽然,感覺套房的小廳傳來悶哼聲和稍嫌凌亂的腳步聲!
梁歆立刻警惕,左手抄起個茶杯,右手捏緊手電筒,就奔到門邊開了一條門縫。
外面的人正巧在擰門把,見她已開了門縫便閃電般大力推,她嚇得拚命想要闔上門扉,對方卻是一隻腳卡頂在門縫裏。
她盯着那隻腳,異樣的感覺在眼底里爬行,她霍地抬眸,跟一雙熟悉無比的深眸狠狠撞上!
“老婆!”顧西爵一句石破天驚的呼喚划空而來。
梁歆怔愣一秒鐘,顧西爵已然推開門扉,緊緊將她抱住。
凜冽的男性氣息猛然將她包圍,熟悉的滿以為只能在夢中才聞到的淡淡薄荷味襲擊她,以致她頭腦昏蒙,不曉得呼吸,只能被他死死摟抱。
“真的是你嗎?”她像傻子一樣喃喃道。
“是我!想死你了!”顧西爵俊容抽搐,激動得聲音都在發顫。
“吻一下我,證明這是真的。”她淚眼昏花地說道。
顧西爵豈止想吻她?她這樣發出邀請了,他當然盛情難卻,俯下俊臉,毫不客氣地一口咬住她潤澤的粉色唇瓣,往死里深吻!
真的是他,她不是在做夢!
被咬疼了,甚至疼得眼裏含滿淚花,可她還是在他的激吻中笑開。
笑得明艷動人,笑得燦爛無比,招致顧西爵更兇猛的烙吻……